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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快速，天空染上暮色，光线渐渐变暗了。
它从山坳里爬起来，飞上空中，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它失去了往昔的一切。
但是它还不至于一无所有。
第11章
一只红毛狐狸在雪地里飞奔。
它爬上一座山，越过山巅，用更快的速度向下奔跑。
它翻过一座山，向另一座山奔跑，狂风吹乱了油光水滑的红毛，让它像一团被风肆意吹皱的火。
一把剑在天上飞，剑柄上握着一只手，飞剑带着一个人在狂风里穿行，紧追前面的红毛狐狸。
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被剑拉着在天上飞的人戴着护目镜，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当他快要追上狐狸时，他伸出藏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张黄符。
红毛狐狸爬上山巅，奋力朝前奔逃。
就是这个时候！
“疾！”
御剑之人一声爆喝，指尖黄符如离弦之箭，在途中聚起一片雷光，“轰隆”击中红毛狐狸，凄厉惨叫在雪地里传出很远。
“打中了！”
御剑之人喜形于色，立刻降落在被打乱了一片的雪地上，看到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红毛狐狸，一剑下去扎中脖子，涌出的血染红雪地。
“不枉我追了三天三夜！”御剑之人提着死狐狸，掏出一个大麻袋将狐狸好好装进去，绑紧袋口，快乐地御剑回程。
狂风呼啸，荡走空气里的血腥气，飘飞的雪花落下，抹平地上的一切痕迹。
过了很久，御剑的人走了很远了，平坦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一只红色的爪子，紧接着一堆积雪被拱起，一只红色狐狸头钻出来，从雪地下挣扎着爬出，红色的皮毛失去光彩，冻得硬邦邦挂在身上，红毛狐狸整个在寒风里冷得发抖。
它用仇恨的目光看一眼仇人离开的方向，再不浪费时间，向着原定的方向狂奔。
等着吧，它迟早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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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开机，自动连接信号网络。
最先出现的是未读信息99+的电话、短信和微信。
姜甜慢慢的滑动屏幕，一时间，竟然不敢点开来看。
发呆片刻，被一声铃声惊醒，是手机自动的推送信息。
看标题，姜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滑下屏幕，下一秒，被密密麻麻的最新资讯刷屏。
关键词：妖怪，妖怪，末日，妖怪。
眼前一黑，手机没拿稳砸在腿上，从腿上掉落在地。
姜甜扶着头，姜允生丢下游戏跑过来抱住她手臂，“姐姐你怎么啦？”
看到姜允生担心的脸，她强行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没事。”
她恍惚的想：天呐，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姐姐你躺着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好……”
被姜允生照顾着，姜甜躺进被窝里，掉落的手机被小男孩捡起来，放到她的枕头边上。
姜甜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片纷乱。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会不会是在做梦呢？
只有梦里才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因为怀孕，姜甜本就日渐虚弱，现在骤然得知外面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刺激有点大，精神恍惚。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梦醒了，老爹身死，弟弟变成小鬼，自己回家继承家业，妖怪出逃，世界大乱，这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在做梦。
柏英回来的时候，夜半三更，屋里屋外漆黑一片。
他觉得院子里极冷，在石榴树下停留片刻，抬脚来到一间屋门前，房门无声开阖，他悄无声息走进去。
榻上人睡梦中不安稳，黑暗里眉眼紧蹙，似有梦魇。
他掀开被子一角，小心躺下，侧身将人揽进怀里。被窝里摸到她的手，微微凉。
柏英微皱眉头，揽住人，握住手，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去。
姜甜睡的不踏实，她做了噩梦，噩梦里梦见什么，却一直不甚明了。直到一团火焰将她包围，梦里的黑暗、阴冷、不祥通通离她远去，让人通体舒泰的暖意包裹住她。
姜甜突然间醒了过来。
被窝里暖烘烘的，身边躺了个人。
不，是躺了个妖怪，独有的淡香萦绕身侧，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
太舒服了，与孤单一人时截然不同，姜甜愣怔片刻，忘记了推开他。
