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允祥又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再通告全国,搜捕贵妃踪迹?”
雍正闭了闭眼,道:“不必。”
怡亲王:?
他不太明白。
雍正疲惫道:“最近朝里有很多对她不利的言论,大张旗鼓的搜索,暴露了她在宫外的消息,她会有性命危险。”
合着这会儿还想着人家的危险呢。
怡亲王着实觉得自家皇兄有些执迷不悟。
但他又好评价什么。
“那怎么办?”
雍正轻轻道:“让粘杆处的人秘密搜索,这件事,十三弟,你去办,万万不能出差错。”
“还有,明日早朝,宣布贵妃意外身死的消息。”
“是。”允祥出去了。
雍正揉了揉眉心,他刚醒,除了把人赶紧抓回宫来,接下来,他还有一堆的事要忙……
…………
雍正想要找到苏沐瑶可不容易。
苏沐瑶从产生逃出宫外的想法,时至今日,已经谋划了整整两年了。
从让春兰先行出宫做生意,再到挣了钱,让她在各州各府购买宅院……
从联系周德安,一步步打通出宫的路,到决定引燃这场大火,借水车取水一事出宫……
从让钦天监占卜天气,到定下生辰日、大雪、无风、酉时三刻出宫……
每一步,每一环,以及出宫后的行走路线,她都考虑了无数遍。
以至于,允祥有生以来头一次这般挫败。
都一个多月了,他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都没得到统一,有的说贵妃去了南边,有的说贵妃去了北边、有的说在西边发现了贵妃踪迹……
他对雍正,完全无法交待。
…………
而此时,京都以东,沧州青县的平安茶馆中走进了三女一男。
头前的一位小姐,戴着一顶白色的狐狸皮兜帽的,正是苏沐瑶。
她后面跟着的两位,分别是云墨、春兰、还有管叔。
柜前的掌柜正打着算盘,看他们的穿着都不普通,陪着笑,跛着脚亲自迎了上来,道:“客官,您喝茶还是住店?”
管叔没好气道:“喝什么茶,住什么店?李二柱,你连自家主子都不认识了!”
那掌柜的一听,再一看,立马认出了管叔。
他原名叫李二柱,出身甘州军,以前跟着苏沐瑶的祖父瓜尔佳・祜满打仗,腿上受了伤,落下了一个跛足的毛病,祜满体恤,就让他退下来了。
后来,管叔把他安排到平安茶馆来,让他在这里接应等信儿。
如今,可算是等着了。
那也就是说,最前面的这位,是自家主子小姐了。
李二柱俯身就要跪拜,管叔拉着他,道:“这里人多,去客房里面说。”
到了客房,李二柱拜了苏沐瑶,笑道:“您放心在这里住着,就算官府找来也不怕,奴才跟当地官府有些关系。”
苏沐瑶笑道:“还是要留点神,对了,咱们还有几个人,应该这几天就到。”
“是是是,包在奴才身上。”
李二柱忙去安排茶饭点心了。
…………
沧州青县,地处天津卫,以前也被称为天津府。
苏沐瑶以前各地旅游的时候,来过天津,当然,和她现在看到的完全不同。
古代有古代的热闹,现代有现代的繁华。
等彩蝶、秋蕊、水生、来福的空挡,苏沐瑶就去当地有名的酒楼听了书、看了戏,还吃了当地特色油茶、狗不理包子、曹记驴肉、煎饼果子、锅巴菜……
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除了偶尔有些担心彩蝶他们
幸好,等了快一个礼拜,彩蝶、秋蕊、水生、来福都来全了,一个没少,一个没丢,他们这个大部队总算集齐了。
青县到底是个小地方,容易暴露。
苏沐瑶琢磨着,为了预防万一,她最好还是不断转换位置,在各地旅游旅游。
看看清代雍正治下的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至于去哪儿呢?
据说康熙六度南巡,看来南边的风景很不错……
那就先去南边吧,反正路线是一早定好的。
全国各处都有她的宅院。
拿定主意之后,她就立即带着人南下了。
气势颇像杜甫诗中写的那样“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
允祥垂头丧气的走进养心殿,拱手告罪道:“皇兄,臣弟无能。”
雍正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眼眶凹陷下去,反而显得眼神更加沉稳平和。
可是,这样沉稳平和的眼神,不知为何,却又极具威严,让人不自觉的凛然生畏。
“没有找到?”
