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接过,掀开了一点上面包着的红布。
露出一角明黄色的平安符。
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睫缓缓倾覆而下,遮住眸中情绪。
“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他问。
胖和尚笑眯眯答道:“住持没说,只是让我问施主一句话。”
他抬眼,语气平静,“什么话?”
“拈香时——
施主在想什么?”
“……”
陆景明收好那纸小小的平安符,仍旧很平静:
“多谢。”
说完,执起沈熹的手,低声道:
“走吧。”
沈熹动了动手指,低低吸了口凉气。
“陆景明,你抓太紧了,手麻了。”
他如梦初醒,松开了一点手,“抱歉。”
“没事,走吧。”沈熹摇摇头,和他一起迈步离开。
他侧过脸,静静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眸光微动。
盛开还眼巴巴的看着胖和尚,“只有陆景明一个人有纪念品吗?我们怎么没有?”
胖和尚微笑:
“阿弥陀佛,施主,你与佛无缘。”
盛开十分沮丧,“可我们还买了好多香呢。”
闻言,胖和尚神情一肃:
“阿弥陀佛,施主,相逢即是缘。”
说着,他从衣袖里抓住一把平安符,“来来来,不要客气,你选一个喜欢的。”
盛开:“……6。”
真是小刀揦屁股,开眼了。
薛定谔的有缘是吧?
*
白羊寺之所以流传着求姻缘很灵的说法,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天然九孔石桥。
无数人慕名而来。
据说,只要在桥边铁索上挂一把刻了名字的同心锁,锁上的人名就能一生一世锁死。
——字面意义和玄学意义的双重锁死。
当然,沈熹有理由怀疑,这是为了提高同心锁销量,而特意推出的说辞。
并且可能性很大。
谁买谁傻蛋。
盛开去买了。
桥边的花坛边摆了一长溜的摊铺。
卖锁的,卖红绸子的,卖姻缘簿的,等等等。
花样多到让人眼花缭乱,还每一样都拥有一个绝美爱情故事。
属实敬业。
盛开就蹲在其中一个摊子前,拉着夏玢玢挑同心锁的款式。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连夏玢玢都对这个特别感兴趣。
两个人都很兴奋,叽叽呱呱讨论个不停。
沈熹和陆景明站在一边等待,与周围那些冒着幸福泡泡的情侣们格格不入。
她莫名有点尴尬,试探着问道:
“我们……要买一个吗?听说挺灵的。”
陆景明下意识握紧口袋里的平安符。
他垂下眼,比起回答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轻声道:
“我不会相信这个的。”
沈熹干笑一声,“哈哈,我也不信。”
笑完,她慢慢收起嘴角,低下头,专心看着鞋尖。
说不失望是假的。
年轻小姑娘,哪怕嘴上说谁买谁傻蛋,心里也会有憧憬。
但是既然他说不信,那也没有买的必要了。
盛开和夏玢玢挑了一把半圆形的同心锁,刻上两人名字后,屁颠儿屁颠儿的挂在了铁索上。
两人煞有其事的拍照记下位置,约好明年一起回来看。
回过头,见沈熹和陆景明还站在原地,盛开满头问号:
“你俩搁那儿当雕像呢?”
“没啊。”沈熹抬起头,笑容灿烂,“这不是在等你们吗。”
“都来这儿了,你们就站着?”夏玢玢问。
“我看这里也没地方坐啊。”沈熹四处望了望,“那不就只能站着吗。”
夏玢玢无语,“我是这个意思吗?”
“总得尊重个别信仰不同人士吧?”沈熹顾左右而言他,“走吧,回去了。”
“行行行,不管你们了,你们开心就好。”
夏玢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拽着还沉溺在对未来美好幻想中傻笑的盛开下桥。
几人出了寺门,原路走到搭乘缆车的地方。
沈熹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却没看见陆景明。
“他人呢?”
