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这样的场合,秦相宜从不在乎,但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她可以不管不顾,只要自己快活。今天颜姝在,她有了玩伴,还是得注意大场合的气氛,不能跟人吵起来。
颜姝得了提点,不动声色地应了,又好奇问:“怎么说呢?”
秦相宜瞟了几眼,看到已经有人朝她们看过来,把好的位置都占光了,便赶紧拉着颜姝去入席:“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今日为庆祝奚元钧高中的酒席,选在内城东最宽敞,环境也最雅致的忘川馆。单这一层,今日全是奚元钧的客人,酒案围着一圈,中间有歌舞。
因此这些座位有好坏之分,若不抢先,只能坐得远远的。别说到时候和奚元钧说几句话,恐怕颜姝连奚元钧说话都听不见。秦相宜不喜欢其她女子,她肯定不能让颜姝落人之后。
她牵着颜姝去落座,可惜还是慢几步,几乎与奚元钧他们那头对着,隔着中间的空地,歌舞一起,连人都看不着了。
秦相宜重重叹了一口气,面色不虞,忍不住拍了桌案一巴掌。颜姝忙安慰她:“没事的相宜,原本今日也没法坐得多近,这里又热闹,坐哪里都一样的。”
今日不同于之前在裁烟筑,场地小,喝酒玩乐小聚,人人都说得上话。这忘川馆更重在宴饮,容纳的人多,另外还有舞乐。所以颜姝说,除非去奚元钧他们跟前,不然坐在哪里都没有差别。
颜姝与秦相宜说话的时候,一旁几位女眷频频向她们投来目光。颜姝看这些姑娘陌生,但其她人不说都认识她,最少也听过她的名讳。
如今,颜姝这个名字在奚元钧周围可不稀奇。并且这些姑娘的兄长还是奚元钧身边的人。有人听过颜姝主动接近奚世子,有人听过奚世子对颜姝一见钟情,为她频频破例。
因此,凡不是完全能置身事外,不在意此事的,都对颜姝有轻重不一先入为主的看轻。并且,没见过实际情况,不了解颜姝的,也没几个人会信,奚元钧对哪个女子有例外,到什么程度的例外。
几位姑娘打量颜姝几眼,见她的确貌美,只看外在挑不出不足来,还以为只是一个以美色惑人的。以往没能成功引起奚元钧注意的人,大概都因为没她生得美。
几人观察了颜姝,不动声色对视几眼,眼神交流之间很快有了主意。
颜姝和秦相宜正议论歌舞好看,旁边的几位女眷忽然举着酒盏朝她聚过来,面带笑意。颜姝很难拒绝向她示好的姑娘,见她们过来,便坐正了身子,站起身来相迎。
一人说:“你就是颜姝颜姑娘吧?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美丽。跟你喝一杯,往后,就是熟人了。”
颜姝笑脸相迎,喝了一盏酒。
另一人又围过来:“据说如今那鼎鼎有名的宝臻阁,许多首饰都是你的手笔,可真厉害,我早就想见一见宝臻阁少东家了。”
这话夸出来,颜姝自得又陪一盏。
没想到两人喝过后,还没结束,第三个人也走近来,夸颜姝今日的衣裳好看。几轮下来,颜姝一口气喝了五回酒,有些咽不下了。
这群姑娘见状,便没再劝,有说有笑地去了一旁。
她们走远后,秦相宜批评颜姝:“你怎么这么实诚,这些人不是摆明了闹你喝酒的么。你怎么不推脱一下。”
颜姝知道她们大概来者不善,即使第一次见面热情,也不是这样一齐挤上来一个一个喝的。就算果酒是甜水似的,喝多了也醉人。可就因为是第一次见,颜姝想着,无非就是多几口酒,不碍事。
她摇摇头:“无事,没喝多少。”
秦相宜已经跟她提过醒,这群姑娘不是善茬。颜姝有心提防着,可她们毕竟不是陆知燕那样明着欺负人的,嘴上又说着好听话,颜姝做不到冷脸待人。
秦相宜撇撇嘴,略有些不快:“你呀,还说你聪明呢,就是个心软烂好心的。没看她们笑得多狡黠吗?”
