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摸摸鼻子,叹了老大一口气,“算了,先去接机,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
紧赶慢赶赶到疗养院,前台金发碧眼的小护士见了沈熹,赶紧迎上来。
“我知道我知道。”
沈熹赶在她之前拿出银行卡,一口流利英语说的又快又急。
“我今天就是来缴费的,拖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小护士瞪她一眼,不客气的抽走了卡。
沈熹擦擦汗,缴完费又道了几句歉,这才转身去了某个房间。
推开门,胖胖的护工阿姨正为床上的男人擦脸。
见了她来,大大的松口气:
“几个星期没个人影,我还以为你终于累死了。”
沈熹微笑着接过毛巾。
“没事,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护工知道她是想单独和哥哥说说话,也没拦着,识趣的走了。
临走前不忘提醒她:
“别太拼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得累死。”
沈熹头也不抬:
“没事,三点睡六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我心里有数。”
“……”
有个屁的数。
病床上的男人肤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声微不可闻。
“哥,你这一觉睡得好长啊。”
沈熹熟练的替李寒星擦了脸,又拧干毛巾去擦手,小声咕哝:
“都睡了四年了,还不肯起来。”
“小时候你还用说我懒,现在我可比你勤快多了。”
“说起就起,从来没赖过床。”
沈熹骄傲极了,戳戳李寒星:
“哥,我棒不棒?”
病房一片沉寂。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
……
等了良久,她神色不变,从善如流的接了自己的话:
“嗯,熹熹真棒。”
第217章 番外·童话书8
看完李寒星,沈熹背好琴盒,与护工打了个招呼,再度出发。
疗养院费用高昂,学生公寓的房租水电同样不低。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要想和李寒星一起活下去,她注定不能过得很轻松。
每一天的行程都很满,除了必上的大课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白天去高级餐厅演奏,晚上在酒吧当服务生,周末还有中文家教的活儿。
即便这样连轴转,也只能勉强支撑日常开销。
没有任何课外活动,永远来去匆匆。
难得挤出空闲时间,也都在疗养院陪李寒星说说话。
四年如一日。
那些在爱意浇灌下长出的天真懵懂与不谙世事,最终一点点消磨在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里。
曾经被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小孩儿,变成了一名合格的大人。
*
入夜时分,沈熹结束餐厅的工作,抵达工作的酒吧。
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的年轻男女紧紧挨在一起,每个眼神都写满欲拒还迎。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端着酒穿梭在其中,神色波澜不惊。
领班对她招招手,“lucy,5号vip包厢,你去点单。”
沈熹答应下来,拿了酒水单上楼。
楼上的音量小了很多,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没有半点声响。
她敲了三下门,等到里面应声后,才推开包厢的门。
看清里面坐着的人后,她脚步一顿。
巧了,大部分都是熟人。
屋子里的声音同样熄了下去。
与她有相同肤色与瞳色的留学生们面面相觑。
“怎么是你?”
之前约她聚会的男生惊的站起来,试探性问道:
“你是过来玩的吗?”
“不。”沈熹很快调整好表情,挂上职业微笑,“我是来为你们点单的。”
说完,她递上酒水单,“几位客人要喝点什么?”
许多眼神打量着她。
他们看着她身上的职业套装,看着她腿上的黑色丝袜,看着她脸上略浓的妆容。
久久没出声。
那些目光里有怜悯,有同情,有不屑,亦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沈熹没在意,依然面带微笑,“请问你们要喝点什么酒水?”
那个男生如梦初醒,尴尬的坐回去,“都行,你决定。”
“好的,威士忌可以吗?”沈熹转转笔。
“嗯嗯。”
点好单,沈熹正要离开,他实在忍不住,问道:
“你每天都在……这种地方工作吗?”
沈熹语气很平静,“是的。”
斜刺里忽地冒出一句小声咕哝。
“好歹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不觉得丢人吗。”
这句话落在此时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本就尴尬的气氛徒然凝滞。
众人表情变化不定,唯恐沈熹拉不下面子生气。
可她只是抱着酒水单子,笑眯眯的朝那个方向望去,目光坦然:
“赚钱,不丢人。”
包厢霎时一静。
角落里,始终微阖着双眸的青年慢慢睁开眼,瞥向声源处。
微挑眉梢。
……
沈熹去拿酒了,包厢门合上。
屋子里的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里,和沈熹说话的男生挠挠头,想起什么,走向角落。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顾宁远,刚刚那个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音乐系系花。”
顾宁远还没倒过来时差,没精打采的靠在皮质沙发上,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我本来觉得她这人看起来还挺清纯的,结果是个假清高,没准儿背地里……”
顾宁远扯了扯嘴角,“背地里怎样?”
“就……”男生的笑容多了些别的意味,“你懂的。”
“我不太懂。”
顾宁远放下酒杯,看了眼包厢门,打了个哈欠:
“详细说说?”
那人浑然不知包厢门已经打开,仍在高谈阔论:
“说到底,她不就是想要钱吗?估计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能做。”
话音刚落,身边同伴忽地用力推了推他胳膊。
他不耐烦转头,对上沈熹淡漠双眼。
“……”
他心里一咯噔,意识到刚才的话已被她全部听去,忙结结巴巴的解释: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熹没有他预料中的愤怒,又或者说是厌恶。
她只是客气道:
“你们的酒来了,请慢用。”
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可刚刚,那双眼里的冷意,却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
他心虚到极点,不敢再吭声,缩着脑袋坐下。
沈熹正要离开,倏地,角落里有人叫住她。
“等等。”
她不明所以的停下,望向那片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陌生青年,懒懒靠着吧台,满脸困倦。
她不明所以:
“还有事吗?”
