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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激凌。”
休息日那天买的草莓大受申公豹的欢迎，所以周浔就买了草莓味的冰激凌来。
可申公豹忽然一愣，对着空气狠狠嗅了嗅，本来放松的眼睛突然成了竖瞳。他说：“这味道，好熟悉。”
“什么味道？”
申公豹思考了一下，他也说不上来，因为这股子妖气他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这涉及到他知识的盲区了。
“在哪里闻过？”
还没等申公豹仔细回想完，妖局门口就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周浔转头去看，心里就是一惊，今天在张光君家附近值班的妖局员工和张光君的遗孀一起来了。
“周队！”同事认出了周浔。
那女人瘦得吓人，一双眼睛红肿起来，朝着周浔走了几步就是一踉跄。周浔赶紧过去扶住她，她轻得像是一片纸。
“我儿子，我儿子不见了！”
周浔揽住那女人的肩膀，那一瞬周浔在恍惚间产生了错觉。
周浔想到了方楠。在那个冬天，方楠失去了父亲。她在太平间目睹了她父亲残破的碎尸，然后她跌倒在地上，搂住同样痛哭不已的母亲颤抖的肩膀。她的父亲算不上好父亲、好丈夫，他死在隔壁小区前著名红灯区的街口，整整一周都没人来认尸。而方楠的童年也死在那个冬天。
“我会抓住他的！”周浔忍不住开口。
张光君的妻子茫然间抬起头，用深深凹陷的眼睛看她。周浔赶紧回过神来，她说：“我们会找到你儿子的。您先坐下，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女人声音嘶哑着说，她中午睡醒了，发现儿子不见了就出门到处找，小区门口的餐饮店老板说张启航快到饭点的时候来过，打包了吃的就回家了，可是后来她怎么也找不到张启航。
扶着女人坐下，周浔又转头对今天值班的同事说：“你们什么时候交的班？把文成龙也叫来。”
第24章 破绽
杜兴旺和文成龙在等电梯。
文成龙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等着电梯从五楼下来。杜兴旺则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有点想躲着周浔，毕竟那天让她看见自己丢人的样子了，他们俩还是平级关系，这多丢人啊。
“这几天挺累吧？”杜兴旺转头问文成龙。他轻轻吸气，他感觉今天文成龙身上的味道有些复杂，跟以前有些微妙的不同。除了文成龙自己的味道，杜兴旺还闻到了生肉味，血味，和泥土的味道。但是杜兴旺也不好凑在人家身上仔细闻，两个大男人，这样挺奇怪的。
“还行，干这一行嘛，早都习惯了。”文成龙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悖谁说不是呢！”杜兴旺很有感触，昨天他父亲刚出院。
电梯到了，他俩前后脚走进去，杜兴旺熟练地按了三楼的按钮。
“你回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文成龙平静开口道：“我就是想再看看那个案子的卷宗。”
“什么案子，哦，‘人皮脸’的案子？”
文成龙面部肌肉有微微变化，然后，他点了点头。
杜兴旺有点惊讶，面露疑惑，卷宗的电子版应该早就发给大家了。他问：“怎么，你的电子版没了？我再发给你一份。”杜兴旺拿出手机，快速操作，又发了一份给文成龙。
文成龙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果然看到有新消息的提示。然后他说：“年纪大了，看手机上的小字儿难受，还是想要纸质版的，这样看着踏实。”
杜兴旺了然一笑，这几年局里开始实施无纸化办公了，他也不太适应。杜队说：“那你应该去档案室啊。”说着，他热心帮文成龙按了负三楼。
“多谢了。”文成龙把手机放回棕色外套口袋里去。方才亮起的以全家福为屏保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几个字，面部解锁失败。
三楼到了，杜队迈步走出去，然后回头对文成龙嘱咐道：“别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文成龙微笑着点点头，电梯门关上。
电梯平稳下行，至一楼时忽然停下，门打开时文成龙抬头去看。
外面，刚刚把草莓冰激凌扔在垃圾桶的申公豹正站在门口，他一双绿色的竖瞳也看向电梯里的文成龙，接着，申公豹准备迈步进入电梯。
听完张光君遗孀的讲述，周浔大致整理出了一些信息。小男孩张启航的失踪大概发生在中午两位妖局员工换班的短短十分钟里，而带他走的人要么是造下惨剧的连环杀手，要么是对张光君害死杨跃这件事耿耿于怀的杨忠。如果是前者，那张启航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是后者就不好说了。
周浔一看时间，距离张启航失踪已经过去接近四个小时了。孩童失踪后，寻人的黄金时间是 24 小时，不论是谁干的，他们都得抓紧时间。而张光君的妻子目前还是待在妖局比较安全。
