在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能成功的情况下,她得先评估下家属的情况,如果家属过于极端或偏激,这个手术她可能会拒绝参与。
“罗大夫到了,快进来。”杨主任的学生先把罗裳引到了主任办公室,罗裳进去时,一眼看到了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
她一看就猜出来了,这些大夫应该都是各科室的主力外科医生。这次过来,也是抱着观摩的心理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有些免疫了,所以门开之后,她客气地跟这些大夫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患者的情况。
“患者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先看下,如果要去看看患者本人和家属,我再带你过去。”
这些西医写的资料对于罗裳来说,只是有一些参考作用,她还是要亲自过去看看患者才行。
迅速翻完杨主任递给她的资料,罗裳道:“患者这种情况,一定要取肋骨吗?”
杨主任点了点头:“开胸后,至少要取一根肋骨,不然没办法展开手术。”
罗裳想着这时候确实没有介入手术这种先进的技术,不取肋骨的话,首先在手术视野方面就会有问题。
她并没有就杨主任的方案提出什么异议,把资料还回去,之后便提出先去病房看看。
心外病房在三楼,患者所住的病房是二人间,在308室。
病房门推开时,罗裳很快看到了病房里的两个患者,年纪大的已经有五六十岁了,已经做完了手术,此时正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另一个患者长得较瘦,脸上一团稚气,应该就是要做手术的男孩子。他看到人时,倒没有什么惊慌胆怯的模样。
“浩浩今天怎么样?”杨主任进来后,先跟小男孩拍了下手掌,随即向家属问起了男孩的状况。
“还行,他一直想动手术,说做完手术他就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跑跳踢球了。”
说完这句话,那位女性家属眼中隐隐带泪,但还是克制住了,没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
男孩病床前,围着五个人,这种情况在罗裳以前上班的医院是不可能的。因为很多医院会有要求,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床。
不过这时候管得松,男孩又要动手术,还不能用麻药,家属比较担心,多来几个人也有情可原。
她走进去的时候,那些家属就在悄悄打量着她,估计他们都已经听杨主任介绍过罗裳了。
这时杨主任也跟这几个人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罗大夫,妇产科那位产妇的针刺麻醉就是她亲手操作的。”
这家人最近几天迟迟没做决定,就是想看看妇产科那个产妇的恢复情况。现在产妇小含已经快出院了,他们这才下了决心,请杨主任出面,去请罗裳。
所以,杨主任一说,几位家属就都点头表示知道。
这些人的神情都挺紧张的,紧张中还带有克制。
杨主任就道:“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就先请罗大夫看看浩浩的情况,一会儿她可能要跟你们聊聊。”
家属连忙让到一边,浩浩妈妈是毛纺厂的工人,看到罗裳走到浩浩病床边,她有些局促地道:“罗大夫,浩浩很乖,如果你有办法,一定帮帮忙。”
罗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开始给浩浩诊脉,以便了解他身体的情况。
几分钟后,罗裳站了起来,跟杨主任说:“患儿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适合动手术的。”
杨主任说:“没错,如果可以,这个手术越早做越好啊。”说完后,他便示意罗裳跟家属聊聊。
浩浩妈碰了碰自己丈夫,示意他说话。但她丈夫不擅言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浩浩妈只得自己跟罗裳说:“罗大夫,我这几天去过好几次妇产科,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这种针刺麻醉术只有你能做。”
“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除了你,也找不到人帮忙。我们不敢有太多要求,只求浩浩疼得不太严重,能熬过去就行。”
其他几个家属跟浩浩爸差不多,都不是擅长跟人交流的人。罗裳瞧了他们几眼,就跟浩浩妈说:“上次做的比较成功,但那是个例,毕竟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而且浩浩的手术跟剖腹产又有所不同。剖腹产实际上是小手术,开胸手术却是大手术,还要取肋骨,所以这两个手术性质是不同的。”
几个家属脸色发白,也意识到了这两个手术的区别。
浩浩爸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来回搓着,嘴里则念叨着:“这可怎么办?”