顾宁远指指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刚刚说,给你钱你什么都能做。”
沈熹直视他双眼:“比如?”
顾宁远似笑非笑:
“我给你十万欧,你陪我睡一晚,做不做?”
包厢里的人低低吸了口冷气,齐刷刷看向沈熹,想知道她的回复。
可沈熹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刁难。
她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愤怒。
她甚至还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回复他:
“先生,抱歉,我不能,如果你继续问,我会去告你性骚扰。”
顾宁远点头,表示了解。
他又问:
“那我给你一万欧,现在去扇他一巴掌,能做吗?”
所有人都愣住。
沈熹也愣了两秒。
反应过来后,她委婉开口:
“先生,打人犯法,我不能这样做。”
顾宁远轻嗤一声,揉揉手腕,“怂。”
沈熹实在不想再纠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不等他回答,她加快脚步走到门边。
门合上的一瞬间,包厢里忽地传来酒瓶碎裂的炸响。
以及,一声惨叫。
沈熹眼皮一跳。
踟蹰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没进去,转身离开。
可她没想到,第二天还会再见到顾宁远。
这一次,是在工作的餐厅。
阳光明晃晃的,他走下大红色超跑,嫌热脱了外面的夹克衫,随手向后一扬,搭在肩上。
气质有种莫名的张狂。
是全天下老子最牛逼的那种张狂。
沈熹估摸着,如果他家没那么有钱,他走在路上,应该很容易被人敲闷棍。
两人几乎同时走到餐厅门口。
刚一照面,他啧了声,语声戏谑:
“你昨晚丢掉了赚一万欧的机会。”
沈熹懒得搭理他,埋头往前走。
他慢悠悠跟在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沈熹皮笑肉不笑:
“先生,我想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交换姓名的程度。”
顾宁远理所当然道:
“这好办,我不让你知道我叫什么,这样就不算是交换姓名了。”
沈熹:“……”
好强大的逻辑。
顾宁远一叠声催促:
“你到底叫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但就是想不起来,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天天来找你。”
闻言,沈熹最后一点耐心耗尽。
她停下脚,面无表情:
“我叫——”
“独孤翠花。”
第218章 番外·童话书9
顾宁远是个很没边界感的人。
这一点,从他三番五次出现在沈熹身边就能看出来。
酒吧、学校亦或是工作的餐厅,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她来了后,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吊儿郎当的翘着腿,满脸写着游手好闲四个大字。
沈熹烦了:“你不上学吗?”
顾宁远:“毕业了。”
沈熹:“你不工作吗?”
顾宁远:“有钱为什么还要工作?”
沈熹:“……你大老远跑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顾宁远:“我在思考人生。”
沈熹:“?”
他语气唏嘘:
“我觉得我爸偏心,他就只喜欢我大哥。
不管什么事都交给他去办,问都不许我问一句。
我就是家里的废物,只能混吃等死。”
“偏偏我哥虽然不是亲哥,但我们关系还不错,他挺照顾我的,我又不好拿他撒气。”
沈熹很不客气:
“你本来就在混吃等死,确实没脸拿人家撒气。”
顾宁远高深莫测的摇了摇手指,“那是因为我思考出结果了。”
沈熹:“???”
“有能力的人不用那么多,一个就够了,有我哥在,我安心当个废物也不错。”
沈熹更不客气了,“所以,这件事和你老跟着我有什么关联?”
顾宁远推推脸上的墨镜,用力拍拍她的肩: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你每天跟个陀螺一样上班,不仅辛苦,而且也赚不到什么大钱。”
沈熹:“so?”
他循循善诱,像极了某传销组织内部人员:
“毕业就跟我回国吧,我有个朋友是导演,我可以介绍你去和他一起拍电影。
凭你的长相,肯定能红,在娱乐圈赚钱,可比你现在这样容易多了。”
沈熹沉默下去。
他再接再厉,“在外面这么久,你就不想回家看看吗?”
回国。
回家。
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沈熹恍惚一瞬,似乎又见到多年前的夏天。
放学后,自己带陆景明和夏玢玢他们回家吃饭,李寒星正在厨房切菜。
电视机里放着狗血剧,他探出个头,瞟了眼剧情,嘴里大声叫着她:
“沈小熹,去超市买瓶酱油回来!”
她应了声好,拉着陆景明一起飞奔出门。
细小的尘埃循着窗户漏进的光柱升腾,记忆温馨而美好。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可她已经没有家了。
那片故土,是她哪怕在梦中,都不敢再踏足的地方。
沈熹不动声色的擦擦眼睛,低头离开。
“不管是为了什么,以后都别跟着我了,我不会回去。”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顾宁远向来玩世不恭的神情中,多了些探究。
总觉得那句话……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
“我不能回去。”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
他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想到国内的时差,没犹豫多久,点击接通。
“哥。”他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假模假样的送上一句关心:
“辛苦了,这么晚你还没睡。”
听筒另一端的男人语调慵懒:
“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没这个打算,我在这边认识了个很有意思的人,想多待一阵子。”
“哦?是什么样的人?”
顾宁远踢了脚路边的石子儿,说起这个话题,语气带了点兴奋。
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道:
“别人都变着花样来巴结我,只有她恨不得离我八百米远,你知道吗?她居然还编假名骗我!
幸好我特意去问了她的专业课老师,她根本不叫什么什么花,她中文名明明叫沈熹……”
他滔滔不绝讲述着这些天的事,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直到他说完全部。
男人含了一丝笑意的嗓音,方才徐徐传来:
“原来是这样。”
停了停,他继续说道:
“确实,很有意思。”
*
毕业之后,沈熹给各大乐团投了简历,每天穿梭在面试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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