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上山找驯鹿,说起来算是非常顺利了,可以当天往返。走丢的几头路并没有迷路到很远,若不然他们很可能要在山里耗上好几天,这对于鄂温克族人来说并不鲜见。
这一次进山里,冯潇不能去。临走前她便交代了狗子一番,大概形容了一下在这个季节里,山里能有一些什么东西,如果碰上可以带一些回来,给晚上加菜。
陈德嘉呢,别的没碰上倒是找到了很多蘑菇。不过出于蘑菇的特殊性,他也不敢乱采。于是他想了一个机灵的招儿。
找到驯鹿以后,回程便没那么着急了。他们赶着鹿,看它们边吃边走,悠闲的很。还顺便在山里“野炊”了一番――其实就是吃掉冯潇给他们带的便当。
驯鹿在山里,以嫩草苔藓和蘑菇为食。陈德嘉就跟在后面看这些路子能吃了哪一种蘑菇,他就比照着往兜里收。让驯鹿们很是怨念,这大概是第1次有人类和他们抢食物。
柳山回来就说,他们鄂温克人基本不会吃蘑菇,因为这是驯鹿的食物。倒也没说让他们这群外来人不要摘蘑菇的话,毕竟虽然驯鹿爱吃,但也也是山里长的,不是他的私产。只是很不高兴就是了。
狗子摸摸鼻子,是有些心虚的。不过他脸皮厚,很快就忘了这事儿。兜着蘑菇来找冯潇,看看能不能用。
冯潇认识的野生蘑菇种类大多是她吃过的,但蘑菇和动植物一样,生长也分季节气候和地域,并不认得全。好在来之前她查过东北的主要蘑菇种类。
有一些这边特有的,也有些是全国普遍分布的。
狗子带回来这袋子蘑菇至少能吃两顿,只能说他想的法子好,一个毒蘑菇也没有。冯潇只挑拣了少量适口性不是很好带着些许苦味的品种。
另外还把榛蘑给挑出来单放着。
狗子:“这也不能吃?”
“不是,这蘑菇鲜得很,拿来炖鸡。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用的就是这种蘑菇。”
狗子啊了一声,带着口水汪汪的期待,也有“这蘑菇是我采回来”的自得。
冯潇自然不吝啬夸奖,鼓励才有动力嘛,出去一趟必要带回点什么东西的习惯可以让他持续发展下去。
剩下的都是些小黄蘑小白磨和一些杂菌,冯潇计划用来炒。
连吃两天的面包,大家都觉得不太得劲。晚上狗子再次发挥他的独门绝技――焖米饭。
晚餐的菜色少,但每一样都分量足。
清炒柳蒿芽,榛蘑炖鸡,还有杂菌炒五花肉。
那些杂菌焯水过后清洗干净再攥干水分,和五花肉同炒,还配上了冯潇采蓝莓时顺便摘的野葱。香得不行,是一道下饭的好菜。
本来请了杰娜一家过来吃饭,但大概是柳山在生气闹别扭,被杰娜婉拒了。而喜温和拉雅两位老人似乎也不感兴趣。
多出来的分量为了不浪费自然分给了节目组。他们那么些人,顿顿要么吃冷饭要么走山路,给再多东西都不会嫌多。
朱彤边吃说:“还好我下部戏不用减肥,不然潇潇你可害惨我了。”话虽这么说着,但下筷子却一点儿不见慢,“来之前我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吃五花肉。算了算了,等这个节目录完我再集中减肥,不然饿着也干不了活儿,嗯,对我要多吃点。”
最后那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自我安慰减轻吃五花肉的负罪感。让众人乐不可支。
冯潇在想,要不然她开发一点儿减脂菜色?
第66章 狗子与狍子
◎狗子,狍子,傻傻分不清楚。◎
大约是头天早上尝到了甜头, 翌日清晨冯潇还没有锻炼完,就看到某狗子哈欠连天的没骨头一样斜倚在一棵树上,手里提溜着一把可怜的牙刷。
“锻炼完了吗?我们一起去洗漱?”
