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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申公豹很好奇，他恶作剧似的想，能让她失去冷静之态的会是什么事呢？这要是以前，申公豹为了验证这个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了获得计谋得逞时的哪怕一点点的快乐。就像猫看见桌子边上的水杯就伸抓推下去，它怎么能控制得住？
不过申公豹畅想了一下周浔变得不再冷静甚至是痛苦的样子，他舔了舔嘴唇，他心中的愉悦之情并未有预想的那样蓬勃。他像只最坏的猫在世界上最脆弱的杯子前绕来绕去，欲伸抓而又缩。
天啊，她就是个人类，没有绵长寿命，没有金刚不坏之身，谁这么坏能给这样脆弱的生命添堵呢？这是申公豹最后得出的结论。
这样脆弱的生命，申公豹如是想，像她这样脆弱的生命的祈愿与希冀中能孕育出神明，为什么？
“神君你发什么呆呢？”
周浔呼唤申公豹，打断了他的哲学思考。
“无事。”申公豹移开目光，站起身来回顾着白天他寻找的轨迹，带领周浔出发了。
凶手很是狡猾，他在局里面绕来绕去只为躲避申公豹的追踪，最后他还是来到了负三层。这里有档案室和网络技术中心，这里也是舒望春和朱珠两军对垒的地方。他俩谁也看不上谁，两个部门间关系也很微妙，但是章静中在妖局建立之初就偏偏把这两个部门安排成邻居。以至于妖局实行档案电子化以后，舒望春每次都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档案过一遍，力图挑出每一个错字和语法错误。
周浔和申公豹先来到档案室，里面的员工基本都在楼上审讯室忙碌，毕竟今晚要录的口供不少。周浔看到一个椅子背上搭着的外套，是白天假扮成文成龙的凶手穿过的，她想着一会儿得叫技术科的人来看看能否提取下微量物证。
“白天文成龙有没有来索要什么文件档案？”周浔抓住个员工来询问。
那人摇摇头，表示没有，白天文成龙只是随便转了一圈，跟舒望春寒暄着聊了几句就走了。
周浔点点头，她和申公豹继续往网络技术中心走去，她想再问问朱珠一些情况。
可周浔刚走到门口想要敲门，申公豹突然一滞，他半张开嘴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然后，巨大的爆炸声就在屋里面响了起来。
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击碎了门窗，灼人热浪和巨大冲击波把站在门口的周浔往后震去。申公豹反应极快，他上前一步把自己垫在周浔身后，然后伸出长袖挡住飞溅而来的碎木屑和玻璃碴。
周浔往后飞去，但她没有被冲击波甩在墙上，反而整个人撞在了申公豹的身上，所以并没有受外伤。但是，巨大爆炸声带来的头晕和耳鸣并没有放过她。
她觉得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了申公豹身上，然后抬头看了看他，恍惚之间产生了他有两个脑袋的错觉。
“咦？震呆了？”申公豹伸出手在周浔面前晃晃。他刚感叹完人类的脆弱，这不就完美印证了他的判断。周浔摇摇脑袋，感觉自己脑花都要被摇匀了，她只看见申公豹嘴巴动了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不对，朱珠还在里面吗？
周浔挣扎着站直了，转身就往刚爆炸的屋里跑去，里面电子产品都被炸得焦味连连，满碎片，火光闪烁。
“救，救火！”周浔张嘴，但她同样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申公豹掐诀要施法，周浔一把抓住他袖子，说：“别用水！”
里面全是电子产品，水泼下去可了不得！她预判了他的操作。于是周浔从外面走廊上拿来二氧化碳灭火器进去灭火，一边喷洒一边焦急寻找朱珠的踪迹。周浔急出了泪，她可不想再一天之内失去两位同事啊！
好在火灭完了，里面并没有人或妖的踪影。
这时，端着咖啡从走廊外走来的朱珠看着自己的全部心血付之一炬，松开了手，咖啡落地，她发出一阵尖锐爆鸣。
“啊！！！！”
巨大的爆炸声在位于一楼的审讯室处听来也十分震耳，牛棠丽忍不住到走廊上去查看。她刚一转身走，玻璃窗里一言不发的杨忠忽然把双肩垂下，身子往后靠，摆出了放松的姿势。
走廊上，妖局的同事跑来跑去应急救险，牛棠丽赶紧问发生了什么，得到回应以后皱起了眉头。最近这是怎么了？她试图在乱麻之中抓住最关键的部分，她总感觉有张无形的巨网正笼罩着妖局。
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个人影。一个西装革履、体态壮硕的中变男人走了过来，他与牛棠丽握手，说：“您好，我是杨忠请来的律师。”
这么快就来了？
第32章 晚樱花
机房的火终于灭了，周浔咳嗽着出来，她赶紧跑到通风的地方大口呼吸。
申公豹在旁边看着周浔，她刚洗干净澡就又变得灰头土脸了，自来卷的发尾都被火燎得参差不齐，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挖完煤回来。
一头蓬松浓密微卷的头发现在变得惨兮兮的。申公豹伸出手用食指指尖轻轻一碰周浔焦糊的发尾，她的头发瞬间修复如初，两耳后侧还多了几条用金丝绑成的细小麻花辫。
