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战斗打响后,比跟南安王打时候差不多,水寇惊喜地发现这场仗依旧打得不艰难,船只都被毁了不少,河面上到处都是碎裂的船板。
他们虽是逆流,但架不住对方溃逃,便直接追击,争抢战果。
战鼓累累,响声震天,一艘艘船逆流而上,追逐上流的船只,不知不觉间,一只火箭从前射下,一桶桶被点燃的火油从天而降,炸开来时,耳边嗡嗡作响。
被油浸泡过的碎甲板被随之引燃,整个江面上到处都是活,一艘艘船被点燃,又被水流冲击撞到下一艘,后面的船只急忙减速,想调转方向,却不太容易,眼看着大批燃烧的船只一窝蜂撞过来。
犹如人间炼狱一般,江面上的活能阻碍每一个企图跳水逃生的人。
火攻,就是这么难以抵挡。
一百多艘战船,顷刻毁了个干净,顺便带走近大半的精锐,能逃出来的寥寥无几。不知何时,周围又冒出头许多船只,贾赦带着军队,一个个窝点开始扫荡。
被摸清楚了航线后,就极容易趁其不备。
被抓住的南安王是在某个小岛上被找到的,找回来时只受了点皮肉伤,但颜面无光需要进京谢罪,令他格外难以接受。
尤其是戴罪立功后的副官直接接手了他的军队,平滑过渡毫无波澜,跟着南安王的嫡系军队早在南安王出动的那场战役中,被毁得七七八八,还能完好无伤出来打仗的,也抵挡不住副官手下和贾赦手下联合而来的人马。
那群带过来见世面的纨绔子弟在这场战役中学到不少东西,也有不少人在厮杀中受伤,甚至好几个功夫不怎么样的,在跟水寇对拼中受了重伤,不知还能不能继续打仗,见过血的勋贵,有血性的勋贵子弟,自然不是刚离开京城的贵族少年可以相提并论的。
京中,新皇接到捷报后,连叫几声好。
受到林泽那边的消息,江南正在逐步被清理,新皇上任第一把火搞定江南没有问题,秋闱后就可完全平息纷乱。
剩下的,只等秋收后,筹集大批粮草军械,在冬日时,就可在西北来一次突袭。
兵部新上任的尚书简大人忙得晕头转向,户部和工部的几位侍郎已经很久没怎么休沐过,一直在忙于筹备,表面是领了建水渠和行宫的活,实际上大头在西北。
打完南方,船队几乎打到水寇老巢中去,不得已俯首称臣,没能力再捣鬼。论功行赏,主导者贾赦被升为荣国公。
第85章 林泽病重
一应跟着贾赦去的纨绔们论功行赏,也或多或少得了个正儿八经的官位,算得上正式迈入武将官途,这可比什么都有用。
但之前逃离大营离开的那一批,不仅什么功劳没捞着,反倒让家族跟着遭殃,爵位承袭都随之发生动荡,显然得不偿失。
回到家中,不少人都不复当初,没有名正言顺的地位,就算老一辈再宠,也得估计家族的未来,有些东西就不能那么大方地给,有些袭爵人才能拥有的好处,碰都不可以再碰。
人生悲喜不过如此,转瞬即逝,多得是风水轮流转。
贾赦回京后,邢大太太本不愿意烦他,奈何江南那边送来的信件太多,还有赖在家中不肯走的老辈,都是一家子,想推至门外都不太可能。
就算邢大太太不知声,明日那群人还是不会善罢甘休,提前通个气也好。
林泽去江南搞事情,大批粮草运送过来,银钱从哪里来的,那还用说吗?国库的银钱基本维持着,好难得才稍稍富裕些,还要留作它用,以防出现其他问题。
最富庶的莫过于那一批人,也正是最嚣张跋扈的,就越有银钱田地,京中已经搜刮过一回,外面肯定不能放过。
连贾赦自己,都交上去几十万两,你们不想交,还喜欢犯事,被逮住了猛整一顿,赖谁?没看见史家人都乖乖上供,小事有大事无吗?最起码保住了各家颜面。
不像贾家人,巴着他贾赦,依旧耀武扬威,就像荣国府身上的臭虫,不干好事,净扯后腿,如今还敢上门来要说法。
见都不想见,更不想搭理人,贾赦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睡在床上,让邢大太太在外头候着,就说是伤的重,有些迷糊着,见不得人。
就拖着呗,看谁拖得过谁?
贾敬那老小子肯定躲得更好,直接睡工部了吧,不然能一窝蜂全跑他荣国府来?这个族长当得不靠谱,真的不靠谱!
