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味儿这么香?”
姜妈妈道:“是鱼汤。”
“正好饿了。”姜爸爸迫不及待去厨房盛了两碗出来。
“一起喝点儿。”他把另一碗放在姜妈妈面前,禁不住小声念叨,“真是奇了怪了,孙阿姨以前做的汤也没这么香过啊。”
说着,他顾不得烫,低头浅尝一口。
他眼睛霎时亮了。
姜妈妈并不动勺子,只是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好喝吗?”
姜爸爸来不及说话,一口气将碗里的汤喝光,这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感慨道: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的鱼汤!”
说着,他奇道:
“这不是孙阿姨做的吧?咱家换厨子了?”
姜妈妈表情更复杂了。
她道:“这是小傅给珥珥做的,借咱们家厨房热了热。”
姜爸爸惊了:“是他?”
话落,他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那上次医院的馄饨指定也是他自己做的,怪不得一直不肯说店名。”
他唉声叹气: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呢?又是年级第一,又做的一手好菜,性格又好,你再看看咱们家那个逆子,整天游手好闲,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姜妈妈神色微妙:“你真的这么喜欢小傅?”
“喜欢,”姜爸爸惆怅道,“他要是我儿子该多好,我天天都得乐的合不拢嘴睡不着觉。”
姜妈妈诡异的沉默两秒:“儿子确实做不了。”
姜爸爸:“?”
姜妈妈:“但女婿好像没什么问题。”
姜爸爸:“……”
他意识到什么,张大了嘴,看向楼上:
“你是说他们——?!”
姜妈妈点点头。
姜爸爸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咬牙切齿就要往楼上冲。
姜妈妈拽住他,“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姜爸爸脸色难看:
“孤男寡女的,万一我们珥珥被占便宜怎么办?她身体又弱力气又小,被人欺负都还不了手。”
“我去看过了,他们有分寸,不会发生什么的。”姜妈妈安抚道,“小傅也不是那种人,珥珥不会被欺负,放心吧。”
姜爸爸炸了:“他们还想发生点什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姜妈妈耐心耗尽:“要不然现在坐下,要不然今晚睡书房,自己选。”
姜爸爸动作一滞,老老实实坐好。
姜妈妈总算满意了些,故意揶揄道:
“你不是喜欢小傅喜欢的不行吗?之前还想让他做上门女婿,现在这样又是闹哪出?”
姜爸爸气道:“……我就那么一说!谁知道他……”还真把闺女给一铲子掘走了。
他这下晚上是真的睡不着了。
不是乐的,是愁的。
“不行,”他重重一拍大腿,“高中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可以分心?我得去和他们谈谈!”
姜妈妈道:“急什么。”
她失笑:“小孩子的喜欢保质期能有多久?没准儿过几天就散了,要每一个都这么上纲上线,你不得累死?”
姜爸爸道:“那也不能——”
“行了,我会找机会和珥珥谈一谈的,这事儿你别管了。”她一锤定音,低头慢悠悠喝汤。
姜爸爸郁闷至极,一转头,瞥见她的动作,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挣扎两秒,还是没抗住,抄起面前的空碗又去厨房续了一碗。
见状,姜妈妈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姜爸爸:“……”
他默默端着碗转过身,用背对着她。
他只是饿了,不代表原谅傅听寒掘他闺女了。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116章 他抱住了那块墓碑
喝完了汤,傅听寒没急着回去。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贴心道:
“我给你过一遍今天的课程重点?”
姜珥恨不得爬起来给他两拳。
“我都这样了,能不能暂时不要提和学习有关的事?”她怒道,“你就不怕我因为听不懂主动放弃治疗吗?”
傅听寒轻咳一声,难得有些无所适从,“刚刚那是逗你的,我只是想陪你说会儿话。”
姜珥:“……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逗人的方式很容易让人血压升高。”
傅听寒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姜珥双手合十:“希望我也会是最后一个。”
傅听寒失笑。
姜珥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气正经了些:
“你不问问我和文惜月发生了什么吗?”