“走了有一会儿了,说是东西落在餐厅,回去取去了。”盛开道。
他顺口展开批评:
“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丢三落四,没有半点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亚子。”
“等等,他甚至不是班干部。”
盛开自信一甩头:
“不像爷,爷可是蝉联了三届的体育委员。”
沈熹捶了他一拳,开始护犊子:
“是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盛开故意抹眼泪,对夏玢玢道:
“宝宝,你看见了吧?她欺负我。”
夏玢玢眼皮跳了跳,用力揪起他耳朵:
“再叫一声,当心我也给你一拳。”
盛开秒怂,“我错了。”
顿了顿,他重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
“但我下次还敢。”
夏玢玢:“……幼,幼稚。”
她默默别过头,脸色微红。
正闹着,陆景明突然从后方出现,行色匆匆的样子。
“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就一下。”沈熹问,“你东西取回来了吗?”
“嗯,取到了。”
他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再多说什么。
“走吧。”
等坐缆车下了山,时间已是下午。
盛家打来电话,旺旺有点不舒服,夏玢玢和盛开立马放弃逛街,一起回家去了。
沈熹将他们送上车,目送车辆远去。
又扭头对沈家的司机说了些什么。
很快,沈家的车也走了。
对上陆景明疑惑的眼神,她大大方方一笑。
“我们散散步,等会儿坐公交车回去吧。”
“下次好不好?你会不习惯的,而且天气冷,容易生病。”他哄道。
“怕什么,我又不是玻璃做的,这也弄不得那也弄不得,碰碰就碎了。”
她满脸认真:
“陆景明,你总是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可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呀。”
“……好吧。”
陆景明败下阵,“我带你去公交车站。”
“嘿嘿。”沈熹心满意足的蹦跶了两步,走到他面前。
忽然,她拿出藏在背后的糖葫芦,伸手塞进他嘴里。
他下意识含住顶端艳红的山楂球,以免它掉到地上。
陆景明:“?”
沈熹垫脚捏捏他的脸颊,用拇指向上拉了拉他嘴角,他被迫着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陆景明,我的糖葫芦给你吃,你不要再不开心了好不好?”她脆声说道。
陆景明:“……”
他取下那串糖葫芦,将它拿在手里,紧紧捏住细细的竹签:
“你,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我该去配眼镜了。”她叹气。
陆景明动动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只说出一句:
“抱歉。”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
“每个人都有没办法高兴起来的时候。”她道,“你不用为此抱歉。”
“只是——”
沈熹话锋一转,眼底层层蔓延开温柔笑意:
“我从私心里希望,陆景明能永远快乐。”
嘴里还残留着糖葫芦的甜味儿,陆景明端凝她良久,直到那甜味散尽。
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他蓦地拥她入怀。
“沈熹,只要你还在。”
停了停,他声音更小:
“只要你在。”
沈熹拍拍他的背,没好气道:
“傻不傻?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我会一直在。”
陆景明蹭蹭她的发顶,“嗯,会的。”
“对了,既然你心情不好的话,那就带我去吃栗子蛋糕吧。”
沈熹眼睛亮亮的,“前面有家栗子蛋糕可好吃啦。”
陆景明:……
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要带她去吃蛋糕?
这个因果逻辑,貌似不太对吧……
见他没反应,沈熹耍赖一样拽着他的袖子,皱着脸,声音又脆又急:
“陆景明,我要吃栗子蛋糕!栗子蛋糕栗子蛋糕栗子蛋糕!”