“嗯。”
“仔细说说。”
允祥将他这一个多月以来调查情况说了一遍。
雍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击着桌面,到最后,轻轻评价了一句:“她一向聪明。”
允祥垂下眸子,他现在也分不清,不知道皇上这么说,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他总觉得,皇兄现在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水面短暂的平静,实际上底下已是暗潮汹涌。
雍正道:“你忙你的,这件事,不用再查了。”
允祥楞了一下。
皇上这是放弃了?不可能吧?
雍正淡淡解释道:“朕自有办法。
第116章
苏沐瑶并不是一味的游山玩水,为了防止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着人去找周德安,询问宫里的最新消息。
什么时候,雍正能忘了她,她才能彻底放心。
但好长一段时间,得来的消息,都是皇上非常勤勉,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没有进过后宫。
所以,哪怕雍正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她还是心里有个疑影儿,生怕一不小心,被发现喽。
这日,苏沐瑶一行人到了汝南。
汝南,隶属于河南省驻马店市,这地方,自古出的名人多,名胜古迹也特别多。
苏沐瑶听当地人说,这里有个南海禅寺,是明朝时修建的,寺里有一颗活了几百年的老松树,对着它许愿特别灵,心下好奇,趁着阳春正暖,带着云墨她们一起过来看看。
谁知道,到了寺里,竟遇到了一个老熟人――迦陵方丈。
迦陵方丈,是和苏沐瑶一样的冤种。
不过,苏沐瑶是被人为设计,才陷入谋害太后的风波中。
而迦陵方丈纯粹是自己撞上的。
他自从被请进宫,为太后做法事,结果直接把太后给超度了之后,就继续云游四海去了,去年冬天云游到了汝南。
南海禅寺的主持方丈是他的老朋友,邀请他在这里住一阵子,开几场佛会,他不好拒绝,所以便答应下来了。
苏沐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宫外,索性也不解释了,摸了摸鼻子,打招呼道:“巧啊,师傅。”
是够巧的。
迦陵方丈也是个体面人,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问道:“你今天来寺里,所为何事?”
苏沐瑶说了参拜古松的事,又有些纳闷,她一路游玩到汝南,发现不知为何,各地都在做佛会,明明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日。
迦陵方丈回答了这个疑问,道:“雍正三年二月,天降祥瑞,日月合璧,五星连珠,所以自去年起,拜佛的人特别多。”
拜佛的人多了,各地的佛会也就多了。
五星连珠的事苏沐瑶知道,当时宫里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但雍正却好似一点儿不把天降异象放在眼里,该干嘛干嘛,该收拾年羹尧就收拾了。
她跟着也没怎么关注那事。
但她觉得,星象学也不能说完全不可信,这会儿正好遇到迦陵方丈,她便坐下来,仔细听他讲。
现代人来解释“五星连珠”,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同时出现在天空一方,形成一条珠线,因为比较难得,所以认为是祥瑞之兆。
但是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以及行星、恒星都是后世人起的名字,下的定义,它们在古代,甚至在不同的朝代,都有不同的名字。
譬如金星叫做太白,又叫明星、又叫大嚣、又叫长庚、又叫启明……
反正就是名字有很多,各种人的叫法也不一样。
迦陵方丈是满人,满蒙疆藏几个地方因为连在一起,文化联系很紧密,所以他一开始接触的是藏传佛教。
后来又学习了本土的教义,中途还坐船出过国,和来国的外国传教士接触交流过……
所以他的知识非常渊博。
以至于,苏沐瑶听他讲“五星连珠”跟听天书似的,不是他讲的不好,而是他说的那些满语名词她听不懂。
虽然说她这具身体也是满人,她自己也会满语。
举个例子:不是说汉人,就能通晓汉语字典;不是说外国人,就能背过全部的英文单词……
苏沐瑶的情况就是这样。
迦陵方丈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只好从星象名称开始,指着图,给她说哪个星辰,满语叫什么。
傍晚时分,苏沐瑶满脸复杂的从禅房出来。
云墨、春兰她们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奇怪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沐瑶看了眼她们,轻轻摇摇头。
“没事。”
只是刚才跟迦陵方丈交流时,她忽然得知了一件事。
乌希哈,是三年前,她还是先帝的太常在时,雍正想给她取的别字。
满语翻译过来是:瑶光星。
瑶光星啊。
帝王之星是紫薇星,而距离紫薇星最近的、象征着祥瑞的蓝白色星辰就是瑶光星。
紫薇星和瑶光星加起来,又被称为帝后双星。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做得多,说的少。
