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冲她伸出食指,晃了晃,好像在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被他装逼的样子弄得捧腹大笑,如果不是中式菜馆里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盖着,女明星估计就要出丑了。
一直到回家,芙提的心情都还是很好。
段昱时原本想送她上去,但他晚点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芙提不在乎这几步路,挥挥手就像将人打发走。
“接个吻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着就把人抓回来,抵在副驾驶狠狠索了个湿吻,末了还道貌岸然地解释道:“定金。”
“什么定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出行总是随心所欲,不做刻意的乔装。虽然背后有人打点,但还是遭不住狗仔的镜头,如果工作室那边迟迟不买断,星遥收到照片也是常有的事。
黎慈自上次谈话后和芙提之间就闹僵了,尽管她清楚这个僵只是她心里的僵,而不是指彼此的关系。
她清楚艺人和公司之间存在的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也明白只要这样的关系才足够牢靠,但谁说人心不是肉长的?
那孩子,只是看着迟钝,实际上心里孰重孰轻,恐怕比她还拿得起放得下。
知道她在休假,黎慈并不打算打扰她,但这些事情总要有一个处理的方法。
段望舒浏览完照片,把u盘拔出来,头也不抬:“寻常公关。”
“可是……”
“有什么可是?”
她钢笔一扔,“黎慈,上面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芙提不仅是你的艺人,还是星遥的艺人。可为什么事关重大没人出来制止?这说明高层早就默认了。”
她把笔捡回来,眼神收走。
“没什么事情你就出去吧。以后有关于这样的勒索,金额不大不用申报。偶尔流出去一点消息也未尝不可。”
黎慈低下头,“是。”
走出办公室,恰巧碰见公司相熟的同事。
“你有什么事情找段总?”
她摇摇头,“没什么。”
同事说,“她马上就要离职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如缓缓再说,免得增加她要交接的工作量。”
离职?
黎慈看了眼门上挂着的拍照,沉默几秒,道了声谢。
年关将近,芙提的所有工作都已经完成,非必要不往公司跑。季明信的婚期将近,她最近的日常就是陪伏玥试婚纱、挑婚礼用品和设计婚房。
“我说把卧室的墙打通了,里面做一个我的衣帽间,省得再占用一个房间,结果他死活不肯。”
伏玥指着布局图,“他说要建也是建婴儿房,不然到时候孩子半夜哭怎么办?我真的是要崩溃了,季明信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芙提笑,“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说他长大了怎么办?不可能在婴儿房里住一辈子吧?”
“小叔怎么说?”
“他不说话!他就是不想让那块地方变成我的衣帽间!”
可伏玥是谁?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就越是要做。
“我可不管,把墙打通了再说。”
芙提摸摸她的肚子,“就算你先斩后奏,小叔也不会生气的。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从以前就那么食古不化吗?”
芙提垮着脸点了点头。
伏玥气笑了,“这种男人,也就只有我肯要他。”
“小叔他……”
“嗯?”
芙提不知道季明信有没有和她提起过自己的经历,但伏玥既然知道自己与季家不合,想必彼此已经相互坦白。
于是她摇摇头,“没什么,你说的对。”
曾经她也好奇过的,季明信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女人。芙提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见他接触过几个对象。无非是些名媛千金,和他古板的样子有的一拼。虽然看起来很相配,但芙提觉得不好。
如果只是因为合适,那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符合条件。
季明信理应拥有最好的。
他自己也明白不将就的道理,所以在同龄人的婚期陆续排上人生秩序的时候也依旧奋斗在工作上,慢慢地沉浸起忙碌的快感,将爱情排除在了必要之外。
还好伏玥来了。
她热闹、明艳,开在季明信逐渐衰老的野心里。
给他一个家吧。
伏玥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成为他的妻子的。
芙提低下头去,伏玥摸摸她的脑袋,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腹部,听那还很微弱的心跳。
“医生说很健康呢,虽然不显怀,但是踢我的时候却很有力气。”
“是吗?”
芙提握住她的手。
“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愣了愣,对上芙提晶莹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她在三年前也见过,在她给不会演戏的芙提上课时,见过许许多多次。
伏玥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废话?”