闭门养伤,让人守住门口,谁来都不见,看谁敢闯进来,莫怪他不给面子。
行军那么多日,还真有些累得慌,沾着枕头就睡迷糊过去。
邢大太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吗?都表现得如此明显,江南那边的事大老爷不想插手,那她也没辙,让人抱来一软被,睡在大老爷外间的软榻上,没多会儿同样睡得深沉。
江南,混乱不断地时节,抄家似乎成了家常便饭。
这儿这家勾结盐商贩卖私盐,全家被抓,明儿这家伪造盐引,没收家产,除了最开始被抓的那些作奸犯科之辈,后面都被遣返原籍。
哪家没有祭田?供应这些人安稳得活下去,都没有问题,关键是活不了之前那般富贵,重新回去种田,估计大多数人都不乐意。
可若荣国府和史家双侯不管,那这群人也没任何办法。
史二爷基本都是个下手的人,他只会抓人,不会救人,贾赦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告到京里去,也迟迟没有下文,靠山一倒,猢狲都没戏唱。
原还以为会有多大的霍乱,结果并没有。卫二爷倒有些庆幸听从林泽的安排,林泽肯定知会过宁荣二府和史家双侯,王家薛家已倒,有心无力。
连这两家如今还红火着都不能闹出事来,其他跟着混口汤喝的更不值一提,不过匆匆两个月,本子上需要处理的,便都处理完毕。
探春帮忙算下最后一笔账时,林泽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临近秋日,夜晚有些寒凉,林泽的身体愈发得差,面色也逐渐犯青,非常虚弱,就他这个身体,秋闱都不一定能支持下来。
如今,天还未暗沉下来,林泽却昏昏欲睡,歪在榻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看他如此,探春放下笔,走到他身旁,一股阴凉之气,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双脚犹如冰坨一般,没有任何热度,只剩下深冷的寒意。
那群精怪竟再未出现过,据说打仗之时,也从未出来捣乱,赖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全都消失不见,也不知是不是放弃了。
可她们对林泽的伤害,却一日日在加重,林泽每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秋闱还是要考,官位也一定要有,否则快要压制不住这些寒意。宝玉的那块玉,如今烫得握不住,探春做了个小布兜,包上几层,勉强还能拿在手里。
感觉得到他生命在流逝,探春一时非常复杂,坐在他跟前,默默无语,同时又希望,能尽快找到办法,把他救下来。
仅跟在他身边两个月,帮他算账帮他传达消息,探春从他一言一行中,感受到林泽的未雨绸缪和睿智,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消失。
尤其,不该为宝玉消失。
没过一会儿,林泽身子歪倒,睡着过去,探春起身,将他身上的毛毯盖好,看着他睡着后的模样,伸手描绘他的眉毛。
硬挺的眉毛不算厚重,却根根分明乌黑。他闭上眼睛时,没有那份桀骜的味道,看起来跟黛玉很像,也很帅气,要是能等她长大,成婚生子,那该多好。
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想了想,探春还是写了封信,送入京中,交给赦大老爷,也不知赦大老爷知道林泽的消息吗?林泽躲在扬州知府家中,从未离开过,莫不是还是远离京城,避开旧人的意思?
这封信最终寄到赦大老爷手里时,看着上面林泽病危的消息,贾赦有一瞬间的错愕。
什么?病危!一切事务都按着既定的路子在走,他怎么会出事?难道是因为腿吗?
想也不想,贾赦进宫求见陛下,得到陛下的许可后,急匆匆往江南赶,顺流直下的船速度很快,不日就能到达扬州,看着水面激流,贾赦的心一直揪着。
又一次面对死亡,贾赦依旧有些不适宜。
第一次面对死亡,是因为祖父母,人前那是一对恩爱夫妻,无数人称赞的郎才女貌,背地里却不是如此,祖父的一味强求,祖母的冷情,一个为情,一个为权,如此结合之下,双方都在妥协,又都在受伤。
直到祖父旧伤复发,祖母也冷漠看着,甚至还有种终于要解脱一般,让祖父始终无法接受,最终同归于尽,就在贾赦的眼前,轰轰烈烈得结束。
犹记得祖母冷漠说着,他们并不相配,从性情到谋算,从爱好到习惯,无一相同,甚至格格不入,她永远都受不了祖父的不拘小节,也受不了他强行将她带离家中的模样。
因为拒绝不了,便当成事一笔交易。用自己换取家族继续昌盛,如此也算是求仁得仁。
但祖父无法接受,到死都无法接受。
第二个,便是父亲贾代善,他跟贾老太太说得话并没有撒谎,贾代善的确后悔杀了他母亲,柔弱的亡国之女,比史氏更得人怜惜,小心翼翼又听话的样子,是贾代善心目中妻子的模样。
有祖母的温柔,却没有祖母的强势,贾代善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恰好,他母亲是这样的人,而史氏并不是。
最终,他母亲还是死了,死在贾家人的算计里,后面看到与他母亲有五六分相似的他,自然而然就不太舒畅,也不太敢放在跟前教养。
恰好,祖母对继承人的要求十分严苛,严苛到贾代善自己都受不了的地步,送给她教养不至于养出来一个废物,也省得自己亲自教,控制不住脾气。
被他逼死的时候,贾代善觉得他的确很得贾家人真传,想要得到的,就不会放手。荣国府能够风风光光过下去,就是他对母亲最好的交待,别说贾赦他自己,贾代善也不敢违逆祖母的话。