冯潇:“……”
不过早上在这“森林氧吧”里走走也不错。得到示意, 狗子十分自觉地提上她的洗漱包走在前头。
洗漱完,狗子如法炮制靠近冯潇, 被她一把推开狗头。
“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场合?”
“昨天明明是你先亲我的。”狗子不服。
冯潇头疼, 道:你也知道那是昨天。”
“就亲一下。”
这还带讨价还价的?
“现在不行!”她都听到摄像往这边走的脚步声了。
“哼。”
哦豁, 狗子生气了。
冯潇觉得好笑, 这是得不到骨头就耍脾气?她才会不惯着这位二少爷呢。
这狗子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冯潇看得分明,他本来是站在一边,大概率是在等冯潇去哄。在她一直没有动作之后, 他居然也能因为安静不住,被山雀的叫声引得四处张望, 最后变成追鸟去了。
“……”
冯潇也不管他, 削了根树叉子,一边叉鱼, 一边等他。
果不其然,她还在编草绳穿鱼的时候,撒欢完的狗子就回来了。完全忘记刚刚他还在生气的事情,人未到声先至, 一路呼喊着回来:“潇潇潇潇……”
冯潇不答,专心干活。等他走近了才问:“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不等冯潇回答, 他自己忒得意地叭叭介绍起来:“是小鹿,这这只小鹿可喜欢我了。见了我也不跑,还凑过来舔我, 我要回来, 它还一路跟着。”
狗子带回来的四脚动物有半人高, 就算他不说,冯潇也不会忽略掉。
这只所谓的“小鹿”皮毛呈草黄色,尾巴根的地方有一撮像兔子尾巴一样的白毛,头上有一对短角。看着是挺像野鹿,但冯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鹿子完全不好好走路,总是一蹦一蹦的,一点儿也不怕人。狗子蹲在它身边时,不仅用头去蹭他,还在他们说话时挺好奇地一会儿走过来看冯潇穿鱼,一会儿又去摄像机面前照镜子,大概是没见过?
这不安分的性格和与狗子投契的模样,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就……跟某人一样,狗里狗气的!
甚至最后还跟着他们回营地,完全没有因为人越来越多而感到恐慌或者焦躁。上次在靥花沟捡到的小白马虽然也亲人,但也不会像这只鹿子一样毫无顾忌,就挺……傻大胆。
它闲庭信步般在营地里东走走细看看,对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任何想撸的人都能撸一把。
好多摄像围着它拍摄,也不见瑟缩,还左咧咧嘴右吐吐舌头,跟在照相一样。
营地里的动静引来了柳山,他撩开帐篷第一句话就是:“这不能吃!”
“……”
大约是冯潇她们来到以后又是叉鱼采野菜,又是采蓝靛果和驯鹿抢蘑菇,给柳山留下了一种“喜欢祸害一山动植物”的错误印象。他跑过来说:“乡政府和护林员三不五时就来和我们强调不能在林子里打猎,可不能因为你们坏了规矩。”
说话的时候还尤其看着冯潇和陈德嘉两人,明显怀疑他俩是罪魁祸首。
好像这么怀疑也没错,可就连冯潇也没打算吃这口野味呀。在青鹿山经狗子提醒野兔属于保护动物后她回去补习了一下野生动植物保护方面的法律,然后发现连麻雀都被保护着,还能吃啥?
也就叉叉鱼拣拣虾而已……
狗子也满头黑线和柳山解释,还炫耀这小鹿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柳山有些疑惑:“什么小鹿,我们不是在说狍子吗?”
“狍子?”狗子指着营地里四处晃荡,还吃工作人员喂面包的某似鹿生物。
“对,那就是狍子。”柳山肯定道。
狗子震惊了,表情都有点裂开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可可爱爱萌萌的小鹿居然变成了传说中傻了吧唧缺心眼的东北神兽傻狍子?!
