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知茶默了两秒,拿起手机,点开了和傅辞与的聊天界面。
摄像头对准外面,拍了一张在窗外绽放的烟花,发过去。
她以为傅辞与会很忙,想着等他忙完了,看到这条消息,可能心情会好一点。
却不曾想,对方几乎是秒回。
男朋友:【在看烟花秀?】
夏知茶:【没有,外面有人放烟花。】
男朋友:【很好看。】
男朋友:【明天晚上,也给我看看?】
“……”
夏知茶想起,京城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一律不准放烟花。
所以每逢过年,都冷冷清清。
明天就是除夕。
今天是傅老爷子的葬礼,老爷子刚去世,傅家肯定没有那个心思庆祝新年。
他还要面对,那天那些和仇人一样的家人。
夏知茶心头一软,回他:【好。】
-
第二天除夕,夏知茶白天跟着舅舅舅妈去走了亲戚,顺便买了点年货。
刚入夜,一家四口人便整整齐齐坐在了沙发上,看春晚。
这是他们家每年的固定活动。
今年春晚的节目比去年无聊。
小品的声音响在客厅,常明岁身子往后一靠,百无聊赖:“看这个还不如看窗外的烟花。”
张红英在一边包饺子,手上还带着面粉,又没忍住拍他,“无聊也没见你来帮我包饺子。”
“诶诶,这就来——”常明岁睡衣上沾了面粉,立刻认怂,去洗了手,坐到茶几前,还不忘拉别人下水,“姐,你要不要一起?”
夏知茶应了一声,也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手。
这时窗外炸开了一束极盛的烟花。
夏知茶经过窗边的脚步稍顿,回身去把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在第二束烟花绽开时,对着窗外拍了一张。
发给了傅辞与。
随后走向卫生间。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断震动起来。
傅辞与发来了一个视频通话的申请。
夏知茶脚步再次顿住,在看清楚之后,脚下拐了一个弯,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但视野很好,和客厅的窗户一个方向。
窗外的烟花还在炸响,夏知茶接通了视频。
那边背景有点黑,看起来应该是在车里,傅辞与的模样模模糊糊看不太清。
夏知茶专门将镜头对准了窗外,但此时烟花已经结束。
“在干什么?”傅辞与问,声音带点懒倦的哑。
“刚在陪家人看春晚。”夏知茶说,她关好门,声音压低了些,“昨天说好的,要给你看烟花,所以就给你发了。”
絮絮的低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那头黑暗里,傅辞与似乎勾了下唇。
“陪我看。”
夏知茶闻言,一愣:“什么?”
“烟花,”傅辞与低沉含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字音咬重了些,“一个人看没意思,我们一起。”
夏知茶隔着屏幕,与他那双有些看不清轮廓的桃花眼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一跳。
“可是,外面没有再放烟花了……”她声音有一点遗憾。
手机里传来傅辞与一声很轻的哼笑,响在听筒里,有些失真。
“马上就有了。”他说。
话音刚落,一道如流星一般的焰火从窗前升起至天际,绚丽绽响。
明黄色的火光顷刻间照亮她狭窄的小房间,也照亮了一瞬手机那头戏谑勾起的桃花眼。
夏知茶神色有片刻的怔忪,声音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开口:“你……”
傅辞与没再说话,眉眼从容地透过屏幕看着她。
一道接一道焰火接连在夜幕里四散开来,夏知茶隐约听见了那边背景的杂音。
和窗外烟花的节奏逐渐趋同。
源源不断的彩色亮光映得傅辞与的五官轮廓愈发清晰锋利,傅辞与扬起眉,轻笑:“宝宝,往楼下看。”
夏知茶攥紧了手机,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打开窗户,迎着寒风探出了头。
她家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风尘仆仆,车灯亮起。
车旁,烟火之下,倚靠着一个肩宽腿长的身影。
夜晚的冷风拂起他额间碎发,衣角飘动。
滴的一声。
手机屏幕上显示,视频被挂断。
傅辞与仰头望过来,笑着撞进她的目光里。
绮丽的火焰再一次冲天而起,映出他颈间玉佛的温润亮光。
万千色彩仿佛都落入了他眼中。
傅辞与狭长的眼尾微弯,薄唇轻启。
“宝宝。”
噼里啪啦的爆响间,夏知茶远远辨认出他的口型——
“好想你。”
第67章 “想你啊。”
周围喧闹的烟火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不见。
瞳孔震颤的一瞬间,夏知茶甚至连思考的空隙都没给自己留,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踉踉跄跄地趿着拖鞋,扶住门框跑出家门。
动静把客厅里正包饺子的张红英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就见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诶知知,你干什么去?”
