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
裴琏闭上眼,长指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腰:“你睡你的,不必理会。”
明婳闻言,忍不住腹诽,她倒是不想去理会,可他一直膈着她啊。
算了,反正相比于膈着,他可比她难受多了。
既然他愿意受这个罪,那就受着吧——
反正从前他身体康健时,也没少折腾她,就当是他的报应好了。
这般想着,明婳也阖上眼,安安心心靠在他怀中睡去。
夏日的夜静谧幽远,时不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虫鸣。
听着怀中小妻子逐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裴琏腹间的热意也渐渐平复。
借着帷帐缝隙透过的微光,他端详着怀中那张轮廓柔婉的面庞。
良久,他低头,郑重而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浅吻。
第106章 【106】
【106】
翌日清晨, 天光大明,鸟雀啾鸣。
明婳从梦中醒来,习惯性翻了个身。
只今天这一翻, 却扑到个坚实炽热的“障碍物”。
她伸手摸了摸, 又戳了戳, 待睁开迷蒙睡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平坦的胸膛,微微敞开的衣襟下, 隐约可见兀立的锁骨和薄薄的肌肉线条。
视线再往上,是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 还有一双正懒洋洋睇着她的漆黑眼眸, “醒了?”
明婳:“……!”
见她乌眸瞪得溜圆, 裴琏眼角轻挑,“这般惊讶作甚?”
明婳回过神来, 却仍是一脸惊诧:“你怎么还在这?”
裴琏:“我不在这, 该在哪?”
明婳:“你不是早该起床了吗?”
回想过去那些同床共枕的日子,无论酷暑还是寒冬,亦或是敦伦至半夜, 第二日她睁开眼,身旁便是空空荡荡, 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可这回, 她醒来时, 他竟然还在她身边躺着……
当真是稀奇极了!
裴琏明白过来, 抬手揽住她的腰, 道:“起早了也无事可做, 不如多陪陪你。”
明婳稍愣,而后心跳不觉加快。
这男人怎的一大早就开始腻歪, 弄得她还怪不适应的。
“你从前不用上朝时,不也起得很早吗?”
明婳道:“你那时会做些什么,现下也一样可以做嘛。”
“从前早起,会晨练、看书。”
裴琏垂下眼:“但我如今这状况,你叫我去晨练?”
明婳一噎,讪讪道:“晨练就先算了,但早起看书应当没什么妨碍……啊!”
腰侧忽的被捏了下,还是肉碰肉,没隔着亵衣的那种。
明婳双颊一红:“你做什么?”
裴琏睇着她:“就这么着急赶我?”
明婳:“没赶你呀。”
裴琏:“那你催我去看书?”
明婳一脸无辜眨眨眼:“这不是为你着想,怕你无聊嘛。从前你不是常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每日的每个时辰都规划得明明白白吗?”
裴琏:“……”
一时分不清这家伙是在真诚劝学,还是在阴阳他。
罢了,分不清就不分。
他手臂收紧,一把将她的脑袋摁入怀中:“从前是从前,现下我只想与你待在一块儿,不行?”
明婳被他闷了个满怀,鼻腔间满满都是他身上的香气,一时面红耳赤,两只手也去推他:“行行行,你快松开!”
裴琏这才稍稍松开了些,两只手仍是圈着她,看着她微乱的乌发,还有涨得绯红的小脸,活像一只刚洗完澡的炸毛小猫,不禁轻笑出声。
明婳捋着颊边黏着的发丝,瞪他:“一大早谋杀亲妻,还有脸笑!”
裴琏薄唇翘得更深,又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从前怎的没发现吾妻这般可爱。”
明婳本就被他亲得晕晕乎乎,陡然被他这般一夸,更是吃醉酒般。
一边脸红,一边深呼吸保持理智,推着他的手,嗔道:“还能怎的,眼瞎咯。”
裴琏也不恼,因他也赞同。
从前的确是瞎了心,这样好的小娘子在身边却不知好好珍惜,平白多受这两年的苦。
思及此处,再看怀中之人,他忍不住抬起她的脸,又亲了两下。
明婳:“……?”
这大清早的,且他身子还虚着!
真就贪色不要命了?
“不许、不许亲了!”