望着这样的她,陆景明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好,带你去吃栗子蛋糕。”
沈熹欢呼一声,拉着他抬脚往那家蛋糕店跑去。
陆景明落后一步,少女的长发发梢随风拂过他脸颊,痒痒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而她紧紧拉着他的手,稳得让人心安。
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陆景明轻轻笑了笑,用力反握回去。
她回首看向他,黑眸如星,颊边酒窝乍现。
——这是他的沈熹。
不管过去多少岁月,他始终无法忘记的,魂牵梦萦的,熹熹。
在未来的无数个夜晚,他依靠梦境而活。
因为,她在那里。
*
天黑了,沈熹和陆景明下了公交车,一晃一晃着回小区。
陆景明手上还提着额外买的一份的栗子蛋糕。
“你把它拿回家吧。”沈熹有点舍不得,但依然狠心别过头。
陆景明摇头,“不用,我不爱吃。”
“不是,”她撇撇嘴,“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拿回家,肯定会半夜忍不住爬起来吃光的。”
“那就吃光。”他笑。
“不要,半夜吃蛋糕,我会胖死的。”
他捏捏她鼻尖,“胖点也很可爱。”
沈熹一脸惆怅,“可是入冬以来,我已经胖了十斤。”
陆景明:“……那还是要适当控制下了。”
“……”
沈熹呵呵:“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陆景明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体重增长过快不利于健康。”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开始解释了?”她垮下脸,“算了,我回去了,晚安。”
说完,她快步跑进了沈家大门。
陆景明站在原地,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是嫌弃她胖的意思。
怎么就……听起来像这个意思了呢?
正要离开,沈熹却冷不防的从门内跳出来,双手叉腰:
“陆景明,你不许把蛋糕吃完了!”
“明天我还要吃的!!!”
陆景明忍住笑意,答应她:
“好,早上我还给你送过来。”
沈熹终于放心,蹦跶着回屋了。
直到她房间的灯亮了后,陆景明才快步走回陆家。
他心情极好,晃晃手上的蛋糕盒,回想起沈熹刚刚的模样,走几步便忍不住笑一声。
可推开陆家家门,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人时,他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的无隐无踪。
“你怎么来了?”
第148章 我觉得我可能受了内伤
客厅里的人不少。
黑色皮质沙发上,陆家夫妇端坐在主位,旁边是脸色难看的陆元。
在他们对面,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没什么正形的歪靠在沙发扶手上。
客厅的气氛一触即发。
直到陆景明出现。
“你问我怎么来了?”
男人转过头,赫然是他那鼻青脸肿的养父,陆国强。
“你小子把我打成这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景明抿抿嘴角,寒声道:
“你想怎样?要钱?”
“说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我是那种人吗?”
陆国强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再说了,我亲生儿子还在这里,来看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这里,他看向陆元,露出一排熏黄的牙齿:
“——儿子,叫声爸听听?”
陆元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生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收紧,几乎控制不住怒气。
还有……难堪。
他一秒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多待。
“我先回房间了。”
不等陆夫人回答,陆元兀自站起来,匆匆上了楼。
陆国强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分开这么多年,连声爸都不叫,这就是血脉亲情啊——太让人寒心了。”
陆夫人冷笑,“当初说好了的,给你两千五百万,两个孩子都归我们,怎么,现在想反悔?”
“哟,我哪敢啊。”陆国强搓搓手,又指指自己的脸,“我这次来,为的是这件事。”
“您儿子打了我,我不能白挨了吧?”
陆先生见陆景明没有反驳,心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禁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些不满。
刚觉得这小子沉稳,转头就开始惹是生非。
陆夫人也瞪了陆景明一眼,“真是你干的?”
陆景明索性把蛋糕盒子往茶几上一放,也坐在了沙发上。
“我干的。”
“为什么?”
“看他不爽。”
陆夫人:“……”
她强压下怒气,对陆国强道: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陆景明指尖敲敲膝盖,无声冷笑。
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果然,陆国强开始哭天喊地:
“这是什么道理啊,您儿子居然不准我和那六十岁的老母亲团聚,扬言只要我敢踏进那房子一步,就要打死我!”
“现在我居无定所,只能睡天桥桥洞,饿了翻垃圾桶,渴了喝雨水,过得是比乞丐还不如啊!”
陆景明扯了扯嘴角,表情讽刺:
“你穿的这身名牌衣服,也是垃圾桶里捡的?”
“你管我在哪里捡的。”陆国强梗着脖子,“我落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害的!”
“你们家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把这事儿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你们陆氏集团的大少爷,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陆夫人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跳梁小丑,“你不会以为真有人会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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