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几个,他们是水寇,常年跟南安王打仗的那个,他让你们快点写信,送给家人,好拿赎金来领人,否则今天就要把你们都卖掉,还挺细皮嫩肉的,那些个地方肯定愿意高价收。”
一个人堆里突然钻出来个会说话的,那几个说不通什么话的连连点头,拽着绳子又喊又叫。
“你们敢,我们可是勋贵,啊……”话还没说完,大耳瓜子就落下来,接着拳打脚踢,根本不管不顾,一副要打死的模样。
其余几人吓得不敢动弹,直到那人被拖死狗一样拖出去,心惊胆战害怕得脸色都变了。
“他……他会怎么样?”
听到他们这话,土匪里懂说话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能怎么样,先拿出去卖两银子,回头要是听话肯写信,再要回来,被打成这样,好点的地儿去不了,实在没人要的话,就留山上也行,这和尚庙好待有个地方乐呵乐呵。”
越说,几人越怕,时下好男风的多,他们哪个都长得不差。
落入贼手,前途不知会怎么样,信当然要写,否则下场不会比刚刚那位好。
几封信都写完,关上牢门,留两个人守着,剩下的走到外头,看着地上昏迷的公子哥。
“哥,这人怎么处理?”
“捆树上吧,时不时抽一顿,吓吓里头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当逃兵。后头估计还会有人来,正好给他们掌掌眼,记得捆树荫下,别给晒晕过去。”
“好嘞。”外头树林多得是,随便捆那颗都行,主要是信,得快些送到京中,这些都是水寇抓人的证据,敢从军营逃跑的,在家里绝对横行霸道,不受宠都干不出这等事。
山洞里,被捆得难受的几个公子哥,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一想到自己未来要遭遇的磋磨,恨不得泪从中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语言都不通,听一耳朵鸟语,落到贼寇手里,抓得就是他们这等勋贵子弟,往常威胁的话,反而成了催命良方。
“都怪你,我堂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回来要事疯了,我家里人肯定跟你没完。”一个有些晒得脸色通红的小个子男人冲着另一个高个就是一腿,“都怪你!怂恿我们逃跑,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知道落入什么境地,我大好的日子,怎么活成这样!”
“就是,都怪你!要是现在还在军营,我肯定早就睡着了,不就是日行六十里吗?我可以日行百里,我要回去!!!我想回家!!老祖宗救我回去。”
一个个汉子开始哭,门口守着的两人咧嘴一笑。
放心,还有好的来陪你们,等那群有胆子的人都跑掉,剩下的都是乖顺的,拉到战场才够看。
信鸽飞到贾赦军中,密信拆开后,贾赦咧嘴一笑,打量那几张皱巴巴的信纸,上头字迹肯定是真的,各有各的千秋,没什么章法,家里宠到连字都不舍得好好让练习一下。
“将军,卫若兰求见。”中军账外,年轻的汉子喘着粗气,胸中悲愤难鸣。
贾赦睁开眼,看着门口,“不见,让他回去,莫打搅本将休息。”
“将军,我有要事禀报,有人……”
“让他进来。”就是个傻货,在他营帐外大喊大叫,怕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来告密的。
卫若兰一进门,冲过来重重跪在地上,大喊一声:“贾将军,他们很多人都想逃跑,而且有几个已经成功跑出去了,快点用把人抓回来重重处罚。”
“你不想跑吗?”贾赦平静问道。
“将军,现在是商量这个的时候吗?再不去抓人,就抓不住了。”卫若兰眼眶都是红的,好似贾赦不动手,就不是个好人一样,抑郁之色,逐渐上涌。
贾赦微微笑了笑:“你呀,还有得练,瞅瞅,这是什么?差点被你误了大事。”
卫若兰眼中疑惑一闪而过,结果那几份信,随即眼眶骤然大睁:“这……”
“你自己说,你要是在门口大喊大叫,时不时误了大事?还有人敢跑吗?本将的赎金从哪里来?这账还不得记在本将头上。”贾赦拿回信,让人送出去。
全程,卫若兰没有吭声,心跳如雷。
“有心是好的,脑子和眼睛都要动起来,他们能这么简单出得了大营,你觉得是谁允许的?”贾赦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
“出了大营就是逃兵,没出大营,还有讲的余地,你猜猜这些信件若是被她们家里人送到宫中,时不时逃兵的罪证?不想认都不行,逼我上书要有用得多。”
“将军不想要他们?”
“你想要吗?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走个路还要唱反调,指望他们打仗,他们不涣散军心就不错了。你看看,明天后天肯定会越来越多得人逃跑。我三日才反应过来,没问题吧。”
卫若兰摇头,又一次重重跪在地上,“都是我冲动,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来告状的,要怎么弥补呢?”
“怎么弥补?既然都知道,肯定要处罚一下,你觉得处罚什么人,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得跑?”