“我和他,可是长期的战略合作伙伴。”
第121章 承诺
新春来临之前,发生了两件让芙提动容的事情。一是宋宛的电影完美收官,将自己的事业带到更新的一个高度,二是关于段望舒的离职。
本来在公司里担任相关职务只是她适应回国的一个中转站,如今逐渐步上正轨,她的事业当然不会停留在这里。家庭背景让她有足够的试错资本,除了亲近的人,没人关心她的下一站。
可芙提就是这亲近的人之外的,第二种人。
粥粥失踪的那段时间她在忙着跳槽,将任务托付给段昱时,但还是每天忧虑得失眠。可与其说是抽不出时间,不如说是想要逃避或许会面临的结局。
芙提有时候晚归会碰到她在公共区域散步抽烟。那块地方是属于上下两层住户的一个空中花园,如果住户不使用的话,绿化和装饰全权交给物业管理。
因为她的姓氏和段昱时的姓是同一个“段”,所以芙提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段望舒或许也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情,打招呼也不像从前那般熟稔亲密。
但她始终不是扭捏的性格,更不会刻意避开什么,潇洒地解释:“没打算瞒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己的弟弟和楼上邻居是前男女友关系,并且还处于扑朔迷离的暧昧期,她不自报家门也情有可原。
而且在段昱时追求自己的这个阶段,段望舒也没做过什么支持性的事情,顶多允许他留宿。
芙提很明事理,点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笑:“你也不用怕我。我们先是成为了朋友,才有段昱时的介入。从顺序上来说,你不用把我归入他的阵容。”
虽然她早早知道了芙提的身份,以及她之于段昱时的意义。
但她没想过,段昱时能够把芙提追回来。
她和这个弟弟虽然是至亲,性格却天差地别。但他们的骄傲却是一样的骄傲,是和身体里的血液一样高度相似的骄傲。
这份天赋使他们的人生顺风顺水,却又在某些方面屡战屡败。
段望舒弹了弹烟灰,突然觉得,这小子未免比自己幸运太多。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猫是你的,只奇怪段昱时怎么开始做这种工作。吃力不讨好又浪费时间。”她慢慢地开口,“后来他不得不出一趟远门,托付给我,时间不是很长,两周左右吧。”
芙提垂下眼,心里有什么在融开,像被火焰烫化的蜡烛。
“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已经在路上了,要我收拾好行李。我一边害怕门铃响起,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他,把它留在我身边。”
她吸烟的方式很凶,过了肺才踱出来,来去之间都有火光闪在夜色里。
“而现在,我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该怎么说服你呢。
明明你和我一样爱它。
段昱时为芙提做的那些事,段望舒或多或少都知道。
明明忙得脚不沾地,睡觉都需要利用零碎时间,还要去做毫无名利可收的慈善项目。
很蠢,又很浪漫。
段望舒知道,那是因为芙提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心里所寄存着的对粥粥的感情,和她与粥粥之间的羁绊,都比自己深厚许多。
怎么想,都更比她有资格。
可要就这样径直抽走她的精神食粮,段望舒还是想挣扎一会儿。
她并未开口索要什么,也不阐述自己的苦衷,只是直白地叙事,然后等待结果宣判。心里清楚很多事情,所以不期待奇迹降临。连挣扎都选择用平静来表达,不在乎的面具牢牢锁好不舍的心情。
芙提想起第一次见段望舒的情景。
她是那么苍白却清劲,因为身高和气场,疏离到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和段昱时如出一辙的冷漠高傲。
那时候,芙提就觉得他们很像。即便没有这层血缘,他们看起来也像是一路人。
后来越是了解,她就越是这样觉得。
可此时此刻,看她静静地抽烟,透过那被晚风扬起的乌黑长发,和她弟弟有七八分相似,即便落寞也依旧生不出可怜的背影。
芙提就突然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
“您有没有心存希望过呢?”她问,“如果开口告诉我你有多不舍,或许我就会将它留下来。”
那道背影僵了僵,顿了两秒才缓缓回过头来。
冬风难得温柔,夜的帷幕像一张细网,缓缓拢住脆弱的坚强。
段望舒的视线落在她乌黑的瞳孔里,像是掉进了回忆陷阱。
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子站在她面前,说过类似的话。
而当时她又是怎么选的呢?