柏英的声音轻缓，说话时有温柔的吐息洒在她耳边，话语却如一道炸雷，惊醒了她，“你可知道，你腹中孕育着一个灵胎，他出生之日，你就得死？”
黑暗中，姜甜抽回被握住的手，拢着被子坐起来，双腿曲起，不动声色的护住腹部，与躺在床沿的妖怪拉开距离。
姜甜握紧手，让指甲扎在掌心，侧头看着妖怪在黑暗里发光的眼睛，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柏英看着她不说话。
慢慢在黑暗里急促的，是姜甜的心跳声。她不确定妖怪会不会伤害她，如果妖怪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无法阻挡，就像她先前在这个房间里布下的阵法，并没能拦住这个妖怪。
实力差距如天渊之别。
柏英躺着没有动，他看着那个表面镇静的姑娘，说：“即使他会吸光你的精神元气，不待出生，你母子二人半路夭亡？”
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确实日渐虚弱。但是……
姜甜说：“我会生下他的。”
柏英很久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目光在黑暗中描摹那张一意孤行的脸。
其实，生的并不如何像，也没有从前那般好看，但是一副皮囊如何，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皮囊之下，她的灵魂、记忆、情感。
记忆可以从头创造，情感可以重新开始，只要灵魂在这里，这就是最重要的。
柏英想，没关系，他的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来。
黑暗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说：“我会如你所愿。”
“天亮还早，再睡一觉。”柏英拉她躺下，掖紧被角，不容反抗的拥着她，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许堂早起，没在庭院中看到那个妖怪，心中喜忧参半：怕这妖怪离开了，又怕这妖怪只是暂时走开。
许羡从他师兄背后探出头，视线在庭院里瞄一圈，悄悄的问：“师兄，那个是走了吗？”
“不知道。”许堂摇摇头，目光在可以看到的地方转一圈，说：“我去做点吃的，你乖乖待在房间……”
“吱呀~”
开门声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然后，他们看到风姿隽永的妖怪，从姜甜的卧室里出来。
“！”许羡张嘴的同时，许堂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以最快的速度躲进房间里关上门。
许羡瞪大双眼，掰开他师兄的手，嘴巴张张合合做出口型：他他他他该不会把姜姐姐怎么了吧？
许堂回忆刚才短短几秒钟的记忆，沉痛点头：很有可能。
许羡一下子像是被掐紧了脖子，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眼睛热热的，慢慢涌出两行泪水。
温柔可亲的姜姐姐……
许堂抱住自家师弟，心里悲伤又绝望：接下来，应该就轮到他们了。
许羡抖着嘴唇，说：“我、我我要去杀了他。”
许堂看看哭的可怜的师弟，想想可怜的自己，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拉着他师弟到床边，翻开背包开始找东西。
“这是师父给我们的灵符，一直以来都没用上，我以为它要一辈子压箱底了。”许堂咬咬牙，把灵符跟师弟一人一张，说：“与其在害怕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杀死，不如拼一把，死了也是好汉。”
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开始练习术法，进行演练。
第12章
“扣扣扣。”
有点儿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把心里有鬼的许氏师兄弟吓了一大跳。
他们屏息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许羡一把抓住了师兄的手，“师兄！”
许堂回握住，两个人的手都在抖，两个人的脸上是同样坚毅的神色，“师弟！”
“扣扣扣。”门又被敲响了，仿佛敲击在他们心上。
两人小心翼翼，一同走到门后，准备好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立刻把手里的灵符激发怼到妖怪脸上。
是成是败，是死是活，就在此一举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伸手，迅速的拉开了门。
“去死！”
两张黄符夹在指掌中推出，如无意外，它们会在被激发的一霎那绽放灵光，然后根据绘制的符不同，产生不同的法术效果。
但是……
“……”姜甜看一眼贴在两边肩膀上的黄符，抬头看维持同一个姿势仿佛傻了的两人，清醒的大脑转一圈就知道个大概，她放下准备再敲门的手，轻声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们准备一下吧，待会儿我送你们离开。”
“……”许堂看到她，呆滞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你、你没事？”
“姜姐姐……”许羡呆愣愣的喊了一声。
姜甜摘下肩膀上失效的黄符，手里过一遍，还给他们，“年限太久，没用了。”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转头离开。
这一个眼神让许堂激灵灵清醒过来，他拉着自家师弟退回房里，关上门。
