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给你脸了,林大人。现在,请带上你的胆小怕事,给我滚出去,莫要踏进我的地界,就算真的给我陪葬,也不过是给你换个死法罢了。”
“你!”林如海咬牙切齿。
“请吧,还要我送你出去?”林泽又高声一喊,“以后不要放父亲进来,省得被我气坏了,又吃不下睡不着。”
贾琏是彻底没了脾气,没想到这林泽小子如此嚣张,关键是府里的仆从竟无人反抗,连个不赞同的眼神都没有,可见是真真儿拿住了这群人。
不应该呀,林如海好歹是林府的正经老爷,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撬动根基?
林如海气急败坏走出来,看见门口的贾琏,“竖子,不是让你去休息吗?`着脸到这儿来,莫不是也想跟那竖子套近乎?”
贾琏何曾见过如此模样的林姑父,默默无语,不知道怎么回话。
林如海也不需要他回话,愤愤不平越过他,头也不回得离开。贾琏吸口气,看看屋内又看看院外,“小哥儿,帮我通报一下吧。”
院门口的小厮点点头,进去没多久,便带着贾琏进屋。
林泽比想象中要俊美不少,安静下来,看着像个文弱书生,没多少跋扈模样。
“荣国府贾琏,见过表弟。”贾琏笑得亲近,拱手作揖。
“请坐,远道而来,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林泽面上挂笑,和煦儒雅,“老祖宗的身子骨可还健朗?若因为母亲之事损了寿数,母亲泉下有知,估计也会自责。”
“老祖宗胃口的确不怎么样,很是伤怀了一阵子,不过这些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也同意将探春托付给你。”贾琏恭恭敬敬说着话,拘束着自己。
林泽对婚约之事不甚在意,只打量着他,“不知表兄在哪儿高就?”
贾琏面上一僵,有些羞愧得红了脸,“兄自知读书不行,如今为家里打理庶务,日常巡视下铺面,谈不上高就。”
“打理庶务怎的还羞愧起来,能赚银子养家糊口,如何会被看薄?不知表兄入得哪一门,做得何种生意?”林泽又是一问。
贾琏张大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总觉得面上烧得慌。
林泽微微一笑,“莫急,弟这儿倒有一门生意,要表兄帮忙掌眼。”
“不知是何事?”贾琏好奇。
第24章 让赦大老爷头疼去
“听闻荣国府在西北有个庄子,还有好大一片封地?”
贾琏眉头微蹙,“的确是有这么个庄子,至于封地,已经被那边的蛮夷占着,根本落不到手里,也就老太爷还在那会儿,勉强有个收成,最近都已经成了草原。”
“有个庄子就好办事,”林泽笑笑,“不知表兄可愿过去做个县令呢?我这儿有些货,得从哪儿走。对了,那儿是不是盛产棉花?江南这边多用丝,棉也少不得。”
“西北?”贾琏有些怕,“那里最近不是总有冲突?”
“是啊,冲突不断,蛮夷扣边很经常,表兄害怕?”林泽直勾勾望着他,“好位置可是图谋不到的,表兄身上五品同知的官位,何时能谋个实差?”
贾琏羞愧。
“表兄,若非你是我妻兄,我可不多嘴这句,平白惹人讨厌,”林泽摇头无奈,“你荣国府在西北有封地,难道就没有私兵?不然怎么守住家业?”
贾琏瞪大眼,起身大喊,“不可能。”
私藏兵丁,可是大罪。
“怎么不可能?王子腾单枪匹马出去从军,为何非要选西北?明明南边水寇更容易对付,还有南安王的军队庇护,只要有本事,至少性命无虞。”林泽提及王子腾,贾琏又坐下了。
“说起来,陛下将那处封地给贾家,就是让贾家为他守边,八大国公里头,唯一在西北有威望的,只有两代宁荣二府的国公爷,旁得犯不着为贾家冲锋陷阵。可群龙无首终究不妥,你若不去,就全归王家所有咯。”
林泽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在贾琏心头挠着。西北苦寒,手握兵权,贾琏一时下不定决心,左右摇摆。
慢悠悠喝口茶的林泽又上下打量贾琏,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算了,表兄若实在下不定决心,让卫国公的小公子去也行的,听闻卫家枪耍得极好,可见是要走功勋之路的。”
“这不妥,西北是我贾家的。”贾琏气急,“也罢,那兄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试试。”
“哪需要你豁出命去,你手里有东西,可以制约西北蛮夷的。”林泽拿出一份草原的地形图,上头列了些显眼的标识物,比如河流湖泊之类的。
“这张图,是你贾家将士送命去摸索来的,你家二太太送给了王家,真真不值得。”
贾琏呼吸都重了几分,“表弟这份又是从哪里来的?”
