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和云墨有了闲暇的时间,便算起总账来,云墨拿着签好的单子念,苏沐瑶记录:
第一天,三十瓶雪顶春梨,净赚六百两纹银;
第二天,六十瓶雪顶春梨,净赚一千二百两纹银;
第三天,九十瓶雪顶春梨,净赚一千八百两纹银;
第四天,一百一十瓶雪顶春梨,净赚两千二百两纹银;
第五天,一百一十瓶雪顶春梨,净赚两千二百两纹银;
第六天,二十瓶雪顶春梨,净赚四百两纹银;
第七天,十五瓶雪顶春梨,净赚三百两纹银;
加起来,这一周,内务府一共取走了四百三十五瓶雪顶春梨,一瓶赚二十两,她们总共能赚八千七百两纹银。
八千七百两银子!
云墨光是听到这个数目,就差点幸福的晕过去,如果不是自己用力捏了胳膊一下,龇牙咧嘴的,实在很疼,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她现在走路都是飘的。
苏沐瑶好笑道:“这才哪到哪呢?你就犯傻了。”
云墨听话里有别的意思,吃惊道:“小姐您不是说,宫里的雪顶春梨已经饱和了吗?”
“是已经饱和了,但你忘了一件事,”苏沐瑶眸中光芒一闪,道:“瓶花是无根之物,不比盆景,即便用水滋养,最多也只能存活十来天。”
算算日子,第一批送去的雪顶春梨也该换了。
毕竟那可是放在妃嫔宫中的,花枝稍微不鲜嫩都不行,绝没有说一直放着,放到枯萎败落的一天。
让娘娘们看到了,多不像话。
云墨戳了戳食指,迟疑道:“可是小姐,您似乎忘了,这几日御花园的梨花也渐渐绽放了……”
今年天气回暖的很快,不光是梨花,御花园里的桃花、杏花、迎春花也有了盛放的趋势。
春日百花一开,雪顶春梨的优势不就荡然无存了吗?
想到这里,云墨不禁有些忧伤。
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她宁肯天天受累,也不想失去这个发大财的机会。
苏沐瑶瞥了她一眼,并没多做解释。
听起来,云墨的担忧似有几分道理,但依她看,雪顶春梨的风头,绝不会被普通的梨花压下去,原因有二:
首先,雪顶春梨是她用灵泉水培育出来的,品质自与普通的梨花不同,雪顶春梨的香味更清幽,花朵开的更繁茂,更洁白。
然后,就是取名上的差异,“雪顶春梨”这个名字,直接将它与普通的梨花区分开来。
让它成为了一种珍稀花卉的代名词。
就跟现代产品一定要注册商标一样,有了商标之后,不但能够保护到企业的利益,还能形成一种独特的品牌形象,印在消费者的心里。
有了这两点区别,即便京都的梨花陆陆续续开了,她也不担心,雪顶春梨会彻底失去市场。
而且,她相信,在有了其他梨花做对比之后,雪顶春梨的优势还会被凸显出来,普通的春梨恐怕再也入不了宫里这群金尊玉贵的妃嫔们的眼了。
苏沐瑶只料对了一半。
雪顶春梨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接下来十几天,内务府发来的订单量突然暴涨,先是一天要求供给两百瓶雪顶春梨,后来提高到三百瓶,再后来竟提高到一天要五百瓶。
饶是苏沐瑶,心里也有些打鼓了。
每日来送苹果青釉瓶的太监里,有一个为首的,名叫张保,白白净净的,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倒挺利落。
苏沐瑶问起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陪笑道:“您不知道,雪顶春梨的名头,已经从宫里传到了前朝去,那些王公大臣听说是皇上和宫里娘娘钟爱之物,纷纷求取,有的为了附庸风雅,有的为了彰显自己地位,有的为了迎合皇上和娘娘们的喜好……总之呢,京都里面,一瓶雪顶春梨的价钱,都快被炒上天了,真是供不应求。”
苏沐瑶怔了怔,她原来也想过,前朝后宫本为一体,雪顶春梨既受宫里妃嫔喜欢,那迟早有一天,会传到前朝去,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既然这样的话,她有一点必须先提前声明了。
苏沐瑶抿了一口茶,轻轻道:“你回去告诉苏佳,我这里梨树有限,心力也有限,以后一天最多只能提供一百瓶雪顶春梨,再多就没有了。”
云墨眼里露出一抹着急,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忍了半晌,又压下来了。
要她说,多少雪顶春梨她们都能提供。
不知为何,东跨院那八棵梨树,长得又高又大,生长速度奇快,她前一天才剪下的梨花枝,第二天就又重新长回来了,就跟壁虎的尾巴似的。
有了这天生神树,她们哪里还用怕,供应不上内务府要的雪顶春梨?