还能更加肆无忌惮?卫若兰蹙眉,罪魁祸首已走,本来应该上书去报,但他们家里人肯定会找关系,找各种理由给他们开脱,所以,若是不上报,肯定更加不怕回家挨骂。
“惩罚我吗?”
“是,惩罚你涣散军心,明明那几人是为了抵抗水寇才去殿后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是逃兵了?”
“可这样不是给他们离开军营的理由吗?还可以说他们被俘虏是因为战败。”
“你记得表现得悲愤一些,我又不公之于众,只要不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就不是我的问题,你明白吗?”这个锅既然是你挑的,可不得让你自己挑完,“放心,你本来也得罪了他们,再得罪一下又怎么了?”
卫若兰看着贾赦,觉得他真的好阴险,不过的确是他的错,背起这个责任理所应当。
“好,我去帐外跪着。”
“账外有什么用?去军旗下跪着,说你自己要去那里跪的,觉得我贾赦不德不配位,竟然只想遮掩,不想如实上报。”
“是!”卫若兰又冲着出去了,真是个冲动的小鬼,还有得教。
不过敢得罪半营的纨绔前来告状,放在边城,只要有能力,肯定能守好一方之地,值得教导一二。
众人都在观望,看到卫若兰又气势雄性冲出来,直奔军旗之下,痛苦万分跪在旁边,撒气一样捶地喊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贾赦不管。贾赦竟然不管?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道理?以往在京中,贾赦可不是好相与之辈,告状告到家里是常有的事。
“卫若兰,你这是怎么啦?”一个公子哥吊儿郎当走到他身边,“你不是去告状了吗?贾赦说什么了吗?让你这幅德行。”
“滚一边去!”
“哟,脾气还挺大,贾赦他不派人去追?”
“追什么?我看他巴不得人跑路,省得他还得催人赶路,回头说是遭遇了水寇,遗失了几个人,自生自灭还快哉些,他怎么能如此行事,往后还怎么控制得住大营,德不配位啊!他都没有打过仗,更不会带兵,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越说,卫若兰骂得越激动,在他嘴中,贾赦就只是个混子,告状一把好手,带兵屁用没有,这时候嫌麻烦,完全不考虑往后之事。
大家听一耳朵,觉得也没错,逃兵不抓回来,回头不得越逃越多,以后贾赦找个借口,是不是都不算逃兵了?法不责众嘛。
不少人眼神交汇着,走远一些,避着卫若兰。
靠在边缘的冯紫英跟卫若兰关系极好,察觉到卫若兰从头到尾没把话说死,说得都是他自己的猜测,这不很不像他所为,便没有赏钱劝诫阻拦,只默默看着卫若兰发疯撒气。
以卫若兰的品行来看,他并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用猜测诋毁人,大多都是用得眼见为实。
当天晚上,就又跑了几个,贾赦的军帐灭了灯火后,又跑了几个。
接连三日,越跑越多,直到再没有人跑路时,这群纨绔子弟兵还剩下一半左右,大多都是家中不受宠或者有心气抱负的。
直到此刻,日行六十里才轻轻松松完成,速度和军阵都有明显的进步。
众人心中猜测,贾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子弟兵才有一战之力。至于跑掉的人,不追究也是罢了,追究的话各家都不会好过,几乎每人家里都有爵位,最轻也是剥夺继承权。
等到达南边,与南安王汇合,便开始训练水战能力,天气还算好,入水并不艰难,比冬日入水好得多。
几百封信件送入宫中,还有贾赦上书的逃兵名单,甚至何时逃的都有,焉坏的小子肯定是准备报复了。各家送子弟进京畿大营还是花了不少银钱的,这事闹到现在,可以收尾了。
几百个勋贵被水寇所抓,剿匪势在必行,几个勋贵家的老封君哭着求到太后娘娘宫中,求先把人救出来,否则一旦开战,他们家的儿郎势必要被祭旗,那才完了。
还不如先把赎金交了,将人带回来后,再一一去剿匪,将赎金取回。
做梦都没这么做的,好像剿匪就是给她们去的,太后娘娘气得不见客,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那儿又跟着不消停。
赎金陆陆续续都缴了,人随便找个小路放下去。整个山头再找来时,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抓到。那么大笔财务自然没有寻回,各家的处罚却跟着下来。
爵位已经基本没有的人家直接被夺爵,剩下的或被赶出京城,或被剥夺继承权,京中秩序都为之清明许多。
林泽带上贾探春,在贾赦出发之前,前往扬州,省得被一并抓了,得不偿失。
顺流而下来到扬州城时,被早已准备好的知府大人引入县衙。
密旨下来,要他配合筹集军粮,并扫荡江南剩余的蛀虫。探春推着林泽,大大方方跟在他身后,到处见世面。
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第一回出远门,探春胸中欢喜,迫不及待想要变得更好更强。
第81章 王子腾被换
