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看到第一家相熟的门户,是翁府。翁府今天一门出了一状元、一传胪,还有一名同进士,三喜临门。翁府门前极热闹,不仅自家有阵仗,还有好些前来道贺的亲眷和邻里给置办的排面。
翁府门头两边墙上挂上了几里红绸,远远看着就气派。
府上挂红绸和绸花,说明出了状元,这是满京城独一份的荣耀。颜姝看到这场面,感觉与有荣焉。
颜父问:“臻臻,你与那翁家公子不是相熟吗?咱家要不要也买些鲜花果子来,向翁家道一声喜。”
“父亲提醒的是,既然路过,还是有些礼节比较好。”颜姝太高兴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荣儿待她这么好,翁三公子也多有照拂,若不做些什么,恐怕说不过去。
于是颜家人唤车夫去附近有铺子的地方,买了些道贺用的东西,又折返回来,一起送到翁府门前。
此时,几位公子恰巧路过,一人望见美人,扭头多看了几眼,恰巧那美人回首,看清容颜,人惊道:“颜姑娘!”
话音落,众人停下,齐齐回头看。
没想到随便经过这里一次,都能碰见颜姝带着颜家人,在给高中状元的翁霁道贺。
奚元钧漠然回头,拉紧缰绳的手松开,事不关己一般走开。
他身后众人见奚元钧走了,又看了几眼,也追了上去。直到唠叨了几句话,发觉奚元钧什么反应都没有,才后知后觉,互相交换了下视线,挤眉弄眼。
他们在奚元钧身后,对着口型无声说话。
“他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生气了?”
“生的哪门子气?”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很有可能。”
几人边说边笑,都对奚元钧可能在介意颜姝给翁霁道贺的事感到无比兴奋。前几天听闻奚元钧带颜姝哥哥去文会的事,几人还不相信,不像是奚元钧的作风。但是今天亲眼看到他莫名其妙生气,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真动情了。
人家颜姑娘和翁家姑娘走得近,还唤翁霁一声三哥哥,翁霁中状元,送一篮花去,不过分吧?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几位公子哥摩拳擦掌,驭马来到奚元钧身旁,旁敲侧击。
“元钧,今天中了二甲,怎么脸色这么差?”一人探身去看奚元钧的脸,假装关心,担忧问道。
奚元钧缄默不语,目视前方面色平淡。
但他方才还与他们说笑过了,现在不管怎么强装正常,都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味道。左边的人也开口试探:“方才看见颜姑娘了,怎么我们不上去打声招呼啊。”
听闻他们提及颜姝,奚元钧脸色一沉,无论哥几个怎么问,都一概置之不理。但今天恰巧这兄弟几个是跟他一起去国公府的,稍后晚些还要出来为奚元钧举办庆功宴,所以想甩都甩不开。
因此奚元钧只能无视这群幸灾乐祸的人,等他们得不到满足,消停了就好了。
只可惜,最重磅的一个还没到场。
等几人回了国公府,稍晚些秦少珩也来了,一看状况不对劲,就知道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都不用秦少珩主动打听,自然有人争先恐后给他讲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不必总结,只说本来人还好好的,经过翁府,看到颜家人给翁府送东西道贺,之后人就变得脾气古怪,好像掉了一大沓银票一样看满世界不顺眼的模样。
秦少珩哈哈大笑,盖棺定论:“这家伙,必然是吃醋了啊。”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都纷纷惊叹,铜墙铁壁一样刀枪不入的奚世子也有今天。
此事实在太罕见了,众人今年一整年的乐子都比不上今天。只可惜,奚元钧积威已久,几个公子哥只敢远远议论,笑得前仰后合,不敢去他面前造次。
尤其今天当众看到颜姝给别人贺礼,恐怕不但心里计较,还丢了面子。这时候的男人可惹不得,比那爆竹还要可怕。几人笑罢过后,又讨论起怎么善后的事。
千年寒冰一样的男人好不容易把人看在眼里,作为他的好友,几人肯定不能让奚元钧这口气带到晚上,还过夜。今日事今日毕,解铃还须系铃人。秦少珩做主,要去想方设法把颜姝请到面前来,也给奚元钧道一声喜,不然这事大概不好过去。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想办法,实际上,颜家的马车已经朝国公府这边的街道驶过来了。
奚元钧今日金榜有名,颜家靠他买了宅子;颜淙靠他参加了文会,结实一群以后可能同朝为官的高门子弟;宝臻阁靠他扬名京城。颜家欠奚世子这么多人情,就算不给翁府道贺,也少不了要来国公府这一趟的。
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个先后次序让人家本人提前发现了。偏偏颜姝还毫不知情。
她根本没想过谁先谁后,完全因为马车先经过翁府,所以才优先给翁霁道喜,并非厚此薄彼,没有次序之分。
谁知道会给奚元钧看见呢?