颜姝无奈笑笑,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呢?对方也没有明着害她。今日是奚元钧的庆功宴,有人来者不善,劝酒她不喝,指不定还要闹事出来。因此她想着,多喝几盏,不碍事的,她三哥哥也还在呢。
却不料,对方可不止劝她这一回酒这么简单。
没隔多久,这群姑娘又来了,有说有笑,看似友好热情,最终目的都是劝颜姝推杯换盏。
颜姝有心眼,知道她们想灌她喝酒,她表面也热情地应着,但不再像第一回 那样老实。后来她应酒,就只是浅浅喝一口罢了。
这群姑娘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们也就是想试探一二,看看笑话。所以颜姝喝酒不用心,也没人非抓着她不放。免得在这场合闹出丑事,大家都不好看。
一旁的几位公子看姑娘们这边喝得这么热闹,有来有回的,还以为今日这些姑娘一见如故,玩得有多愉快。
颜姝从没什么时候像今天喝得这么多。尽管她后来一次只浅浅一口,次数多了,累计起来也不是小数目。她面前案上换了第三个酒瓶,头已经渐渐觉得晕沉。
秦相宜终于忍不下去了,夺了颜姝手中酒盏,啪地一下放在案上,脆响声打断众人说笑。
“你们有完没完,怎么只盯着颜姝灌酒,不拿我当回事?还是说,你们就只想灌醉她一个人呢?”秦相宜忍了又忍,看在今天奚元钧庆功宴的份上,才没把话说得多难听。
她明明在生气,可强装笑容,因此看起来表情有些扭曲。
这些同样身份贵重的女孩们,和秦相宜之间并没有什么需要阿谀奉承的,看她动怒,有些忌惮却不多。有人笑笑说:“哪有的事,相宜可别多心。我们只是今天第一次见颜姑娘,心生欢喜,才忍不住多喝几杯,哪里有错了呢?”
秦相宜砸碗的动静引来周围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视线朝这边汇聚。
秦少珩看别人在看,也站起身来探头看。
奚元钧问:“怎么了?”
颜姝见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想着不生事,只能安抚秦相宜:“相宜,我没事,不喝了就好。”谁知她去挽秦相宜,腿一软,贴着秦相宜倒了下去。
“诶!”秦相宜大叫一声,扶住颜姝。其实没什么大事,颜姝不过是没站稳,但是她这一声嚷嚷,让没看清情况的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颜淙冲过来,脚绊住桌案发出一声杂响,其他人也围拢过来。
颜姝靠秦相宜搀扶站好,抬头一看,心道不好,不如她的意,事情还是闹大了。
只听那群姑娘里有人嘟囔一声:“故意的吧?惺惺作态,引人注意。”
这样大的动静,奚元钧也动身走过来查看情况。发觉出事的是颜姝,他又走得近了些,问:“怎么了?”
奚元钧和平常一样,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显得冷冷的。这些来者不善的姑娘立即粉饰太平,解释说只是多劝了几杯酒,颜姝不胜酒力云云。
这时奚元钧的视线才转向颜姝,见她双颊微红,眼神略有迷离挣扎,身姿也不如平常维持得好,看出来她的确喝多了。他脸色冷硬了几分,眉梢压低,语气低沉明显责备:“都是女子,何故劝人喝这么多酒?”
一旁的姑娘们哑然,没人再开口推脱。
颜姝这次没替人说话,对方来者不善,她又吃了亏,没什么值得她费心当好人。更何况她们已经当她别有用心了,开口缓和,也会被人当作惺惺作态,没有多事的必要。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刚入京,需要站稳脚跟的时候,颜姝没多言,只是对秦相宜说:“陪我去缓一缓可好?”秦相宜自然答应,她挽着颜姝,瞪了那群姑娘一眼,扶着她往外走去。
见她这样,奚元钧只会往情况更坏处想,还以为颜姝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见过她以前在人群中和和气气的模样,知道她是个爱玩爱笑爱热闹的,若不是惹了她生气,轻易不与姑娘家闹事。今天她这反应变得反常,他想,自然是因为不高兴。
奚元钧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知道颜姝不高兴,只会往坏处揣测,以为这几位闹她喝酒的姑娘比陆知燕还要过分。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奚元钧一贯直来直去,因此他说出口的话不仅语气重,也不好听:“谁再生事,别让我赶,自己回家去。”
那几个没做什么事的姑娘听到这句话,都又气又怕,眼神看向自家哥哥,但没人为这种事触霉头,毕竟是她们不对在先。
几人也没想到,就只是劝颜姝多喝了几盏果酒,其它什么也没做,都会惹奚元钧说这么重的话。姑娘们悻悻低头缄默,这下是真相信,奚世子对颜姝已经有不一般的态度了。
劝人喝酒都不让,竟已经维护到如此地步了吗?人又不是易碎的瓷器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可怜她们根本没机会解释,已经让人当作洪水猛兽了。