周浔一摸自己的头发，转头还看到申公豹小尖牙露着，一副得意洋洋求夸奖的表情。
“谢谢神君。”她很真诚地道谢。
不仅头发恢复如初，就连发质都变丝滑，发尾也不毛躁了。她看到他也给自己绑了辫子，还有更大的翡翠头饰，周浔猜想这家伙不会每天都给自己梳造型吧？她不禁对殷商托尼老师申公豹肃然起敬起来。
疏散了人群，机房里的爆炸点和战损程度还有待调查。好在技术科的人大多数都被派去查处杨忠的仓库和调查文成龙的事件了，基本没人或妖受重伤。只是朱珠痛哭不止，她用着趁手的电子用品都损坏了，很多用电脑储存的档案恐怕都极难恢复了。
周浔若有所思，被疏散出去之前她在技术科拐了个弯儿。
回到楼上，周浔先去找了牛棠丽，而牛科长也在到处找她。碰了面两人没说话，默契地走进了女厕所，在检查了所有隔间都没人之后，周浔在洗手池前开始洗脸。
牛棠丽说：“杨忠请的律师已经来了，速度也太快了，应该要申请取保候审。”
雇佣黑帮的寻衅滋事，倒卖妖核的侮辱骨灰，还有绑架罪，哪条都够一个普通古董店小老板喝的了，但杨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周浔一边洗脸一边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简明扼要地报告给牛棠丽。
在说到文成龙殉职的时候牛棠丽低下头，然后她也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收拾好情绪后，牛科长问周浔：“你想到什么？”
“太奇怪了，整件事情都太奇怪了。他哪来的这么大威力的炸弹？他怎么清楚妖局内部的结构的？以至于他熟练绕圈甩掉了追踪中的申公豹。而且为什么炸的是网络技术中心？如果他想要毁掉自己的卷宗、档案为什么不连档案室一起毁了？”周浔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牛棠丽也在思考中，然后一切问题指向一个答案，她说：“他在替人办事。”
周浔思索着，说：“对，不然连续杀人犯不可能突然改变他的作案手法，他这几次的动作跟他一直以来沉迷的幻想截然不同。”
他居然忍住了没接近受害者家属，他主动杀害了妖局的员工，他甚至混入了局里安放了一枚炸弹。
牛棠丽又问：“你觉得那个凶手和杨忠之间有联系吗？”
这两天的一连串事情是巧合吗？
“对，也许吧，只是我的一种直觉。”周浔感觉自己在一团乱麻之中抓住了两根线头，她必须要耐心解扣，一点点理清它们才能知道两根线头是不是一条绳的两端。
凶手在暗处，短期内抓住他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周浔逐渐想通了，她说：“我们就从他不得不帮的人下手，那家伙到底想销毁什么存档？”
从前年开始妖局才开始全面实行电子化档案，牛棠丽立刻就想到了舒望春。这老头是书妖，实行电子化之后最难受的就是他，所以舒望春每个录入的电子文档都看过，从卷宗口供到妖局的活动记录一个不落下。而舒望春能够过目不忘，所有文字只要经过他的眼睛都能像铅字印在纸张上那样记录在脑子里。像超忆症，但是又没有超忆症患者的精神压力。
牛科长想，也许这就是当初章静中把两个部门安排在一起的原因。章静中当局长的时候，她不仅能够身先士卒带着团队办事，她也拥有很强的识人的能力，能够把最合适的人安排在最合适的岗位上。
牛棠丽说：“舒望春，让他把从前年开始的所有档案都默写一遍，从比较大的案子开始。”
也许能找到线索。
周浔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不过她倒是还有些忧虑，她说：“对，但是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悄悄的比较好。我一直很疑惑，我看那凶手的行动轨迹，像是对局里的布局有一定了解的。”
“你是说局里有内鬼？”牛科长有点惊讶。
周浔想到局里面这些日夜跟她一起奋战的同事，她不愿相信他们之中居然出了叛徒。她说：“也不一定是内鬼，只要能获得咱们局里建筑的基本蓝图也能做到这点。”
牛棠丽点点头，她自然也不愿意怀疑自己人，但这件事还是小心稳妥地办才好。凶手这边有突破口了，而另一边却犯了难。
“杨忠那边，他请的律师很厉害，我们几乎没有他参与犯罪的直接证据。”牛棠丽发愁，要想狠狠整治他还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而且像杨忠今天能整出这么大阵仗，猛鼬帮的成员们为他鞍前马后，鬼才相信他仅仅是个贩卖妖核的古董商。
“或许我们可以放长线，把他背后的勾当或者靠山给钓出来。”牛棠丽分析道。
说到这个周浔忽然狡黠一笑，她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从技术科抢救出来的两个追踪器，她说：“既然他要取保候审，那我们就让他走，欲擒故纵！”
两条线头都有了突破口，牛棠丽和周浔这才稍感放松，她俩相视一笑。
整理好心情后两人准备出去面对各自的工作，然后牛棠丽忽然叫住了周浔，让她把文成龙的遗物交给自己，一会儿牛科长亲自把这个噩耗告知还在因为太臭而被隔离的杜兴旺。文成龙是杜兴旺的队友，周浔不敢想象杜队得知文成龙死讯后的样子。
出去之后牛棠丽去审讯室，对付杨忠和他请来的律师。而周浔则先来到院子里，找到那律师的车之后悄悄把追踪器按在了车的底盘上。还有另一个，她要回到仓库那边安在杨忠的车上。