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把泼天的富贵往外推,但小姐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等四下无人了,云墨忍不住问出满腹的困惑,苏沐瑶听罢,失笑道:“你别光想着挣钱了,也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呀。”
乾西四所就她们主仆二人,一天一百瓶雪顶春梨都有的累了,再多,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云墨反驳道:“我们可以雇人帮忙啊。”
即便不想用雇的,也可以选几个宫人过来伺候。
之前敬事房就要送人进来,只是小姐没要。
一是小姐考虑到自己位份低,怕那些太监宫女不够忠心;
二是要了那些太监宫女后,他们的月银例钱都要从小姐的份例里面扣,她们本来就不富裕,哪里养得起那么多人?
云墨相信,凭她一个人,也能伺候好小姐的饮食起居。
但现在不同了。
她们有了钱,小姐完全可以过上像以前一样,丫鬟随从成群的日子,谁不想多几个人服侍呢?
而且,她们在内务府那边有了人脉关系,想挑几个诚心投靠懂园艺的宫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苏沐瑶耐心解释道:“不光是这样,我还有其他的考量。”
凡是高精尖产品,都会采用饥饿营销的方式。
市场是会饱和的,自己的雪顶春梨再受追捧,一旦它的产量上去了,也就变得不值钱了。
尤其对于那些权贵来说,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稀有品,才有价值。
她可不想她的雪顶春梨烂大街。
还有就是,这桩生意,她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美其名曰,她身为主子,帮内务府解决了一个麻烦,充其量内务府和她是合作关系。
没得说他们要多少瓶雪顶春梨,她们就提供多少瓶的道理。
苏沐瑶安慰云墨道:“人生这么长,赚钱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为眼前的小利累着自己。”
云墨:“……”
她怎么觉得,小姐在说这句话时,眼底划过了一丝惋惜呢。
所以小姐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转念,云墨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小姐,后宫娘娘们寻梨插瓶的风气,是由皇上始的,可是,宫里别处梨花并没开,唯有咱们乾西四所春梨盛放,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古怪吗?”
这有什么古怪的。
苏沐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拄着下巴道:“八成和那天傍晚来咱们宫里讨梨枝的公公有关,你还记不得他是那个宫里的?”
云墨道:“他说自己是年妃娘娘宫里的。”
苏沐瑶颔首道:“这就对了,据闻年妃久得盛宠,大约她喜欢梨花,皇上去她宫里看到时,赞了一句半句,传了出去,或者是年妃看那梨花开的好,将梨枝插瓶献给了皇上……无论是哪种情况,总而言之,咱们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个中间人是年妃。
她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雍正为了解开心里的一个小小疑团,就让苏培盛假冒年妃之名,故意来乾西四所试探。
讨要梨枝,只是一个借口,也只是一个意外。
就云墨来看,就任何一个局中人来看,苏沐瑶分析的都格外有道理。
谁会无端端的去怀疑呢?
就是放在现代,平常人也不会敏感到去琢磨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大爷,会不会是国外间谍。
更别说是在古代,上位者想要打造信息差,实在是太容易、太简单了。
苏沐瑶在和云墨进行一番“合理”猜测后,又开始继续进行朝而复始的修剪梨枝工作,偶尔算算账,数一数自己银库里疯涨的积蓄,权当是忙碌之余的消遣了。
第24章
时近月末,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悄然而至。
琉璃瓦檐上,滴滴雨水汇聚,在走廊外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廊下的芭蕉叶子被雨水冲刷的青翠欲滴,微风中,泛着一股草木泥土的清新味道。
古代别的兴许不如现代,但空气质量是真的好。
苏沐瑶推开窗户,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因为今天从慈宁宫请安回来,天上就开始飘雨点,苏沐瑶并没有冒雨工作的习惯,索性放了自己和云墨一天假,吃完午膳,就开始睡觉。
许是下雨天躲在屋里,听着雨声睡觉格外舒服,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直睡到了现在。
现在已经是申时末了。
云墨提着红木抬盒从穿堂处走了过来,看到苏沐瑶,笑道:“小姐,我去取晚膳了。”
苏沐瑶看她脚下蹬着双木屐,叮嘱道:“雨天路滑,小心别摔了。”
“我知道,”云墨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撑开手中的青绸油伞,下了院中台阶,渐渐离开苏沐瑶的视线。
云墨离开后,苏沐瑶松松挽了一个发髻,随手从妆台上取过一支白玉银竹笄固定住。