明婳好不容易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板起小脸:“你再这般,我真的要和你分房睡了!”
裴琏道:“只是亲亲你,不做别的。”
大抵是一种补偿心理,好不容易能重新拥她入怀,便想着多亲、多抱,将过去耽误的时日都加倍补回来。
可惜身体状况限制,不然……
“裴子玉!”
感受到那缓缓顶在她肚皮的存在,明婳满脸惊愕:“你你你……”
裴琏:“……”
与她刚成婚那阵,虽也享受那份鱼水之欢,却从未这般失控过。
单单是起个念头,便变得精神奕奕。
冷白脸庞闪过一抹不自在,他松开她,掀被起身:“你再睡会儿。”
明婳微怔:“你去哪?”
裴琏没答,只侧过脸,深深看了她一眼。
“晚些让婢女多添一床被子。”
撂下这话,他出了幔帐。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明婳抬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又想到方才陡然顶来的热意,心下又羞又慌。
他从前虽也贪,但也不会这般……撩都没撩,便自燃了。
为着他身体着想,看来这段时日的确很有必要分被褥睡!
并蒂院一夜平和的消息,没多久也传到了肃王妃耳中。
待到午后歇晌时,肃王妃与肃王道:“你看吧,我都说了他俩不是那等胡闹的人,就你瞎操心。”
肃王不置可否:“我也是防范于未然。”
肃王妃哼笑,“又不是未婚男女,成了婚的小夫妻有何好防范的,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他们俩好。”
肃王蹙了蹙眉:“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嗐,与你玩笑的。”
肃王妃撇唇,嘀咕着:“都这么多年了,大哥哥如何还这般古板。”
虽说小辈们知道以身体为重,并未胡闹,但随着裴琏的身体日渐康复,且每次与明婳出现在眼前,都是一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模样,肃王也愈发地看裴琏不顺眼——
犹记得当初夫人诞下明娓明婳时,肃王抱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女儿,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哪个混小子敢辜负自家女儿,他定要打断那人的腿。
虽说之前已经打过裴琏一顿,之后这竖子的表现也还行,还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
但一码事归一码,他感激裴琏舍身相救,也不妨碍他看裴琏不顺眼。
每次看到裴琏牵着明婳的手,或是俩人偷偷拉拉扯扯,肃王眼皮都突突直跳。
那感觉,就像看到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只猪给啃了。
哪怕这猪生得俊美,各方面也算出众,但在老父亲眼里,自家女儿就是瑶池天仙下凡尘。
太子又如何,能配得上天仙吗?
没过多久,裴琏也察觉到来自老丈人的冷淡。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处不妥,惹了老丈人不悦,明明这段时日,他与明婳如胶似漆,待她也是极尽温柔体贴,可以说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思来想去,裴琏决定亲自去问。
挑了个闲适静谧的午后,他来到肃王的书房。
朝上座威严深重的中年长辈深深一挹,态度可谓是十足十的端正:“可是小婿近日有何不当之处?还请岳父大人指正。”
肃王没想到裴琏会直接上门问。
一时不知是赞他勇气可嘉,还是嗤他脸皮比他那位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人既然来了,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休养半月也稍微养出了气血的年轻儿郎,肃王搁下手中兵书,“既然殿下唤臣一声岳父,那臣也托一回大,有些话的确要与你说明白。”
裴琏正了容色,抬袖道:“小婿洗耳恭听。”
肃王道:“去岁殿下追来北庭,臣其实并不看好你与明婳。想着既然缘分已尽,且已经和离归家,倒不如就此了断,一了百了,反正无论她之后是留在家中,或是另觅郎婿,臣与臣妻都会尽所能给她安排好,再不叫她受半分委屈磋磨。”