“姐!你外套没穿!”
……
楼道的感应灯渐次亮起,几道声音响在身后,等夏知茶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傅辞与身前。
傅辞与肩宽腰直,唇间三分肆意的笑,轻抬下颌,望着她。
随后抬步上前,拉开大衣,直接把人裹了进去,轻笑一声,“怎么连外套都没穿。”
大衣很宽阔,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后知后觉的刺骨寒意被妥帖地驱散,夏知茶很乖地待在他怀里,轻轻喘匀一口气,眼神亮晶晶地问他:“你怎么来了啊?”
“想你啊。”
傅辞与掌心轻抚她脊背,声音轻飘飘地说。
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想她了。
从京城开车到云城,需要二十四个小时,一天一夜。
傅辞与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原本以为这个年和往常不会有什么不同,冷冰冰的老宅,各怀心思的晚宴,不过是少了一个主持大局的人,变得越发剑拔弩张而已。
从小便生活在这样毫无人情味的气氛里,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身在灯火辉煌里,熟练地挂着疏离笑意与来往的人交际时,他低头望见了手机上,夏知茶发来的烟花。
只一刻,他脑海里再一次浮现起了小姑娘清凌凌的,莹润漂亮的双眼。
不掺杂任何利益,尽头是温柔坚定的一颗真心。
想见她。
忍受不住的欲念顿时破土而出,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便大步离开了那处如囚笼般冰冷的名利场。
想见她。
于是,他不分昼夜地,赶来云城见她。
熬夜开车,傅辞与的怀抱弥散着淡淡的烟味,混杂着雪松木质香调,但不难闻。
他低头揉了揉怀中少女的柔软发丝,“宝宝,抬头。”
夏知茶听话地抬头,被捏着下巴落了一个吻。
放肆而厮磨。
她看清傅辞与眼底淡淡的乌青,微惊了一下,问他:“你没睡觉吗?”
“嗯,不困。”傅辞与随口应了,他没觉得累,这会儿挺清醒,就想抓着小姑娘多亲密一会儿,抱着她没放手。
“那你快一点去休息,”夏知茶挣了一下,担心地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搜附近的酒店,拉着他想把他往外带,“我们小区外面就有个酒店,我帮你订个房间……”
就在这时,自头顶落下一道悠悠的,挺大声的调侃——
“姐,你要带姐夫去哪儿玩啊?”
夏知茶整个人僵了一下,抬头,望见常明岁正吊儿郎当倚在窗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顽劣样,冲她暧昧地笑了下。
不仅是常明岁,他身后,常春玉和张红英都正探头,笑吟吟地看热闹。
“……!”
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包,夏知茶脸颊突然爆红,想要从傅辞与怀里离开。
却被傅辞与捞了回来。
“别动,会冷。”他低头淡淡留下一句,随后面色从容不迫地抬起头,笑着扬声喊:“叔叔,阿姨。”
夏知茶:“……”
-
客厅坐着看春晚的人从四个变成了五个。
张红英和常春玉都没想到夏知茶居然不声不响就谈了恋爱,对方这么帅一小伙,礼貌又谦逊,不过相处了一会儿,夫妻俩就已经亲亲热热喊起人“小与”。
“小与今年几岁啊?”
“哪里的人啊?”
“和知知一个学校啊,那多方便!”
两人时不时问着傅辞与问题,傅辞与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
只有常明岁淡定地抱臂坐在一旁,冲夏知茶露出一个胜利的笑:“我就说吧,你俩迟早在一起!”
夏知茶笑了笑,压下眼底几分担忧的情绪。
刚才一瞬间的情绪冲掉了太多其他的思绪,直到现在稍微静下来了一点,三个月的期限再一次压在了心头。
还有两天。
她甚至开始有些害怕,傅辞与来找她,会不会是来和她说分手的。
心里压着事,看春晚的时候,夏知茶总在时不时地出神。
傅辞与被张红英盛情邀请,此时正饶有兴致地帮着包饺子,侧头瞥见小姑娘心神不宁的神色,挑了挑眉,伸手把指尖沾的面粉往她脸上抹了一点,“在担心什么?”