第40章 吃醋
奚元钧不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他试图变得平静无谓, 但始终无法回到之前的状态。哪怕不去想颜姝去给翁霁道喜这件事,他仍旧没法变得轻松。心里似乎压了一片久久散不去的乌云。
天上有要下却未下的雨时,那股挥之不去的死气沉沉, 就是奚元钧此刻的心境。
秦少珩他们努力地在活络气氛,逗他开心转移心情,但奚元钧迟迟融入不进他们的轻松之中。今日放榜,他中了二甲,国公府也一派喜气,热闹非凡。
但奚元钧游离在外的状态,仿佛与这一切毫无关系。
今日来给国公府道喜的亲眷、邻里也不少。府门前来来往往,门房守门的下人都忙络着接应。当日拦了颜家小厮的家丁, 忽听了一耳朵熟悉的“颜家给世子爷道喜,恭祝高中”立即机灵地扭头看去。
见着一对容貌气度皆不凡的夫妇, 并一双贵气的儿女, 尤其那少女容色耀目,家丁一激灵, 立马知道了这是哪尊大佛。顾及之前思远叮嘱过的事,怕别人招待不周,忙凑过去接待, 同时唤小厮去世子面前通传一声。
传话的小厮一路小跑, 问出世子和一群来府的公子在中庭松苑玩乐吃酒, 他前去递了个话,没想到得了世子身边思远小爷的好大一声夸赞。
“颜家来了?”他拍拍小厮的肩, “你们门房今日这么机灵,待会儿主子爷必有重赏。”随后他忙不迭地进去通禀。思远心想, 火烧十里,终于等来救火的大福星了!
不过此时, 距离奚元钧有情绪脸色不好已经有一阵时间了,思远先蹭到秦小将军身边探口风。
秦少珩正在磕瓜子,闻言,往嘴边递瓜子的动作顿住,一挑眉满是惊喜:“颜家当真来了?”思远连忙点头。秦少珩想了想,先吩咐说,“行,我知道了,你们务必把人留下来做客。”
今日国公府自然是要待客的,上门来道喜的,亲近一些的,或者有来路的,都会请入府中招待用膳。像颜家这样的,尚且不熟,若不是主子特地有吩咐,其实是进不来的,顶多只赏个红封,给些彩头。
其实人早留住了,小厮又跑回去递话,门房恭恭敬敬把颜家请入府中,安排席位。
颜姝以为是奚元钧的意思,但其实他此时还不知道颜家来了国公府。
唯一知道这回事的秦少珩,好像揣了个惊天大秘密,来到奚元钧身旁,神神秘秘地说:“你猜猜谁来给你道喜了。”
奚元钧并无反响,仍是望着远处,淡淡道:“她来做什么。”
秦少珩一口气憋在喉咙间,面色微红,差点笑出了声。他竟没想到,平日里没什么能放进眼里,淡然矜贵的世子爷,在男女之情这事上竟然这么多情绪。
怎么人家颜姑娘去给别人道喜他要不高兴,这会儿来给他道喜,还是不高兴,人这不是来了吗?秦少珩挠了挠头,简单大脑揣摩出了原因。难道奚元钧是在介意颜姝没有先来国公府?
没错了,一准是这个原因。
而且他肯定是有期待,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不在意。不然怎么他一开口问,都未说明,奚元钧就知道是谁来了呢?
为了劝慰奚元钧快点好起来,秦少珩想尽办法开解他:“ 当然是来给你道喜的,肯定想见你一面,所以这会儿才来。先去翁府把礼节做了,才好一直留在国公府不是?”