最后,便是张氏母子,贾瑚的死他没有能够挽救,张氏的死同样如此,可能千防夜防终会有疏忽的时候,张氏很清楚,才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唯一希望的,就是下辈子不跟他继续纠缠,当把她们母子拿出去做筹码要挟的时候,张氏就心如死灰,没再像往常那般温柔,偶尔甚至还会怨恨他。
如今,又轮到太子了!林泽虽然不是跟随他一起的太子,但他的的确确是太子的转世,这样的人要是离世的话,他又少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想起太子,还记得他第一回入宫,被祖母叮嘱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太子跟他亲近,否则他就失去价值,没有培养的必要。
为此,他提心吊胆,非常害怕,到了东宫,看着贾敬恭恭敬敬对太子行礼,太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多少亲近,甚至连同窗情义都没有,他很害怕就此离开后,祖母会将他放弃。
可能那时候眼神热切了些,被太子察觉后,对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后,将荷包里的糕点送给他吃,努力笑得灿烂又可爱些。
太子那时候只是看着他,又垂眸看着他手里的糕点,似乎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将他抱入怀中,捏起他的糕点,尝了口,唇角勾起的弧度,至今他都记得。
从那一刻起,贾赦觉得太子将他看穿了,而且很配合他的行动。他看见贾敬眼中的惊讶,也看见东宫众人眼底的不敢置信,众人打量他的眼神,都随之变得郑重起来。
为了这份瞧得起,贾赦用十二分的精力去学习,那股劲头绝对不比贾珠的小。
三岁,在大多数孩子开蒙都没开始的年岁,贾赦已经在为了生存努力读书写字,骑射功夫同样不甘落后,每每到入夜,才回到东宫,配太子用膳。
太子很忙,却会每日考察他所学,见到他的进步,也会给他多点一道点心。
第86章 准备成婚
船很快到达扬州,贾敏死的时候,贾赦没有过来看一眼,林泽病情加重的时候,急匆匆就赶来看看,心里想着如果是精怪之术的话,那还是需要靠那种力量去抵挡。
在此之前,就需要先保住他的命,宝玉那块石头应该还是好用的,可惜太小了。
贾赦亲临扬州知府衙门,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又是打了大胜仗的荣国公,毫无形象拍着门,还以为是来打劫的。
随后,直奔林泽所在的院子跑去,谁都看得出,他很着急。扬州知府莫名其妙跟在他后面,又去了那个平时不会去的院子。
来看他的不多,个个分量十足,本人搞事能力相当可以,这是扬州知府对林泽的看法。
到了院子,林泽还在睡,软榻上歪着青白着脸,看起来是瘦了很多。
“大伯。”探春就在林泽身旁算账,站起身交换道。
贾赦抬手,眼神没落在探春身上过,带着些颤抖问道:“现在他每日都要睡多久?”
“白日里要睡足三个时辰,晚上一两个时辰就冷得睡不着。”
探春的话,让贾赦眉头深深锁紧,有一些难言的憋屈感,抓不到人,他不能直接给他消磨苦恼。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糟心。
褪下手上带着的佛珠,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祖母给他的,保平安用的,据说传了很多代,有些灵性。
被动着手带上,温暖的感觉从手上蔓延至全身,林泽突然感觉有些舒适,睡得更加香甜,眉峰舒展开来,看得出很舒服。
有用就好,贾赦松口气,不知太后那里,什么时候能弄好他过继之事,作为郡王,想来就没那么容易被这种东西算计。
若真的谁都可以直接影响的话,上辈子也不至于去干预太后身边的嬷嬷,早就可以直接让太子昏昏沉沉,甚至性情大变。
可恨的是那群精怪竟然躲起来,根本不再出现,看来不来个狠的,他们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样。
贾宝玉是吧,等着。想让他看破红尘,做梦还快些,永远脱离不了尘世,那群精怪就会跳脚吧,一如宝玉入赘之时,突然气急败坏现身。
贾赦来扬州没有瞒着人,有人来打听他来的目的,扬州知府含糊其辞,什么也不敢说,尤其是那位的存在,哪个敢透漏出去,否则他也是知情不报之一,肯定受不住的。
没多久,取而代之的是各家的人,贾家的、薛家的、史家的和王家的,甚至还有甄家的人,都跑到知府衙门,哭求贾赦见一面,给各家求个情,做个靠山。
贾赦有空理他们才怪,一个都不见,着急忙慌从角门跑出去,去各个寺庙里面寻着有用的东西。探春依旧在林泽身边,林泽偶尔清醒时,她会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
安安静静又能控住场,没有擅自做主,学习得很快,林泽也没想到,探春竟然是个不错的帮手,培养的价值越来越高,她自己说不准就能慢慢立起来,甚至一点都不觉得算账是件枯燥乏味的事。
若昔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是探春的话,很多事都会简单很多。可惜,年纪不合适,难怪和亲以后会过得不错。
“探春,如果我真的活不下来,你可能就要另寻他人了。”这十几年本来就是偷来的,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也没有多少遗憾,至少这辈子,想做的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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