“……没。”
家里人都在,夏知茶不好说出来,冲他弯弯眸。
等到饺子包完,冻进冰箱里,常明岁看了眼时间,突然提议:“都十一点了,我们要不要下楼去放个炮?”
“哟,之前不是还嫌外面吵吗?这会儿主动扰民了?”张红英有点意外。
“这不有姐夫在吗?”常明岁乐呵呵的,“京城那边不让放烟花,这不得好好招待一下?你说是吧姐夫?”
傅辞与似乎对这个称呼颇为受用,颔首:“是挺想。”
“那行,”张红英指挥常春玉去拿车钥匙,“我们去江边放。”
家里的车是一辆面包车,后面放了一箱各式各样的鞭炮烟花。
车停在江边,这会儿石子滩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放炮玩儿的。
常明岁一过去就碰见了他几个高中同学,一起聚着去了别处。
夏知茶其实有些不太敢放那种比较危险的鞭炮,于是只拿了一把仙女棒,又从车上拿了打火机。
再出来时,左右都没能再找到傅辞与的人。
看见夏知茶在四处张望,张红英便知是在找傅辞与,给她指了指路:“小与刚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家人的,然后往那边去了。”
……他的家人?
夏知茶心头一紧,脚步加快,顺着那个方向寻了过去。
越往远处走,人越少。
黑灯瞎火,石子滩上杂草遍布。
夏知茶小心翼翼地踩过去,看见了远处一棵枯树边,那道倚靠着的身影。
在远处热闹烟火的衬托下,显出几分孤寂。
夏知茶走近了,想出声唤,却听傅辞与冷笑一声,对着手机那头,语调冷戾又轻蔑——
“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眼神沉下来,凉凉的,嘲讽又残忍地笑了下。
“放心,如果真是我干的,那杂种应该早就不在你老婆肚子里了。”
第68章 “我永远偏向你。”
说完,傅辞与便挂了电话。
夏知茶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这四周野草丛生,他没注意到她,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烟点着。
红蓝的火焰撕开夜色,像是陈年的伤疤揭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傅辞与深吸一口烟,颓然冷燥地皱起眉,蓦地朝干枯粗糙的树干砸了一拳。
极重极深的一声闷响,枝头干枯的树叶扑簌簌往下落。
夏知茶心头一提,迈步走向那边。
枯草被踩断,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引得傅辞与望过来。
见是夏知茶,他掐了烟,勉强扯唇,“来找我的?”
夏知茶“嗯”了一声,走过去想看他手上有没有伤到。
刚才那一下,像是直接撞击到了骨头,听得夏知茶心头难受。
她打开手机的电筒,握住他垂下的手,拇指小心翼翼抚过他手背。
指骨凸起的地方青了一块,有两道细小的划痕。
夏知茶轻轻吸了一口气,听见傅辞与说,“不疼。”
她轻轻皱起眉,想起之前他手背受伤那次:“你上次受伤都还会说疼。”
傅辞与挺无所谓地挑眉,“那会儿跟你撒娇呢,你真信了?”
“……”
“真不疼。”傅辞与直接帮她关了手机的电筒,“回去吧。”
他径自迈开脚步,又在过了一会儿后,沉声仿佛自嘲地笑了下,停住,“算了,陪我在这待会儿。”
夜风混杂着烟火的味道,夏知茶学着傅辞与的样子,和他一起席地而坐。
……
“想听故事吗?”
静了一会儿,傅辞与突然问。
夏知茶静静地看向他,看出他这会儿很难受,想要倾诉。
但豪门密辛对她这个外人来说,好像有点不方便,于是她抿抿唇,问:“可以听吗?”
傅辞与捏了她的脸颊一下,痞声淡笑,“你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不能听?”
见她手里有一把仙女棒,他随手抽了两支出来,点燃。
火光映亮他笑得没什么情绪的脸。
-
从出生开始,傅辞与就知道,自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那类人。
傅家百年辉煌,长盛不衰,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这一辈子,只需要无忧无虑地活着,最后继承家业。
他一出生,就拥有了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父亲是京圈顶级豪门唯一继承人,母亲与他门当户对,百年书香世家,两人虽是相亲认识,却也相敬如宾。
傅老爷子对傅辞与这个唯一的孙子更是疼爱有加,从小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小少年于是一天天长大,从小就活泼开朗,聪慧得令人惊叹。
他得到的爱太多了,从不知人心险恶。
不曾想,他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恶”,是来自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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