“从薛家来的,那薛家当家凭这个赚足了东西往来的银钱,如今人不在了,东西被送到甄家,甄家拿在手里没什么用,问我能不能发挥余热。”
林泽话说得轻巧,薛家一个商户人家,甚至跟二太太前后脚出嫁的,也能拿到这份图,让贾琏心脏捏紧,突然对王家的人,有了股愤恨。
“说实话,我对王家左右摇摆不是很满意,这图薛家能上供,王家却捏得死死的,在西北闯下名堂,却不带甄家半点。既如此,表兄可得好好长脸,莫让人吸了贾家的血,还来嫌弃贾家无用。”
“放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贾家的东西平白被人得去。”贾琏咬牙切齿着,这些年王家对贾家的嫌弃,已经越来越明显,可不就是吸完血嫌弃无用吗?
“不用你豁出命去,你回家求求赦大老爷,务必让他将手里的兵丁给你一半就够了。”林泽说起这个,还有些感慨。
“说来,赦大老爷是个爱藏拙之人,唯一露馅还是为了太子,结果呢,落了个妻离子散父兄埋怨,连到手的侯爵都丢了。”
“什么?”贾琏脑海中的那个父亲,就是个纨绔滚刀肉。
“不信?据我所知,当年太子一气之下差点逼宫,代善国公被瞒着,并不知晓,最后被陛下拉着,只等太子逼宫将其拿下。”林泽的话,让贾琏没有实感,这种事情跟大老爷好像扯不上关系。
“你忘了?大老爷是太子伴读,跟太子一同长大,关系亲近,那一次没出事,陛下怀疑有人泄密,代善国公在事后知道时,自尽以求陛下宽恕,连带着赦大老爷妻儿,都接连丧命,从那时候起,荣国府就失去了荣光,连你都忘记了,赦大老爷当初在太子身旁时,何等风光耀眼。”
林泽的话,让贾琏刷新三观。
“大老爷他提前得知,对太子不就是……”
“是啊,可太子得了好吗?他未必会觉得赦大老爷在救他,相反,还让陛下对太子多有防备。”林泽的话,让贾琏唏嘘。
“难怪皇后和太子,对荣国府如此态度。”
“可不是嘛,但情分终究抹不掉,二老爷一家不可能有前程,你的爵位也稳稳当当,贾宝玉是拿不走的。”林泽十分笃定。
“荣国府出门办事,永远用的是荣国府的章,二老爷不是有私章嘛?怎么从来都不用?工部的侍郎都能压着他永远考评不佳?你仔细想想,到底外头的面子,给的是谁的?赦大老爷混起来,谁能讨得到好?”
林泽的话,直接让贾琏脑子里的水倒了个干净,忽然记起之前种种,外头都说赦大老爷愚孝,谁家不是孝顺父母,就算父母有过错,儿女也不能怎么样。
到大老爷这儿,就成了愚孝?似乎在为他愤愤不平。
“看来,你对你自个父亲了解不多呀,”林泽无奈摇头,“说起来,他与宁国府的贾敬一同在宫中学习,陛下对功课要求是很严格的,就算目前为止,每个皇子都需要从上书房学成后,才能离宫建府。贾敬能考中进士,贾赦的书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贾琏震惊,贾琏表示不信。
“当然,赦大老爷肯定不会去考科举,代善国公让二房改门底不假,但贾赦没有必要改,只需要保持跟太子的关系,就可继续收拢宁荣二府的兵权,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保荣国府百年无虞,开国之后小杖没停过,远没有到不需武将的地步吧。”
像这种解释,贾琏还是第一回听说,真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原来,父亲不是悲愤二老爷更得祖母看重,而是真的瞧不上二老爷装模作样?
“大老爷对他发妻很看重的,不比父亲跟母亲差多少。为了发妻没少顶撞你们老太太,后院更是一个姨娘都没有。如今这般浑浑噩噩,就看是哪日被拉出去斩了,还是功成身退重新起复。”
贾琏又不懂了,“怎么会被拉出去斩了?”
“新皇若不是太子,贾赦必被处死。大老爷必定知道太子不少筹码,算得上是太子真正的嫡系,又肯为太子赴汤蹈火,心机手段都有,惯会装模作样。此人不除,谁能睡得着?”
怎么就威胁皇权了呢?贾琏一时没跟上思路,大老爷的光辉,突然亮得太大,不太能受得住。
“仔细想想,你们大老爷的私房都在哪?你曾祖母的私房、代善国公的私房,几乎都落到他手里,有人知道里头的账吗?贾家原先的护卫家丁精兵良将,你没见过吧,你可能只认识一个宁国府的焦大,看过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吗?一两个小厮压不住他吧,他还不是在壮年呢。”
贾琏倒吸口气,突然回过神来,“都在外面?”