这样挽发的方式有点散漫,但乾西四所现在就她和云墨两个人,她并不想挽太过繁复的发髻,委屈自己的头皮。
接着,苏沐瑶取过一碟山瓜子,盘坐在窗边案桌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翻看《大清会典》。
她看这个,是为了了解本朝税制。
前几日,云墨提了一嘴要缴纳春季税的事,她忽然想起,她的雪顶春梨也是要缴税的,只是……
内务府当初与她商议时,并没提这一项,所以她趁这会儿闲了,自己先研究研究。
雨点,噼里啪啦的,越下越大。
困住了休息的人,也困住了行路的人。
御花园惠风亭中,曾经的十三阿哥,如今的总理大臣、怡亲王允祥,看着亭外水天一白的雨瀑,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对旁边的雍正道:“皇兄,都是臣弟不好。”
他今儿个冒雨入宫,是为了汇报朝里八王党的动向。
自去岁冬,先帝驾崩,四哥即位,四哥曾经最大的政敌―八贤王允T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似完全接受了这个结局。
但雍正和允祥都知道,情况绝不会是这样,老八那个人,狡猾的很,平日不显山露水,等关键时候,却会像蝎子一样,趁你不备,猛的狠蛰你一下。
蛰的你伤筋动骨的疼,偏偏你还奈何他不得。
四哥初即位,要处理的政务极多,头一件就是先帝的丧事,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的不好,史书工笔,还不知道写成什么样子。
且四哥所在的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颇受瞩目,想要处置八王党羽,必须找个合适的借口。
如今八王一党表现顺服,四哥不但不能罚,还得赏。
否则,落一个新帝残害手足的口实,就再也择不掉了。
所以前一阵子,雍正颁布圣令,共授命了四位总理王大臣:允祥、允T、隆科多、马齐。
允T不必说,马奇曾在先帝面前,多次保举允T当太子,隆科多是后期审时度势,才投靠四哥的。
允祥作为雍正最信任的臣子兼弟弟,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总理大臣,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最大最重的任务,就是盯住朝里那些不安分、试图动摇国本的八王党羽。
而最近,在先帝入殡之后,八王党羽重又活跃起来,以老十四做筏子,攻击雍正。
说其刻薄寡恩,将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困在景陵,不让其回京为太后侍疾。
即便雍正早都声明过,让允_留在景山,是为了代替他给先帝守孝,可随着先帝丧期一日一日的过去,这个借口,渐渐有些立不住了。
若要平息众议,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太后出面,只要太后说一句:允_留在景山,合为哀家之意。
一切的问题,立即迎刃而解了。
可是,四哥和太后的关系真的难评,虽为至亲,却不如陌路,着实让允祥头疼。
允祥来时,已经打好了腹稿,寻思着,自己怎么都得试一试,可他来的不巧,养心殿外的守门侍卫告诉他,皇上刚起驾去了御书房。
于是,他又转道去了御书房,到的时候,雍正正在紫檀桌案前挥毫泼墨。
看到他来,雍正似也不惊讶,随手将黑漆描金羊毫笔搭在砚台上,不等他开口,便将他叫了过去,让他来看自己刚写好的大字。
允祥去看时,见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竖着写有两个斗大的墨字行书:廉明。
字写的极好,笔锋中透着一股凛然刚劲的气魄,纵在历代帝王之中,书法造诣能媲美四哥者,也是屈指可数。
只是,“廉明”二字背后的寓意,却不好说了。
允祥一时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
先是想到了四哥前不久给允T封的廉亲王,里面就有一个“廉”字;接着又想到先帝后期,因连番战事导致的国库空虚;甚至中途思维还发散了一下,想到了前朝,廉明二字,会不会是怜明?
若真有反党勾结,试图复辟前朝,那真是他的疏漏了。
允祥有惑必问,雍正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八王一党的事你先丢下,朕有另外一件重责大任交给你,要你立即着手,亲自承办。”
允祥正色道:“皇兄请说。”
雍正言简意赅道:“去户部查账。”
总理大臣包揽国事,户部作为掌管财经的部门,自然也在管辖范围内。
查账嘛,目的自然是为了揪出国之蛀虫,以防内部消耗。
但,凡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八王勾朋结党之事威胁朝纲,迫在眉睫,才是首要的大事。
而且说句实在的,治理贪腐完全不急于一时。
因为什么呢,先帝就是个反腐头子,极为痛恨贪官污吏,一生都在致力于整顿吏治,到了康熙后期,虽然还存在贪污受贿,但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如今的官员体系还是那个官员体系,就是要在上面用功夫,也不必让他去嘛。
允祥为人恭肃谨慎,说不出“杀鸡焉用宰牛刀”这样的话,但面上却露出了几分意思。
雍正看出来了,不禁一笑,拍了拍允祥肩膀,道:“你若能办好这件事,朕有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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