“惜年已经都告诉我了。”
提起这件事,傅听寒轻松神情不再,语气微沉,“文惜月在外面借了高利贷。”
“他用我留下的钱替她还了。”
姜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道:
“文惜月的爸爸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她说是你害死了他,我不信。”
傅听寒怔忪了一会儿,艰难开口:
“文叔……”
姜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道:“到吃药的时间了。”
姜珥只好先吃药。
可吃完药,他也站了起来,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姜珥看出他眉间的郁色,不愿勉强他,点头道:
“好,明天见。”
她目送他走出房间。
感冒药吃了容易犯困,没过多久眼皮便沉得像千斤坠。
正要关灯睡觉,一扭头,姜爸爸站在门边,正幽幽的看着她。
姜珥:“……”
她试探性问道:“有事?”
姜爸爸伤心道:“我要有事才能过来看看你吗?”
姜珥:“?”
姜爸爸失落道:“你连话都不想和爸爸说了吗?”
姜珥:“??你到底咋了?”
姜爸爸更难过:“你已经对爸爸不耐烦了吗?”
姜珥:“。”
或许该吃药的不是她,是这位疑似更年期情绪不稳定的中年男子。
姜妈妈及时出现,“你好好休息,别理他。”
说完,她拉走神色黯然的姜爸爸,不忘顺手关上门。
姜珥:“……行吧。”
她关了灯,身体陷进松软的被子里,脑袋像是灌满了糨糊,又胀又沉,既睁不开眼,又睡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开始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挣扎间,身体仿佛坠入一片深海。
四周皆是虚无,她随着水波飘荡,不断向下沉着,沉着,好似永远触不到底。
恍惚间,姜珥看见了一点光。
光里……
是傅听寒。
“他的耳朵不会好了。”
白炽灯灯光冰冷,少年靠着床头,目光望向虚空,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中年男人与医生在一边交谈,谁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这种情况只能通过植入人工耳蜗才能彻底恢复听力,可相比助听器来说,手术费确实不算低,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这句,医生离开病房。
男人整理了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沉重,这才轻轻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回过神来,看着他在小黑板上写道:
“饿了吗?文叔叔去给你买点吃的。”
傅听寒下意识动了动唇,声带振动一刹。
耳畔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回音。
连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都确认不了。
“……”
傅听寒慢慢闭上嘴。
文叔忙在小黑板上写道: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傅听寒别过脸,不肯去看上面的字。
文叔无奈,放下黑板出去买饭。
病房里还住了其他病人,刚好是中午吃饭时间,家属们来来往往。
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吃饭,有人在谈笑,热闹极了。
角落的病床上,傅听寒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生动的脸,突然缩进被子里,用力抱紧自己的膝盖,控制不住的颤栗。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出院。
傅妈妈早已火化,他随着文叔去墓园祭拜。
叠得精致小巧的金元宝被付之一炬,火焰腾飞,迸出几点火星。
文叔难免絮叨:“散绮啊,你只管放心好了,听寒有我照顾,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才。”
香烛闪动,似是回答。
十三岁的傅听寒跪在一边,低头认真叠着金元宝,每一道折痕都深邃如刻。
一直到纸钱烧完,香烛熄灭,两人起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傅听寒突然转身,朝那座孤坟狂奔。
文叔吓了一跳:“小寒!你干什么去!”