周浔坐上车子，准备一会儿忙完了顺便和神君一起回家，但是她怎么也找不到申公豹。于是周浔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提示已关机。她有些疑惑，又从车里找到一个未拆封的软糖，把手从车窗伸出去，捏了捏塑料包装袋。
尽管包装袋发出的声音十分轻微，但申公豹还是瞬间出现在周浔眼前。周浔把头从车窗探出去，看着神君露出了沉重一天里第一个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而出现的微笑。
她把软糖一抛，被他稳稳接住，她说：“走吧神君，咱们回家吧！”
申公豹点点头，乖巧上车。
等他坐上来，周浔问他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申公豹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周浔有些疑惑，要过他的老年机过来查看。
“啊，没电了。”周浔有点心虚，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教过申公豹要给手机充电了，于是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嘲笑他。
听她这样说，申公豹指尖闪动起电光，想要给它电一电。周浔赶紧阻拦，从车里找出个充电宝来，又从多功能插头里找出个合适的来给他的老年机充电。
充了会儿电，随着手机屏幕微微发亮，申公豹瞪大眼睛，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人类真是了不起，竟有这种法宝！
绕了一圈完成放置追踪器的任务以后周浔带着申公豹开车回到小区，停了车走在被黄晕灯光照亮的小路上，道路两排的晚樱花树已经落尽芳菲，只剩下葱茏绿叶留在枝上。周浔忍不住往两旁去看，前几年她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花开，今年忙起来只一场雨的时间就错过花开，还有些遗憾。
平日里她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只不过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周浔才难免心生怅惘。
申公豹嗅了嗅空气，他又感受到周浔低落的情绪，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周浔回头，看到他正在把手掌贴在一棵晚樱树上。
申公豹问她：“作为我的神使，你可知我所司何职？”
这还真把周浔问住了，他是东海分水将军，她一开始以为申公豹是掌管海鲜的。
“朝观日出，暮转天河，夏散冬凝，四季流转。你可以向我祈祷，四季平安，风调雨顺。”
申公豹手掌微微发绿光，原本只剩一树碧绿的晚樱花树的枝头再次结满浅粉色花朵，然后晚风拂来，细密花瓣吹散如飞雪。点点花瓣落在周浔的头发上，肩膀上，她伸出手去接，粉瓣落在她手心。
申公豹站在不远处也微微笑，然后夜风更盛，花影缭乱。
周浔感觉自己长久以来积蓄在心口的沉重郁气消散了，她苦闷的愁绪瞬间如露珠蒸发于晨曦般无影无踪。
花瓣落在她手心，又轻盈划过她的脸颊，不知为什么周浔想起申公豹曾为她轻柔舔舐过伤口，那种微妙的触感，痒痒的。
她忽然也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痒痒的。
第33章 万事一梦幻
这几天回到家以后周浔基本上沾床就睡，不过今夜她罕见地做梦了。周浔梦见自己在景色秀美的山水间一路游逛，她闻见两岸有花香浮动，于是心情格外畅快。
睡了个好觉消除疲惫，但是醒来之后还是得面对暗淡现实。昨天队员牺牲和妖局炸了的事情把局长吕德伟气得不轻，早上大开会的时候把所有部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周浔所在的紧急事务科，在他眼里都是吃干饭的，犯罪分子敢到局里面玩爆破，简直是对社会和法制的挑战！
开会的时候大家心情都很低沉，杜兴旺更是难过极了。首先是因为他的队友兼好友文成龙殉职了，其次还是他放伪装成文成龙的凶手进的妖局大门，他竟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散会的时候周浔追上去，拍了拍杜队的肩膀，她自己心里面也很难受，因为凶手是在她手底下溜走的。她跟杜兴旺说：“我们一起抓住他。”
杜兴旺朝她点点头。不能让文成龙白白牺牲。
昨天留在杨忠仓库里调查的其中一个探员跑来跟周浔汇报，她说清点完以后发现除了妖核以外没有任何违禁物品，但是杨忠店里无论是摆出来的还是仓库里收着的古董古玩全部都是假货。
“全部都是假的？”
对方点点头，毕竟眼前这位妖怪同事祖上是皇帝用的玉器成了精，对于这些文玩一类耳濡目染也颇有研究。
周浔觉得很奇怪，真假掺着卖就算了，如果全是假货那杨忠从哪找来那么多上当受骗的冤大头呢？而且看杨忠开的车和养着一帮跟门客死士似的猛鼬帮成员，这家伙肯定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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