能被林泽带着到处走,认识各种不同的风土人情,与不同的人打交道,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走出后院那一方世界后,感觉天空都完全不一样,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风采,比之前听林掌柜说故事还要激动人心。
除了身体上有些疲乏,精神一直都是亢奋的。
果然,她做的选择没有错。
“林公子,最近扬州、金陵和姑苏都在排查旧案,务必清扫冤假错案,下官这边也尽力为之,之前那甄家已然俯首,再不敢跳脱。”
扬州知府将他早已准备好的名册递过来,还展示他让底下人做好的账册,原本是准备年后进京述职的时候送上去,好争取个优等的考评,如今拿出来,说着就倍儿有面子。
秋后算账嘛,都是油水丰厚又干着轻松的活,完全不担心会得罪人,各个配合得很。
“辛苦了,先下去吧,我先休息会儿,再与你商讨后面的事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林公子沐浴更衣后,可以好好休息,房舍都清扫干净了,姑娘的屋子也是备好的。”探春跟在林泽身边,手上带着碧玺手镯,身上穿着贡品,一看就价值不菲,必不是什么伺候的丫头。
“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姓贾,叫她贾姑娘就行。她家中要去较远之地赴任,年纪小恐怕吃不消,便做主让她跟在我身边。”林泽的介绍,让知府大人小小吃惊一瞬。
将未婚妻带在身边,真有点意思。
“贾姑娘也好好休息吧,可别因为赶路伤了神。”面上知府大人还是客客气气的。
林泽的事,并没有传到江南来,除了几个跟京中来往甚密之人,其余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林如海的继承人,走得狗屎运,又跟新皇来往甚密。
他义父本来只得了个一般的考评,无功无过,从姑苏调任到西南去,官职差不多,其实是被贬了,那时候林泽跟太子闹得正激烈,被牵连其中又差点得个差的考评。
结果前两月莫名其妙被调到金陵来,做着金陵知府的肥差,虽然没有赶上清缴四王八公的美差,扫荡下尾巴还是够上了的。
之前的金陵知府却被调任到西北边城去,莫名其妙的贬斥,还被罚了不少钱款,一副贪了银子被罚的模样。
实际上,肯定不是如此的,能被调任金陵的知府,明摆着是跟着新皇的嫡系,西北那边迟早开战,提前做部署是必须的。
明年,势必就要来一场,边城的修缮城墙都需要能人来干,一旦干得好,论功绩进六部当个侍郎是足够的,之前的金陵知府那是恨不能赶紧收拾包袱走人,省得功劳全被贾琏给捞干净。
就贾琏那县令的小小九品的官位,连升三级,也不够他升一级来得重要不是?
江南这边不少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跟林泽有点关系?好端端的怎么升职?连他义父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扬州知府离开后,探春扶着他靠在木桶边,只有这等时刻,林泽非常痛恨警幻那厮,如此不方便,真的好无语。
探春习以为常,将他衣裳去得只剩下最里面的一层,就扶着他坐进浴桶,剩下的他自己都可以处理,衣裳也可以自己褪去。
等走出浴房,探春忍不住憋笑。再厉害的人,腿脚不便也是悲愤的。
“林泽,我可以看看那些账册吗?”
“去吧,仔细算算各家上缴了多少。”林泽说完,想了想,补充一句,“再看看四王八公里头有没有迅速做出反应的,断尾求生很迅速的。”
“林泽,为什么要看这个?”探春诧异。
“很显然,拎得清就能靠上贾赦,还有前程可以奔赴。”四王八公又不是真的完了,“他们也就被清一次,清算完就可以解脱。扯来扯去迟早被知府衙门重点关照,那才会脱层皮,越拖到后头,名声越恶臭。”
探春恍然大悟,果然,当主事人的都不容易,面对如此场景,还需要迅速做出反应。
想想还真有些好奇,谁会第一个被清理干净。
林泽觉得,应该是史家。两个侯爷拎得清,日子过得贫苦,江南这边能没被他们重点敲打过吗?那两位可还想复出,重新打仗升爵位的。
比王子腾好用,若真的拎得清,这次接任王子腾的人选,就选史家的三爷吧,好歹是从战场下来的汉子,挣到侯爵可不容易。
至少王子腾没有这个能耐,至今也只是接了家里的爵位,这么多年一家独大,没看见他升过爵位。
说是太平盛世也不见得,周遭大小战事不断,并没有多太平。
探春拿着账本看得不亦乐乎,算盘已经打得飞快,学习能力很强,比林立当初上手要快得多。林泽艰难从浴桶中爬出来,看到她如此模样,无语又无奈。
有些人给个机会就飞黄腾达,有些人烂泥扶不上墙,给多少机会都无用。
贾赦那边想必能进行得很顺利,这一波打下去,不得用的勋贵人家,将彻底淡出京中权贵圈,剩下的能用之辈,就出头了。
父皇给那么多好脸有什么用?养出来的废物扎堆一处,没点危机意识,竟敢做逃兵,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逃兵做不得,就算上官不管,你就能逃了吗?路引一项就过不去,想回京中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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