许羡侧头看他，“师兄？”
许堂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师弟，用力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拖着他往内间走，声音格外压低了些，“收拾东西。”
许羡挣脱不开，被拉着踉跄前行，是愤怒和什么复杂的东西糅杂在一起，却也不敢放声去说，“我们就这样走了吗？这里……”
“我们管不了！”许堂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昏昏暗暗中脸上的表情阴沉又悲愤，“我们管不了。”
他低头收拾东西，摸黑也很快速，“文颖道友是个难得的好人。她如今自身难保，我们不能拖累她，我们得活着出去，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告诉更多的人。总有人能对付他！”
他把手里被判为“没用了”的黄符也塞进包里，心中却更多了悲观。
这是祖传了很多年很多辈的高阶灵符，他们出门时师父极为郑重交给他们保命的东西，却原来早已在不知何年何月失去了效力。他们修为低微，不说现在隆冬时节，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妖怪，他们真的能平安离开大山，回到师父身边吗？
而且……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许堂心里想着事情，穿上厚厚的棉衣，背上鼓囊囊的背包，许羡也沉默的背起了自己的那一份，他们出门时看到姜甜站在走廊下，裹着白色的羽绒服，仍可见纤细。
姜甜送他们出了大院门，给了他们一个包裹，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目送他们消失在雪地里，留下两行深深地脚印，绵延远去。
回头进庭院时看到柏英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触及她的目光，柏英说了一句话，“今日不会下雪。”
走了两个人，姜家大院里仿佛空了下来。
姜允生惧怕柏英。他是由冤死厉鬼而来，若说实力，其实与姜甜全盛时期相当。
但他畏惧柏英，没有姜甜在身边时，他能离柏英多远就有多远。
但他也害怕柏英伤害姐姐，每天跟在姜甜身边寸步不离，有的时候会被大妖怪抓住丢到山里去。自从那两个借住的人走后，这种事情发生的越来越多。
这一天，姜允生又被从姐姐身边丢到了百里之外的深山里。
“嗷！！！！”
乖巧的小男孩变成青面獠牙的鬼相，阴气森森在阴暗丛林里盘旋，狂风不再经过他的身边，周围的光线被鬼域吞噬，他所过之处留下翻涌的阴气，隔离出一条阴森幽暗的地带。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他是镇宅鬼修，却感受不到他的宅院在哪里。那个妖怪又把姜家大宅隐匿起来了。
厉鬼在一座又一座山之间游荡寻找，心中对那个妖怪的愤怒与憎恨与日俱增。
强烈的怨恨增长着他的鬼气，山间游荡的阴气、怨气、游魂纷纷被吸引，慢悠悠投向了这片鬼域。
在遥远的另一座山，一只毛发凌乱的红毛狐狸找到了藏在大山里的一个村庄。
年关愈近，年味愈浓。
披着雪白棉衣的村庄里热闹起来了。一个个裹成汤圆团子的小孩在雪地里撒野，堆雪人、打雪仗、捉迷藏，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出很远。
红毛狐狸躲在一棵树上，周围是冰雪冻住的枝桠，和尖锐冰寒的冰凌，它从垂下的冰凌间隙里窥探远处跑过的小孩，涎水顺着嘴角流下，风一吹冻成冰。
红毛狐狸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
只剩下一条尾巴的狐狸可不敢进入人类的村庄，万一被发现，被逮住，这最后一条命也要没了。它只敢躲在村庄附近，暗地里盼着有一个落单的人类小孩路过这里，让它有一顿饱餐。
可是它注定要失望了。
被严厉警告过山里有狼，离开村子就会被狼叼走的小孩们只在村子里玩耍，完全不敢走到村子外面去。
当家家户户传来食物的香味，大人在家门口呼喊小孩的名字，高昂悠长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听到呼喊的小孩纷纷往家里跑去。
热闹的游戏场景一下子冷清、消失了。
被空气里食物的香味折磨，肚子咕噜噜发出震响的红毛狐狸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它从树上滑下来，在树下踟蹰的绕了几个圈，决定去村子里偷一点东西吃。
趁着现在人们都在房子里吃午饭，外面没人，它迅速的溜进村子里，跑到最近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家人院子里盖了一个棚子，棚子下堆着高高的柴垛，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和一串串火红的干辣椒，哦，还有两条风干的腊肉。
红毛狐狸窜过墙根，攀上屋檐，快狠准的叼起一条腊肉，爬上屋顶，迫不及待的进食。
即使是妖怪，这种硬邦邦的腊肉也很考验牙口，但是，实力大跌的妖怪有选择的空间吗？
没有。
红毛狐狸警惕的竖起耳朵，一边艰难的撕扯这块又冷又硬的肉。
等狐狸将两块腊肉塞进肚子里，转了一圈又在柴垛里面逮到一只肥嘟嘟的老鼠，高高兴兴的吞下肚，再找不到别的食物，翻过院子离开后，吃完中饭出来的主人家发现了自家失窃，发出愤怒的咆哮时，红毛狐狸已经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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