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就跟本来想生一个软萌的可爱小女儿当小棉袄,结果生了个臭小子长大以后还是抠脚大汉的心态差不多。
冯潇也忍俊不禁,觉得难得看到狗子现在的状态。
还是摄像小哥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笑得嘴角都要挂到耳朵根了,一边拉近镜头给他一个360度无死角特写。
另一边,那傻狍子在营地里晃了一圈回来,还是走到狗子身边站着。也不知道是觉得他更熟悉还是会有点物以类聚的意思在?
狗子表情一言难尽,但也没有推开它。还去盐罐里挖了一勺盐给它舔。狍子吃得高兴,一蹦一蹦的。冯潇看过杰娜给驯鹿喂盐,人家就可温驯稳重了,一下一下的,很有老干部作风。
大约是因为有了一起吃盐的友谊,狍子后来也没走,就小步蹦跟着陈德嘉在营地里晃荡。陈德嘉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经常能看到他俩在营地里呼啦啦地跑来,又呼啦啦地去。到处都是陈德嘉快活的笑声,跟找到了他跨物种的兄弟一样。
在山里运动量和劳务量比日常大得多,这种情况下,清口的味道吃多了很容易有一种发馋的感觉。所以今天的鱼,冯潇打算做得重口一些。
新鲜的鱼处理好后,在身上划两刀好入味。用葱姜蒜辣椒黄酒和生抽闷起来腌制。腌够三小时取出来沥干水分,拍点生粉入锅煎得表皮焦黄,锅里就用煎鱼的油炒蘑菇、土豆、蕨菜等配菜,加水汤开后放入煎鱼,小火煨烧。这样既可以吃肉吃菜,有荤有素,汤底味道浓郁又能泡饭。
又取了一些前日酿的香肠。
肠衣和猪肉都是用积分和节目组换购的,让冯潇以意外的是,他们居然真的有准备肠衣,而且是洗干净鞣制好可以直接用的那种。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细片,调制成咸甜两个口味,灌入肠衣后用绳分节,用针在香肠上戳细孔排气,以免腌制的过程当中臌胀破裂。在露天处晾了一天,收了些水分,再烧火用一些山里的香草或者香料树枝来熏制。
只不过两天的时间并不能够使得这些如香蕉般大小的肉肠完全脱水,但录节目也等不得那么久。其实完全脱水的香肠可以直接用来蒸,方便得很。现在的情况只好用烤的,用小火。
冯潇还叮嘱狗子给她看着,不然一群嘉宾图新鲜就能用急火给烤破肠衣。于是狗子带着狍子蹲在火塘边守着肉,那傻狍子完全没有被一群肉食生物包围的危机感,自得其乐地吃着狗子给他准备的泡过盐水的蘑菇。被路过的人偶尔撸一把也没啥反应,只象征性地踢踢蹄子就作罢。
晚餐依然是份少量多的特点,烧鱼汤一锅子,烤香肠厚切片一大盘,再焖一锅米饭。
香到光盘!