“不仅如此,宁国府的,也在他手里。”林泽又抛出个大雷,“贾敬中进士,想改换门庭,手下只能交给贾赦,除了他,谁敢接手谁能接手?我猜,你应该知道个地方,赦大老爷平常不去,但很重视。”
贾琏抿紧嘴,不敢吐出字来。
这个地方,他知道,大老爷特意说给他听过,没让旁人知晓。
“表兄,赦大老爷的事我不多说,你自己去问吧。除了你,估计也没别人会让赦大老爷振作起来,你们荣国府想继续为太子效力,我也不拦着,至少西北的生意,你得跟我一起做。”
“什么生意?”贾琏懵懂。
“开坊市,跟蛮夷做生意,不论是牛羊马匹,还是金银珠宝,我都收。我这儿丝绸茶砖甚至是盐,都可以弄来,唯一需要注意的,我不跟蛮夷王庭交易。”
“表弟,你疯啦?”私开坊市,这可是大罪。
“你按我说的做,保准你小命无虞。”林泽突然强势起来,“稍有不慎,让王庭联合众部落起了觊觎之心,我可就救不了你,当然了,我不会亲自跟你交易。”
贾琏:“……”
“记住,我要的,是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王庭,而不是跟王庭同仇敌忾。”林泽的交代,让贾琏哑口无言,“贾家的那片地拿回来,多种棉花和麦子,西北苦寒,兵士日子难过,只要有产出,我愿意收,不压价。”
“表弟,你……”贾琏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这种事极有可能掉脑袋的,可又愿意顾惜那些普通兵士。
“表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会放一个师爷在你身边,协助你完成这些事,等事了安排你回京述职,得个五品的实差可好?”林泽看着他,话语中诱惑满满。
贾琏看着林泽的笑容,感觉汗毛倒立,吞了口口水,连连点头,“多谢表弟筹谋。”
如此深谋远虑,如此洞察细微,贾琏感觉自己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自家的事比不上一个外人知晓得多。他若敢乱来,明儿说不准已经沉了江。
那送上来的师爷就是摆在明面上监视他的吧。整不好的话,贾家在西北的东西,就从王家手里落入林家之手了,他不亲自去掺一脚,往后睡都睡不着,想起来就憋屈。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不敢去呀!跟王子腾正面杠,他更不敢!
“行了,去看看黛玉妹妹吧,没事好好想想我的话,多回忆回忆,你们荣国府的变化。”林泽起身,准备送客,“若非你是探春的兄长,我未必会选你,有的是嘴严听话的人选。”
贾琏连连应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王熙凤也不要说,她是王家的人,心向王家很正常,你就只有一次机会,倘若被王家知道,我倒是无所谓,你有没有命活着就不好说了。”
“这……我……”贾琏脸霎时惨白惨白的,“表弟,你得护着点我呀!”
“不是说了吗?莫要声张,让你家赦大老爷头疼去。”林泽笑着送客,贾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院的,恍恍惚惚回到屋子,想到王子腾,又想到王熙凤,再来是王氏,他身边什么时候全是王家的人了?
突然觉得小命不保,父亲救命呐!贾琏迫不及待就想回家了。
第25章 林姑娘进京
父亲好像从不赞同他跟王家走得太近,现在又对他不闻不问。
听他奶嬷嬷说起过,他上头还有个嫡亲的兄长,父亲极为疼爱,都是嫡母亲自教养,未放到老祖宗身边,读书习字比贾珠强了不止一倍,却失足落水。
那个池子如今被父亲给填了,满府不同意都无用。
事后,母亲伤心过度难产而亡,父亲又在东院和荣禧堂之间砌了堵墙,从此不再过问荣国府的事。
再想宫里来的太监,经常打着元春的名头来要银子花,却从不登东院的门,大老爷在的时候,来了还不敢多要,偶尔发疯时,将那些太监赶走,好似也没听见什么流言。
再则,敏姑姑去世,父亲依旧花天酒地,除了老亲,御史全当没看见,从未提过,政二老爷好像没有这待遇,时常被上峰训斥,气得回府休养。
这一日,贾琏终究心绪难平,没有去面见黛玉。
林如海还等着他来呢,贾琏怎好见过林泽,不来见黛玉,结果就这,如此薄待黛玉,又生气一场。
第二日晨起,贾琏回过神来,暗叹糟糕,早早跑去见黛玉,得了黛玉好大个白眼。
贾琏既已到林府,长待也不可能,顶多七八日得回去。
难得贾琏没心思乱来,更不敢在林家瞎打听,现在的林家下人嘴严得很,回头让他们在林泽那里告一状,又是个麻烦事,他还指望林泽能扶他一把呢。
经过昨日的一番探讨,贾琏对林泽已经佩服至极,再没有人比他更让贾琏信服的了,那眼睛是真毒呀!
林家是开始收拾收拢黛玉上京之物,衣食住行都备齐,银钱丫头都没落下,送荣国府各姑娘少爷的见面礼,被单独收好容易含早,也就差不多了。
查阅无误后,林泽给添上个老大夫,又购置些新鲜果蔬,省得水路不停靠,只吃鱼身体受不住。
一切准备就绪,贾琏也购置了些江南的特产,准备好回京,林泽终于从飞鸿院出来,给他们送行。
说起蹲家里,黛玉贾琏和林如海就没见过他出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真正的大家闺秀还家里蹲,旁人守孝可不至于连庭院门都不出。
黛玉贾琏和林如海算是第一回见他出府,也被他的派头吓一跳。
身后跟着不少人,各个孔武有力,都不是林家的仆从。林泽披着厚厚的披风,林立和林铁两兄弟一左一右护着,看着像是怕人刺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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