其实颜家一家人根本没想过要留在国公府参宴,秦少珩的猜测走歪了,但他的话不无道理。
奚元钧顺着他的思路想了又想,心里那股暗暗不得劲终于缓和了不少。秦少珩见他眉目终于舒展,松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先去看看颜家在哪儿。”
“等等。”
奚元钧叫住他,秦少珩回头看,气闷了好一阵的大爷终于站起身,面色变得从容,他从他身边经过,走到了秦少珩前面。
这是在奚家,要迎客,当然是姓奚的前去。秦少珩去迎客算怎么一回事。
再说被带到待客厅堂的颜姝一家人,被人殷勤备至地带进府中后,看到前来作客的都不是熟悉的人家,有国公爷的下属、门生,或奚家的旁支亲属等。与府上关系更近些的,恐怕在另一边,由国公夫妇亲自招待了。
颜姝看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认识她们,没有人张望,便带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安分坐下,不旁生事,静静等着席面。
不料,过了不久,有一阵热闹由远及近。一高挑身影被簇拥着,在一声声道喜声包围中,走入花厅。
颜姝询声望去,对上了那道在厅中搜寻的视线。站在人群中的奚元钧旁若无人,看到她后,径直走向颜家所在的位置。
世子爷来了,在场客人无论是说话的,还是走动的,纷纷聚过来,称呼、道喜。
奚元钧简单回应后,看向颜姝,又看向颜淙,开口给了一句话:“下午喝酒去,宴毕后先留在府中。”
颜淙呆愣,旋即立马应道:“知道了,世子尽管先忙去。”
颜家人都不知道,这是奚元钧在借着颜淙,给颜姝递话呢。这花厅里人多眼杂的,不便直接与颜姝说,所以奚元钧把话给了颜淙。要论颜淙跟奚元钧的关系,还到不了他亲自来请的程度。如果只是请他,派个小厮来传句话即可,何故亲自来跑这一趟呢。
午宴过罢,奚元钧等一群贵公子约好了外出,摆上几桌只有年轻人的酒席,也叫了一些同高中金榜的熟人,之前颜淙已经参加过文会,顺带叫上颜淙一起其实也好。这之前,奚元钧只是把颜淙当一个桥梁,想到有酒宴,才叫上他。
奚元钧来了一趟又走了,并没和颜姝说上一句话,但是要让旁人来看,尤其是奚元钧的小厮和秦少珩他们来看,简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老远过来迎客,一句话没说上又走了,折腾这一趟,难道就只为看人一眼。他这行为,真是越想越让人想感叹,一物降一物。曾经的国公府世子爷何曾像今天这样身不由己反常过。
但颜姝根本不知道之前的奚元钧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她以为他只是简单过来见一见客人,发现她也来了,顺带看一眼。又因为颜淙殿试结果大好,所以大开恩德,继续提携他。
可怜奚元钧一番脱离性情的反常言行,并未得到注意。
不过,颜姝自己也有想法在,即使奚元钧只是叫了颜淙,她也会寻机会跟过去看一看,有没有女眷在场,她能不能也顺带浑水摸鱼,跟着一起吃酒。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就更难发觉异常了。奚元钧以为颜姝懂得了他的暗示,颜姝以为奚元钧并无异样,也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一场计较,计较她先去给翁霁道喜。
此时,颜家一家人都没多想,只聚在一处高兴。颜淙不仅靠自己勤学苦练高中二甲前名,还表现良好,让奚元钧愿意继续提携他。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也并没有引起花厅其他客人的注意。
午宴过罢,颜父颜母先行回家去,留兄妹二人在外与人结交。颜淙此后要融入京城官员一派,正是要多走动,多认识人的时候。颜姝尚未婚配,今日京中有功名在身的年轻郎君多有建交,姑娘们也多,趁此机会多认识些人没坏处。
颜姝并不知道,原本奚元钧他们的酒宴只有男儿,但为了能捎上她,奚元钧让秦少珩找秦相宜,由秦相宜牵头去请了这群公子们家中姐妹,一道热闹。
这样一来,颜姝得以顺理成章地融入其中,以颜淙妹妹的身份。
不过这一次,因为姑娘们都是以家中兄长关系出席的,所以除了秦相宜之外,没几个与颜姝相熟的。不像之前,全都是与颜姝交好的姑娘们。
颜姝只有和秦相宜一起,由她带着认识人。
这群常常与奚元钧在一处玩乐的公子们,其实颜姝已经大多都脸熟了,但他们家中的姐妹,她还没几个认识的。从前可能见过面,有几分印象,但不到熟知的程度。
秦相宜带着她认人之前,两人在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臻臻,你待会儿跟着我就行,当心点,有几个可不是善茬。”秦相宜牵着颜姝的袖子,以团扇遮面,怕自己憋不住露出不当表情,让远处那几个看出来。
她一贯心事写在脸上,要让人看出来她的嫌弃,今天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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