周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瞬间规划出需要做的事情。查监控找线索，最好是兵分两路去寻人，同时朝着凶手诱拐和杨忠绑架两个方向去调查。
当她盘算的时候，妖局里面忽然传来巨大响动和滴滴的报警声。周浔一惊，以为是谁来妖局闹事了，结果听见里面有人大喊大叫。
“哎呀，神君，神君把电梯弄坏了！”
申公豹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周浔气势汹汹走过去，就看到一楼电梯的半边铁门被抓出道道残缺来，电梯停着不住地发出警报声，周围围满了出来看热闹的员工。而申公豹那厮看到周浔走过来，眼神变得游离，拒绝对视。
“你为什么要玩电梯？”
“我没有玩电梯。”申公豹为自己分辩。
“那你是在磨爪子咯？”
“哈？”申公豹就算真犯了错仍旧理直气壮，“方才那人实在可疑，看到我要上去，就不停关门，本座能让他得逞？”所以他一爪子把电梯挠坏了。
周浔看着空无一人的电梯，感叹还好没有人受伤。
“别人不想和你挨着，你就说人家可疑？好了，神君，您先去歇着吧，我们这里要开始忙了。”周浔像赶鸽子一样驱赶申公豹。本来这个休息日对这家伙有点改观的，现在他又在添乱。
“可恶！”申公豹咬牙切齿。他四周寻找，不过刚才那个味道熟悉的家伙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把电梯修好不就得了！”局长吕德伟赶紧下来当和事佬。
吕德伟让周浔赶紧去忙自己的事，然后笑眯眯对申公豹说话，他问：“神君啊，不知道您跟伏断星君有没有什么交情？”
这段时间伏断星君朱子真给他们妖局捐了好大一笔钱。
“不熟！”申公豹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路仔细分辨，提起十二分精神顺着那股味道去寻找。到底，是从哪里闻到过呢？
申公豹不顾周围人或妖的探究眼神，左找找，右闻闻，那位到绕来绕去，似乎在有意摆脱追踪。找了好久，申公豹一直跟到地下三楼的档案室门口，管理员舒望春被吓了一跳。
“神君，您怎么来了？”
申公豹没理他，走进去看到椅子上搭着的熟悉的棕色外套，眯起了眼睛。
他指着那外套问：“这人来过？”
舒望春惊讶道：“哎呀，小文同志怎么把外套落在这里了？”
苗乌和唐娜去技术科找朱珠调监控找线索，杜兴旺带着几个身高体壮的去妖怪黑市找杨忠，剩下的人都去山上，或者游乐园寻找可能的踪迹。而周浔跟张光君的遗孀要了钥匙，来到停车场准备去他家附近看一看。
周浔刚要开车，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等下！”
周浔一回头，迎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来人正是文成龙，他的外套不知道去哪了。
“刚才正找你呢。”周浔想着，正好路上可以问问昨天执勤的情况。
“不好意思，我刚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我也跟着去吧。”
“行。”
“开我的车吧。”文成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钥匙，顺手拉开了车门。
周浔现在满肚子心事需要思考，正好可以不用开车了，她不疑有他，坐上了文成龙的车。
刚坐到副驾驶上准备系安全带，文成龙靠近过来伸手帮周浔把安全带拉过去，然后“咔哒”一声扣上了。周浔一缩脖子，感觉这种社交距离令她十分不适。
“你们杜队这里规矩这么多，还要帮领带系安全带的？”周浔没忍住，出口揶揄道。
文成龙一笑，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周浔没功夫搭理他，等车子开动了她就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来整理思路。车里安静无比，只剩下二人均匀呼吸的声音。
“你一直在盯这个案子吗？”文成龙忽然开口询问，但他没有转头，仍在目视前方。
“什么案子？”周浔皱起眉头。
“就是‘人皮脸’的案子。”
周浔只能看到文成龙的侧脸，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轻微上扬，整体的面部肌肉走向有些奇怪。
“怎么了？”周浔有些不解，文成龙在被前任局长章静中挖来妖局之前好像也是警员，还是擅长监视蹲点的那类。作为老警员，他应该对这个案子不陌生吧。
文成龙为了缓解尴尬忽然轻笑出声，他说：“没事，我就问问，我看你这么年轻就一心铺在案子上，挺佩服的。你干种危险工作爸妈不担心吗？”
周浔觉得文成龙这家伙挺奇怪的。虽然他俩平时没什么交集，但是这人这么爱打听自己的个人情况，这合理吗，他之前就是这种性格吗？
周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这时，路过一条还未修缮的老路，车辆突然颠簸了一下，文成龙后备箱里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是沉重的物体。
周浔忍不住往后看去，她瞥见了座位后面堆着一件制服外套。
文成龙轻松一笑，解释说：“哦，我给我儿子买的玩具。”