不记得了。
只记得日本过了时节就会零落成泥却仍愿意开得满树绚烂的樱花,第一次相伴回国时在灯塔看得那一场大雪和车里放的《连名带姓》,还有为了抵抗拉斯维加斯恶劣的冬天躲在家里的壁炉旁,一边烤火一边看彼此喜欢的电影。
现在,也是这样的冬天。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裂开,渗透,湿掉了,却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眶。过了半晌,才在无数个冬天里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
“‘留在我身边吧’。”
芙提几乎是毫不犹豫:“好,我答应你。”
段望舒的眼泪掉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它。”
比我,更需要它。
大年初一,午上三竿段昱时才踩着拖鞋往楼上下来。
做饭的阿姨朝他点点头,“今天包了你最爱吃的芹菜饺子呢。”
段昱时拉开冰箱门找水喝,“都十几年了,怎么陈姨还老是记错,喜欢吃芹菜饺子的是段望舒。”
“唉……”女人扶了扶眼镜,“那孩子,夫人不是说她回国了吗?怎么今年又不在家里吃饭……”
陈姨在段家待了许多年,从小时候就陪着段舒华长大,虽然是封建地主家买回来的丫鬟,但旧习俗要不得,早许多年前就嫁人成家。怀着感恩,每年大年初一都要过来给他们两个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做一顿饭。
可渐渐地,怎么也盼不整齐了。
“您别操心她了。”段昱时捏捏她的肩膀,“京都入了二月就冷得不行,她找个热带岛屿过冬去了。”
“找什么热带岛屿,她又不是热带鱼,家里有暖气怎么冷得到她……”
段昱时一边喝水一边往外走,手里还不忘给段望舒发短信,骂她不孝。
那头回的很快:“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他咬了咬后槽牙,手机刚装回口袋,段舒华就在沙发上把他叫住了。
“不是说今天会过来吃饭?”手里的佛珠都摸了几百遍了,“午饭还是晚饭?能不能说清楚?”
段昱时沉默了一秒,叮嘱道:“妈,待会人来了你可不能用刚才那个语气讲话啊。”
段舒华皱眉:“我什么语气?”
“很不耐烦,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扫地出门的语气。”
“我仅仅只是这样对你——”她气得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都在抖,颗颗饱满,贵气逼人,“哪有让人家大年初一登门拜访的?段昱时,爷爷奶奶从小教你的礼数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儿子是年三十晚上匆忙赶回来的,年夜饭就吃了几口,说是肚子很饱,想也知道回家之前干什么去了。段博裕还没来得说他什么,段昱时就直接打断他,然后告知段舒华,明天有一场重要会面。
“什么会面?”面临过无数大风大浪,走出半生的段舒华头也不抬地问。
“我的结婚对象见面会。”
一句话将两个大家长噎到双双咳嗽。
而当时的芙提,还在怡然自得地和季明信一家守岁。
“明天见家长?”伏玥有些意外,“怎么挑了这么个日子?京都本地人一般都不喜欢大年初一有人登门拜访的。”
芙提愣住:“啊?”
伏玥看看她,又看看季明信,问道:“你没有教过她这些吗?”
男人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常识?”
芙提看看婶婶,又看看小叔。
伏玥忙问:“你做好准备没有?伴手礼啊,还有明天的穿着什么之类的……”
芙提说:“段昱时说只要我带个人过去就好了……”
季明信冷笑:“不想结婚就直说,还得设个局。”
伏玥说:“你闭嘴啊你。芙提,芙提?……季明信你想想办法吧!”
芙提站起来跑到阳台外面去打电话。
门没关紧,季明信嘲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送个果篮得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缺的?”
嘟嘟。段昱时接了起来,“喂?”
“段昱时!”
“段昱时!”
段舒华被他气得不清,“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从你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再是单纯的被爱与爱的关系,而是真真正正被法律赋予权利的利益共同体,无论生老病死,只要一天不破裂,就永远都得与对方在一起。”
饶是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在面对孩子时,母性的本能还是摁捺不住。
作为一个母亲,她有这个义务去告诉段昱时,他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和芙提想要的是一回事吗?你有想过吗,那孩子或许并没有想要婚姻,而你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套牢……至少应该给人家一个思考的空间和后悔的余地。”
他们这样的人家,注定没办法和普通人一样,只考虑感情和时机。
即便段昱时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责任,那芙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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