她跟他相处了那么久,从来没听他对她说过:喜欢她,喜爱她。
却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对她表白了。
而且,用的是这种一种浪漫、含蓄、深情的方式。
这段日子,她一想到雍正,心里便又一抹无法忽略的感伤和惆怅,逼迫着她,不要去想那么多……
可是,现在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了。
苏沐瑶闭了闭眼,道:“走吧。”
多想无益,眼前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
离开河南之后,苏沐瑶一行人便乘船过三湘。
至四月,到了湖南永兴。
苏沐瑶觉得自己坐船坐久了,有点晕船,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觉得胃里犯恶心。
所以一下船,她便忙让人收拾住宅,准备在永兴县住一段时间,恢复恢复精气神再说。
不止是她,云墨她们也没坐过这么久的船,所以身体都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对比彩蝶这个因为水土不服,浑身起疹子的,苏沐瑶都显得很正常了。
所以,大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寻思着,在陆地上待一段时日就好了。
恰巧,今年加恩科,春闱放榜后,在京都的一众举人都陆续还乡了。
其中,考中进士的当然是春风得意,只等待朝廷一道旨意,就可以走马上任当官了,没考中的也没关系,有举人这个功名在,仍然可以在本县担任显丞、教谕、主簿之类的小官。
总之,举人的身份地位,比秀才的要高多了。
进士们走马游街,本来是一件惠及县里的喜事。
但很快,喜事就变成了怒事。
官府的差拨和衙役上门来搜查时,苏沐瑶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直到为首的差拨找了一遍,见宅子里住的要么是苏沐瑶、云墨、春兰这些女子,要么是水生、来福这些仆役,要么是管叔一个胡子拉碴的管家,都和舞文弄墨的文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很快就走了。
官府的人一走,苏沐瑶忙让人出去打听。
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写了一篇大骂当今皇上雍正的檄文,抄录了成百上千遍,跟现代的传单广告似的,趁着深夜无人,贴满了县里的大街小巷。
官府的差拨撕都撕不完。
这种事掩是掩不住的,事情一下子闹大发了。
所以本县的县令急调人马,挨家挨户搜寻可疑分子,凡是男的,看起来懂些诗文的,都要抓起来审问。
县门也关了,守着许多官兵,不让人进出。
苏沐瑶这下子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因为这事和她们没关系,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
事情很快调查出了结果。
写檄文的是本县一个叫做曾静的秀才,贴檄文的是他和他的弟子张熙。
如今曾静被抓住了,张熙却消失的全无踪迹。
说到这个曾静,他之所以骂雍正,原因有三:
第一,他是康熙晚年考中的秀才,一路考试都很顺利,在本县有神童之名,结果雍正一登基,他就跟卡了bug一样,考了三次,三次都没考中……
这也就罢了,因为从秀才考进士,本来就跟高考生想考清华北大一样难,但还有第二个原因。
他考不中就算了,当初那些才学不如他的同窗,却考中了,还在那里得意的走马游街。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受了八王残党在民间传播的思想的影响,认定雍正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君主。
也因此,他在檄文中控诉雍正的十大罪状,和朝廷中八王残党传出来的十大罪状一模一样,除了辞藻华丽一点,其他的纹丝未变。
第一:谋父,康熙是雍正谋害的;
第二:辱|母,雍正淫|辱先帝妃嫔瓜尔佳氏,逼她成为自己的妃子;
第三:弑兄,旧太子亡故;
第四:屠弟,允T、允搪皆亡故;
第五:贪财,抄官员的家,以及用各项举措,让官员地主多交税银;
第六:好杀,连大功臣年羹尧都杀了;
第七:酗酒,因为雍正千杯不醉,所以反证他喝酒喝的多;
第八:淫|色,对先帝妃嫔瓜尔佳氏、尼姑惠音禅师下手;
第九:诛忠,去年杀了好几个年迈谏官;
第十:任控,一味的听信怡亲王的话。
檄文上写的事情有模有样,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说,有的贴油加醋,有的删改言辞,有的捕风捉影,有的夸大事实……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个出处,不算是空穴来风。
这也是当地官府不敢直接惩办曾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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