罗裳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人关键的时刻,恐怕还得孩子妈做决定。
她只能跟浩浩妈说:“基于以上原因,我不能保证在给浩浩做针刺麻醉时,能达到上次那种效果。”
“甚至手术能不能成功,我也不能保证,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希望你们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浩浩妈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连连点头:“我们知道,杨主任说过的。但浩浩的病拖不了太久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但也没有跪下来求罗裳帮忙。
这家人还是比较克制的,罗裳想了下,就道:“也不用太害怕,如果我参与手术,一定会尽力帮浩浩熬过这一关。”
她说话时,浩浩正一眼不眨地瞧着她。孩子的眼睛非常纯净,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凶险。
罗裳看过去时,他甚至还朝着罗裳腼腆地笑了下。
罗裳这时已经做了决定,转头就跟杨主任说:“如果家属这边没什么意见,能补签一份协议的话,这个手术我同意参与。”
杨主任立刻道:“那我就可以安排手术了,家属这边怎么想的,有异议吗?”他转头又问家属。
“没有没有,我们同意。”家属生怕他们态度不好,罗裳会不同意帮忙。那他们还能找谁去?所以杨主任一问,他们立刻表态同意。
杨主任也不含糊,马上叫学生去把准备好的补充协议拿过来,跟家属做了说明,随后让他们签了字。
手术的事终于定了下来,但具体的时间还没定。
众人谈妥了这件事,罗裳想着是时候回诊所了。
这时隔壁床的家属给患者翻了个身,患者下身没穿什么衣服,主要是为了护理擦身方便。
家属翻完身,看到了患者右股下的压疮。
这时护士刚好过来换输液瓶,她也看到了那块压疮。
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里在着急。因为长荣医院管理比较严格,有规定,患者生了压疮,主管护士要罚钱的。
这时候杨主任和那几个外科大夫都在,她甚至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当着这些大夫的面,埋怨家属翻身不及时。
她紧抿着唇,往身后看了看,只盼着杨主任一行人早点走。
但那家属却不懂这里边的门道,竟然惊呼道:“哎呀,老刘屁股下边烂了……”
护士气得七窍生烟,真想把家属的嘴捂上。
明明是这家人护理不利,倒把她给连累了。她一个人管着这么多床,难道给病人翻身的事还得她亲自动手?
她心中叫苦不迭,但这家属的惊呼声已经把杨主任一行人给吸引过来了。
罗裳也跟着杨主任走了过去,看到那老年患者右股上的压疮,有位大夫说:“病人长期卧床的话,压疮真的很难避免。”
“重症监护室那边可是重灾区啊,病人连动都不能动,压疮发生率自然比其他科室都高?时间长了,就算勤翻身也很难避免,真挺麻烦的。”
所谓压疮,是卧床患者长期受压部位产生局部组织持续性缺血,所导致的组织坏血。其临床表现为,完整皮肤溃疡或者开放性的溃疡,病人还会感受到疼痛。
对于长期卧床的患者来说,本来就有病了,很痛苦,再生出这些东西来,当然就是痛上加痛。
几位大夫倒也没有责怪护士,这是心外科的事,可不归他们管,谁没事闲着管别的科室的事啊?
杨主任嘱咐了几句护理方面的事,便陪着罗裳走出这间病房。
他亲自送罗裳走到楼梯口,快要分手时,若有所思地问罗裳:“罗大夫,刚才的事倒是提醒我了,我想问下,在压疮这种问题上,中医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罗裳停下来,思考片刻,随后道:“基本的治疗思路是有的。但我以前接触这种患者的机会不多,暂时不好说具体用什么药好。”
“你们医院就有厉害的中医,回头你可以问问他。”
“要是想研究出可行性比较好的外用药,我觉得最好找出几十个类似的卧床患者,选择几组药方进行比较。多做几次实验,应该能研究出有效的药方来。”
罗裳并没有大包大揽地把这件事接过来,但她提出的办法是可行的。
杨主任想着这次已经求罗裳帮着做针刺麻醉了,暂时不好再给她添麻烦。
但他倒是有了个想法,想着按照罗裳的意思,牵头搞个相应的研究小组,争取做出几种可行性的方案来。
如果真能成功,那这种药方就可以在他们科室里用起来了。
“好,这事我会考虑,咱们回头再联系。”杨主任不只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在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件事。
第89章 专家
第二天罗裳要到四院坐诊, 忙到十点半左右,诊室门开了,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向门里张望了一下, 看到坐诊的人确实是罗裳,就带着两个中年男人进了诊室。
罗裳抬头望去,感觉前面的人十分眼熟。正迟疑着, 那中年男人已笑了起来:“罗大夫, 你也没认出我吧?”
“你是姚叔?姚德胜?”他这一笑, 罗裳就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对啊,就是我。我这身衣服一换,我儿子刚开始都没认出来。”
罗裳打量着他, 疑惑地道:“姚叔, 你也穿上皮鞋西装了?习惯吗?”