周浔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她冷冷看向文成龙，又问：“你儿子上大学了还玩玩具啊？”
文成龙一脚踩上油门，忽然提速，他目视着前方，大笑了几声说：“那孩子童心未泯嘛！”
车子踩着绿灯的尾巴，飞速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周浔的身子往后倾去，她一松手，手里的笔掉了下去。她系着安全带，腿又长，不好去捡，只能说：“别管了，到地方再捡吧。”
然后车里只剩下沉默。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张光君家的小区，周浔让文成龙把车子停在昨天他执勤的位置。
下了车，周浔先是抬头看了看张光君家的位置，然后又环顾四周寻找监控的方位。
“咱们去受害者家看看？”
周浔一摆手，表示不用着急，然后她走过去绕到文成龙车后面，手轻轻放在车辆后备箱上。
文成龙咽了下口水，往前走了几步。
周浔把手放下，离开后备箱的位置，绕到车的另一边，朝着草丛绿化带的方向看去。
文成龙也走了过去，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别在耳垂后面的自来卷发，看着她纤细洁白的脖颈。然后，他微微低下头，轻轻嗅闻周浔的发丝。
“哦，我找到了！”周浔发现了什么，忽然朝草丛里走去。
文成龙一惊，赶紧回过神来，把身子直立回去。
周浔在灌木丛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她转过头来冷冷看向文成龙。
她说：“你的门禁卡掉在草丛里了，被我找到了。”
“啊，是我没注意。”文成龙过来就要接卡。
周浔脸上的冷笑更深了，她把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说：“这么不小心，放我这吧，给你长长记性。”
文成龙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她。
“等下，你没锁车吧，我笔掉在里面了。”
文成龙把车钥匙隔空丢过来，周浔轻轻接住。
他说：“给你了，送给你的礼物。”
周浔轻轻吸进一口气，故作正常，过去打开车门后弯腰寻找着什么。她的目光掠过地上的笔，然后左手快速翻找着车前面几个储物盒，像文成龙这样的老警员一般都会有把备用的枪的。
“还没找到吗？没关系，我不着急，我可以等很久。”
“文成龙”轻笑了两声。
这时，周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响起，就像十三年前那个冬天。
周浔在小卖部里握着座机的话筒，“方以翔”高大的身躯阻挡住洒进来的金色夕阳。
电话悠长“嘟嘟”声，“方以翔”漆黑如深渊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终于，电话那头有人接通了。
“喂，喂，谁啊？”对面传来章静中的声音，给予周浔以莫大的勇气。
周浔面不改色说：“妈，我不回去吃饭了，我和方楠的爸爸要去胜利广场的麦当劳吃饭，我们现在在小区的小卖部里。”
对面沉默了三秒钟，章静中立刻明白了周浔话中的意思，她轻声说：“孩子，你别害怕，你放心……”
可是章静中的话还没说完，“方以翔”就更加靠近了过来。他伸出手，周浔以为他要抢夺电话，于是赶紧护住听筒。可是没想到“方以翔”一下子按到了座机电话的公放按键。
“我们马上过去救你！”
章静中的最后一句话像惊雷般乍响。
周浔抬起头来，看到“方以翔”的眼睛浓稠漆黑宛如沥青一般。
他一只手帮周浔挂上了电话，另一只手伸过来，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口袋里的电话继续响着，周浔一边死死盯着“文成龙”的一举一动，一边摸上了枪。
这一次，她可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
第25章 脸
朱珠、唐娜和苗乌分别对着电脑把小区里这几天的监控倍速播放，以期找出关键的线索。只可惜，几个人快把脑袋钻进屏幕里了也没捕捉到什么有用的画面。
唐娜丧气地靠在椅子背上，转头瞥了一眼朱珠的屏幕，她又疑惑地回看自己的屏幕，最后唐娜干脆站了起来离远些，把两边的屏幕尽收眼底。
“你们发现没，摄像头的位置好像变了。”唐娜用手去指，“你看前天和昨天文成龙的车停在同一个位置没变，前天三号摄像头里还能拍到他车的全部，但是昨天就只能拍到车屁股了。”
一夜之间，有谁在妖局同事的眼皮子底下挪动了摄像头，而且还没被任何镜头捕捉到。其实很多妖类都有这个能力，比如本体是变色龙的文成龙，还有变色蛇或者拟态章鱼之类的妖怪都能做到躲避摄像头。虽然这些年技术进步，也推出了能够捕捉灵力流动的摄像头，但是还远远没达到普及和民用化的程度。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朱珠凝神用力，原本小巧脸上的突然出现了八只乌黑黑的眼睛，每只眼睛分别盯着不同的监控。终于，让她找到一辆破旧银色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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