有这一遭,往后这些姑娘再见颜姝,不说躲着走,轻易不去她跟前多说一句话。不仅是惹不起,她们也怕颜姝是个小心眼,反过来诬陷人倒打一耙。
在种种误会中,颜姝悄然成功脱身,远离了麻烦。这都是拜奚元钧丰富的想象力所赐。这导致后来颜姝始终不被一群贵女亲近,还以为是她传出了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名声。
第41章 问话
颜姝由秦相宜挽着, 走出酒轩,来到临水一侧的露台,透气歇息。这次酒喝得的确有些多了, 她走路时脚步虚浮,腿脚还有些不听使唤,要是没人搀扶,恐怕失态。
颜姝还从没像今天这样过,以往喝的酒量都是略醒一醒,酒意就散了。
颜淙追了出来,面色浓浓担忧:“臻臻,发生什么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看妹妹走路都要人扶,唯恐刚才是不是谁对她动了手脚, 于是又凑近, 小声向她确认。
虽然颜淙没什么身份本事,但要是谁欺负颜姝, 他会拼上一切帮她讨回来。再不济就报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忍气吞声。
但颜姝确实没事,也确实仅仅喝多了。她温声安抚颜淙:“哥哥放心, 没人欺负我, 只是饮……”
来人一道疾声打断她:“有人欺负你, 为何不敢说,我会护你。”
因为太熟悉了, 不必看也知道是奚元钧。颜姝本来欢喜他愿意帮她做主,回头展颜一笑:“没事, 就只是喝多了。”
奚元钧拧着眉,面色沉沉, 依然坚信颜姝只是为了少生事端所以有所隐瞒:“怎么不敢说,这不是你的性子。”
颜淙也附和:“臻臻,有委屈别憋着。”
颜姝哑然,有口难辩。怎么这两个人一致咬定她被欺负了呢,她要是真被人动了手,势必要与人撕破脸的。颜姝并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人。可他们这样,反倒让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知道实情的秦相宜也不帮着解释,在一旁偷笑。
颜姝不得不竖三指发誓:“真的没事,只是被劝了酒。”
颜淙倒还好,只是安心了,松口气。可奚元钧就难堪了。颜姝只不过是多喝了些酒,脚步不稳,他担心成这样,心思全然暴露在外。掩饰良好的淡漠假面被他自己撕得粉碎。
颜姝发完誓,他才从失控的怒火中清醒过来,进退失据。顿了顿后,只撂下一句“没事就行”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秦相宜不厚道地发出一阵窃笑,挽着颜姝感慨连连:“哎呀呀,真是让我见着稀奇了,奚世子什么时候这么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了,难道已经提前被派去官衙当判官了不成?”
她只字不提情爱,又句句都离不开奚元钧对颜姝的特殊。心宽如颜姝,也免不了生出羞意。
颜淙见着刚这情形,也替妹妹开心。这事足以证明奚元钧对颜姝是看重的,否则怎么见不得她受别人半点欺负呢?他要是能一直这样,颜淙以后就不用担心妹妹嫁入高门会受委屈了。
颜姝这会儿有心事,便朝颜淙摆摆手:“好了,哥哥,你去喝酒去吧,不必担心我。”颜淙确认她没事,便应声回去了。
他走后,露台只有颜姝和秦相宜两个人,颜姝在栏边坐下,望着水边的石头与水草出神。她在想,难道她真的成功走进奚元钧心里去了?她知道他有明显的变化,但因为前面的路走得太辛苦,所以颜姝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在想什么呢?”秦相宜坐她身边,一双胳膊搭在栏杆上,侧头枕着,望向颜姝那张美丽的脸庞。
颜姝敛眸笑笑:“我在想,莫非我要得偿所愿了么?”
“那是当然。”秦相宜比颜姝还要有信心。她这样一个不好相与的人,都能和她玩到一起,奚元钧凭什么不动心?要让她来看,从他对颜姝这份关心,就能看出这次绝不同于以往。
秦少珩和奚元钧走得近,秦相宜对他还是有几分认知的。奚元钧此人,在男人堆里还算好,是个正人君子,但就是冷硬得像块石头。要让秦相宜来选,她最先排除的就是这类人。她喜欢颜姝这样性格的男子,亲近人,能让她开心快活的。
所以在秦相宜来看,奚元钧那种性子,若连颜姝都没法打动,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能撬开他那没缝的石头心。
两位姑娘在这边说着悄悄话,另一头,回到酒案的奚元钧,一言不发落座,自斟自饮。
周围几个看他这样,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方才见他去寻颜姑娘,知道他大概要做什么,怎么几句话就回来了,还成这幅模样?被谁惹怒了,还是受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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