傅听寒自顾自跑到了坟前。
他看了一会儿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忽地伸出手,轻轻的,轻轻的,抱住了那块石碑。
冰冷的石头似乎也有了温度。
一如母亲温柔的怀抱。
*
文叔早年丧妻,和亲戚们也不大来往,一直孤身带着两个孩子在风城生活。
本来按照规定,他没办法再收养傅听寒,可傅听寒因为双耳失聪鉴定为一级残疾,属于例外,这才让他成功办完了手续。
“以后,你就在文叔家住,”他摸摸傅听寒的头,“文叔会把你当亲生孩子对待,等我再攒攒钱,就带你去做手术。”
新配的助听器还没磨合好,傅听寒慢了半拍才回答他: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文叔叹气,“你妈妈曾经救过我的命,现在她走了,照顾你,也算是我对她的报答了。”
傅听寒的回答仍旧慢了半拍,说的依然是那两个字:
“谢谢。”
新家庭的生活并不顺利。
很明显,文叔的两个孩子不太欢迎他这个闯入者来瓜分父亲的爱,动辄与他争吵哭闹。
傅听寒往往是安静的。
他从不回应那些敌意,只是摘掉助听器,缩在阳台一角,望着天上云卷云舒。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他捱过了第一个没有蝉鸣的夏季。
第117章 傅听寒是个胆小鬼
傅听寒去了一所陌生的中学。
他极少戴助听器,成绩很差,考试大多交白卷,上课常常走神,亦或是干脆逃课不来,在学校时永远形单影只,永远沉默不语。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浮躁,急于用一种最受人瞩目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厉害与非比寻常。
众所周知的怪人傅听寒,成了首选。
一开始是言语挑衅,最后发展为围追堵截。
他打了一场又一场架。
天一直是阴沉的,雨丝连成线,似乎永远不会有晴的那一天。
上课铃声响起,众人散去,傅听寒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几道刺目血痕。
他没急着处理伤口,看了一眼时间,拍拍衣裳上的灰尘,轻车熟路翻出学校,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最后,他来到城市另一边的一家面包店前,戴上助听器,垂眸静等。
不知过去多久,嘈杂喧哗的街头突然多了一道清脆铃音。
他抬起头。
恰逢有风吹来,少女长发微扬,书包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反映出几星明亮的光。
傅听寒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紧,后退几步,缩到电线杆后。
她浑然不觉,匆匆从马路对面跑来,径直推开面包店的门。
他忍不住朝店内望去。
透明的玻璃门上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她端着托盘,一个一个往里夹着小面包,时不时扫一眼隔壁橱窗中的奶油蛋糕,满脸挣扎。
再三犹豫后,她还是拿了一块蛋糕,转身排队结账。
她是常客,店主认得她的脸,特意送了她一个烤得金黄的小蛋挞。
她看上去开心极了。
傅听寒向后一靠,后背抵住电线杆冰冷柱身,伸手拭去脸上血痕与雨水,嘴角轻轻弯了弯。
弧度很小很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稍纵即逝。
不一会儿,她提着小面包推开那扇玻璃门,随着人流一起走向马路对面,上车离开。
良久,傅听寒收回视线,低头摘掉助听器。
世界一片安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直到,又一个夏天到来。
雨下个没完,仿佛永远不会停。
文叔少见的没加班,特意来学校接傅听寒。
“今天是你十五岁生日,叔叔买了蛋糕,咱们回去炒两个小菜,和月月年年一起好好庆祝一下。”他笑道。
傅听寒恍惚一瞬。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回到家没多久,文惜月两姐弟也放了学,进门看见桌上多了个蛋糕,有些奇怪,直奔厨房:
“谁过生日啊?”
文叔放下锅铲,回道:
“是你听寒哥哥的生日。”
文惜月瞥了眼蹲在地上择菜的傅听寒,重重哼了一声:
“上次我过生日你都没给我买蛋糕,凭什么他过生日就有?你偏心!”
“我那天确实是事情太多给忘了,”文叔安抚道,“而且我后面不是又给你补了一个大的吗?”
文惜月跺脚,“你就是偏心!”
文叔一阵头疼,关了火过来哄她:
“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忘了,今天听寒过生日,咱们别闹了,行吗?”
好说歹说,她终于勉强罢休。
最后一个菜上桌。
文叔招呼几人落座,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匆匆进了房间。
很快,他拿出一部最新款电子游戏机,“听寒,这是叔叔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傅听寒还没说话,文惜年不乐意了,“我也要!”
“你不是有吗?”文叔道。
“那个和这个不一样,那个只能玩儿俄罗斯方块,我要这种能和人PK的!”他嚷道。
文叔哄道:“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买。”
文惜年不依不饶道,“我现在就要!”
文叔有些生气了,语气罕见的加重:“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们了?”
文惜年眼圈瞬间红了,“姐姐说的没错,你就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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