“且说句实话,她留在北庭,留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臣与臣妻也更为放心。当初若非陛下厚爱,一封圣旨钦点了鸳鸯谱,臣早已在北庭替女儿觅得一门亲事。”
提到这事,肃王面上不显,心里却将永熙帝那个缺德兄弟又骂了遍。
若说裴琏最开始对这门婚事,的确有几分自视甚高。
而今与肃王一家接触下来,也清楚意识到这门婚事从头到尾都是父皇一人的主张,人家肃王府压根就不乐意和皇室攀亲。
只是他也不好怪他父皇——
毕竟若非父皇的一意孤行,他也遇不上明婳。
此番回去,还得好好与父皇磕头道谢才是。
只是这会儿面对老丈人,裴琏的态度越发恭敬:“是,岳父说得极是。”
肃王见状,心气儿也稍微顺了些。
作为长辈,他也不好拿着对皇帝的怨气,迁怒小辈,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与殿下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与明婳重修旧好,打算继续这段姻缘,作为明婳的父亲,有些事要与你说明。”
肃王神色庄重:“过往你轻慢她的种种,你虽付出了代价,但发生过的事不代表就不存在了。只是明婳她大度,既然她不计较,那臣也尊重她的选择,既往不咎,只是……”
他陡然加重了语气,一双虎眸寒光凌厉:“若殿下往后再薄待明婳半分,只要臣还有一分余力,也会赶去长安将她接回。陇西谢氏能有今日的荣耀,乃是历任先辈用血汗与忠诚挣来的,并非卖女求来的。”
“殿下虽于臣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臣铭记在心,有生之年只要还拿得动刀枪,便会为大渊牢牢守住边境,绝不叫外敌染指大渊一寸山河!便是臣死了,臣的长子也会接过这份责任,誓死守护北境安宁,以报陛下、殿下之恩。”
“所以殿下若是想要回报,来要求我们父子俩便是,莫要将这份恩情的压力加渚给明婳。当年臣的夫人带她和她姐姐来这世上,我们夫妇只想叫她们姐妹俩平安快活、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说到这,肃王敛眸,起身朝裴琏抬手:“还请殿下能成全。”
裴琏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岳父快起,您这般真是折煞孤了。”
他牢牢托着肃王的手:“孤当日以身为饵,绝无半分挟恩以报之意。至于孤与明婳的姻缘,从前是孤太过轻狂倨傲,而今领悟夫妻相知相守的真谛,往后只会加倍珍惜她、爱重她,又怎忍心薄待她半分?”
肃王掀起眼帘,见面前的年轻人眉宇清正,坦坦荡荡,毫无半分闪躲,心底最后一点疙瘩也算捋平了。
“殿下最好记住今日这话。”
他直起身,抬手重重拍了拍裴琏的肩头:“真心难得,莫要再辜负,否则……”
“绝无否则。”
裴琏神色坚定,“裴氏列祖列宗在上,若孤……”
“好了。”
肃王打断他:“山盟海誓留着与你妻子说,和臣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武夫说什么。反正臣与阿狼就在北庭守着,若婳婳有半分不好,直接套了马车接她回来便是。”
裴琏微赧,再次抬袖一拜:“绝不会给您和子策兄这个机会。”
肃王:“……”
竖子狂妄。
不过在这事上狂妄,他喜欢。
第107章 【107】
【107】
裴琏正是好年华, 哪怕中毒昏迷多日,在大夫精心的治疗与肃王妃的体贴投喂下,七月初就恢复了大半。
原本清瘦凹陷的两颊养了回来, 苍白脸色也有了气血, 瞧着已然大好。
而他在肃王府休养期间, 前线也时不时传来战报——
崔公瑾已陆陆续续带兵清理了西突厥的余党残兵,一干西突厥贵族也被收押在大营里,当地百姓们仍在原处放牧生活, 只是活动范围都有大渊守军驻扎。
原本插着西突厥王旗的地方,也都换上了大渊的旗帜, 这意味着以后这里便是大渊的领土。
只是短期的武装占领与彻底将此变成大渊的地盘, 这中间或许还得费上十年、二十年、或是上百年的教化, 这些都是后话。
总之,西突厥被北庭军一举歼灭, 也给了北边的河北军极大的激励。
只是东突厥兵力更强, 东线战事一时陷入拉锯之中。
对此,肃王倒是挺乐观的,他道:“天气一冷, 寒冬一来,他们便熬不住了。”
相较于东线战事, 如今更叫他发愁的是另外两件事——
第一, 长女明娓杳无声息。
第二, 崔公瑾在前线翻了个底朝天, 依旧没有寻到那个斛律邪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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