这个季节山里雨多晴少,密林遮挡晚上也看不到星星。大家一起玩了一会儿狍子(礼貌吗?)就休息了。
心情好的时候,喜温和拉雅也会就着酒意围着篝火唱歌,唱得不是任何他们熟悉的曲调和歌词。他们用的是鄂温克族语言,这种语言没有文字,全靠口口相传,已经很少有人会了。
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一首歌还是多首歌串烧,往往一唱就能连续不断地喊上两小时。摄像机尽职尽责地运转着,记录全程,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化保护吧。
曲调时而高亢时而舒缓,但在这黑夜里、密林间、篝火旁,由一位行将就木的酒醉异族老人吟唱出来,这些歌说不出的苍凉。歌声飘荡在林间,如枉死抱憾的山魂,久久不能散去……
让人听后胸中闷闷的。
狗子和索拉尔都很敬重这两位几乎在饭桌外看不到身影还酗酒的老人,尤其是狗子,他脸皮厚,时常钻喜温的帐篷里请教他歌声里运用到的一种发音技巧,喜温有时能说两句,但很可能说着说着就醉过去了,有时嫌他烦人会用沉默赶他出帐篷。
每当这时,狗子出了帐篷后都会怔愣一会儿延迟的洁癖发作,觉得帐篷脏身上哪里都痒痒。可下一次钻人帐篷的时候又会忽略这件事,出帐篷的时候再……别扭得很。
杰娜曾和冯潇闲聊到,其实家里在山下有房子,政府按家庭人口分配的,有一百多平,精装修家电家具配置完全。要是下山定居后想找个营生,不管是种地、做点小生意还是找个工作,就连孩子上学,生活方方面面政府都有补贴。
她和柳山也觉得山下的生活方便,但是喜温,也就是柳山的父亲过不惯,觉得山下的水泥房太过狭窄,也舍不得驯鹿,执意要回山上。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夫妻俩放心不下才重新搬回来陪着的,好在孩子们都在学校吃住,也用不着他们操心。寒暑假的时候会来山上和他们团聚。
拉雅对山的感情和哥哥喜温差不多,但是没喜温幸运,她的儿女都不愿意留在山上,后来是看柳山一家回来了才商量着把她送来。
柳山自然不会嫌弃自家姑姑,两个老人一并照顾着。拉雅的儿女会定期转他一笔钱或者是趁来看拉雅的时候送一批物资过来,算是柳山赡养拉雅的生活费。
冯潇理解这种对故土和过往生活状态的不舍,又或许就是因为两位老人对于鄂温克旧有生活的执着以及看到鄂温克曾经辉煌的驯鹿文化日渐衰落,即将淡出年轻一代人的生活和记忆,这种无能为力让他们才放任自己醉在酒里吧。
要是平常,冯潇是不会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但是录着节目,她要挖掘这群敖鲁古雅的故人将何去何从。故而她也曾问杰娜在喜温故去后是否会选择山下更便利的生活。
杰娜没有回答她,只是略带着些迷茫望着密林,望着驯鹿群露出深深的纠结和不舍。
也许,她和柳山这一群“末驯鹿时代”的鄂温克人,也没有想好到底要选择怎么活。
是夜,营地在喜温和拉雅相互应和的歌声里静默下来,那歌声如一轮破裂的月,星星点点碎入梦乡。
冯潇睡觉很轻,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
当深夜营地里响起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时,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后,发现脚步声都往驯鹿圈那边去了。难道有人偷驯鹿?一头好几万呢。披衣服悄悄出了帐篷。
朱彤睡得正香,还咂着嘴翻了一个身。
还没走到鹿圈,冯潇就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放下了手里的木杆。但还是朝那边去了。
蹲在圈里的杰娜看到她,惊道:“你怎么起来了?”
“这是?”
“有一头母鹿要下崽了。”杰娜含着有些期待的焦急说。
作者有话说:
:“”“”“”
第67章 神奇桦树汁
◎请你参观“露营地三傻”。◎
杰娜让开了些, 冯潇看到拉雅也在。待产的母鹿们和鹿群是隔开的,拉雅蹲在地上一下一下顺着母鹿的肚子嘴里嘟哝着冯潇听不懂的话,母鹿呼吸粗重显然很痛苦, 但在拉雅的手下并不乱动,只偶尔仰头叫一声。
冯潇从没有见过生产, 何况还是这种古部落里带着神秘色彩的驯鹿。
带着对新生命降临的期待和好奇, 她留了下来。
山上夜晚的风很硬, 吹得长发乱飞, 一不小心就能糊一脸。冯潇扎好头发,穿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 把帽子也戴上才觉得好些。
柳山拿来了一卷塑料布,用来搭建临时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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