以前的姚德胜总爱戴个大金链子,穿的衣服也是以肥大舒适休闲为主, 基本都是黑色,这次倒是换上了一身蓝色西装配白衬衫, 原来的短发也留长了,梳成了三七分。
衣服和装扮一换, 直接由社会大哥变成了商人, 也难怪刚开始罗裳没敢认。
姚德胜让另外两个人坐下,随后跟罗裳解释:“这不是生意做大了点嘛, 得倒饬倒饬。”
罗裳笑了下, 说:“确实挺像商务人士的。”
跟着姚德胜同来的两人手里都拿着挂号单,罗裳就问姚德胜:“你们一起来的?这两位是要看病吗?”
“对对,一起来的, 他俩都是外地人,这次来咱们这是参加招商会的。他俩听我说你医术高, 就让我带着来一趟。”
“你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岁数都不小了,还整天应酬,多少都有点小毛病,你给看看吧。”
“招商会开始了吗?规模大不大?”罗裳随意地问道。
“挺大的,二十多个省都有人过来。不过会议还得过几天才开始,他俩先过来,是想考察下这边的环境。”姚德胜说。
罗裳点了下头,没有打听这两个人的身份,示意站在前面的男人先坐到她对面,便开始给他切脉。
这个人身体没有大问题,主要是应酬较多,经常喝酒吃肉,湿热问题比较突出。除此之外,脾胃也比较差,有时会胃痛。
这不是什么难治的病,罗裳很快开好了药方,随后接过了另一个中年男人手上的挂号单子。
“哪里不舒服?”罗裳问道。
“这个……就是那个……”这人说话有点迟疑。
罗裳瞥了他一眼,告诉他:“这里是医院,想看什么就直说,不必讳疾忌医。”
姚德胜在旁边也道:“任先生,罗大夫见的患者多了,什么病都见过,你有话尽管直说,不用有顾虑。”
姓任的老板这才道:“就是……可能是岁数大了,这两年精力差了不少,一到晚上就力不从心,老婆很不满意。”
罗裳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因为这方面出问题的中年男人并非个例,在她这儿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中年妇女在经带胎产方面的问题也不少,因为她是女大夫,女性患者到她这儿倒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倒是一些男人,说起这种病时,会很不好意思,吱吱唔唔的情况并不少见。
罗裳示意任老板伸出手腕,开始给他诊脉,片刻后,她收回手指,问道:“平时用过壮阳药吧?都用了什么?”
任老板连忙说:“用过,阳起石还有肉苁蓉都买过,泡过酒,有时候还会炖汤喝。唱多了,我有时候觉得身上汗毛孔都竖起来了,就是那地方起不来。”
姚德胜和另一位老板心照不宣地听着,倒也没有嘲笑任老板的意思。
因为他们在年过三十多后,或多或少都体会过力不从心的感觉,跟任老板比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而已。
姚德胜在旁边听了,便跟任老板说:“这事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告诉你了。我以前也像你一样用过不少补药,找罗大夫看过,她告诉我不能乱用,会增湿增热的。”
任老板惊讶地看向罗裳,看样子是想从她这儿得到准确的答案。罗裳却道:“姚叔,任老板情况跟你不太一样,他体质虚寒,没有热证。”
“他这种情况,用壮阳药是可以的。但不适合单独使用,最好配合一些药方,比如桂枝龙骨牡蛎汤之类的方剂服用。这样可以把药力带到它该去的地方,该举的地方就能举起来了。”
“如果单用,不作配伍,就有可能产生任老板刚才所说的情况,好像汗毛孔都起来了,就是该起的不起。”
几个男人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这种问题都是极为关注的。所以罗裳这番话说出来,另一位老板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任老板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回可算是找着明白人了,要不我还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呢。罗大夫,那就麻烦你给我开个药方吧。”
罗裳拿过处方笺,很快就写好了药方。
把药方交给任老板后,她又道:“任老板平时应该挺注意养生的,不喝酒,烟抽得也少,这是好事。继续保持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任老板连声答应,走之前,还给罗裳留下一张名片。
罗裳接过名片,并没有随便丢到一边,而是收到了包里。
她平时给人看病走的是经方派的路子,开药风格也是以简效廉为主。这种风格对普通患者极为友好,但与此相应的,开出的药就少,诊所的盈利也不多。
罗裳现在要养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她也得考虑下诊所的利润要从哪里来。
诊所现在卖的膏方和各种美容美发产品就挺赚钱的,但仅仅靠这些还不够。
她还打算多发展一些高净值的客户,如果他们愿意,大可以给他们开一些贵的方子,甚至把一些保养品做成礼盒或者花茶,方便这类客户自用或送礼。
所以对方客客气气送上来的名片她是不会随便丢的,说不好哪天会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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