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这小姑娘……”
江归一捻玩着发尾的天珠,鎏金色的双眸里是薄情寡义,“非敌非友。”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马伯松不再多言。
数分钟后,一片带血的金属片和破伤风的针管丢进了垃圾桶。
“陈窈。”
终于轮到她了。
陈窈睁开眼,侧头望过去。
男人靠在椅背,三位下属站在身后。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光隐晦而深邃,直言,“说说你下一步的计划。”
“没有下一步。”
所有的门全部通往死路,唯独一扇窗尚有转圜的余地。
陈窈意有所指,“我现在动弹不得,二爷不是知道吗?”
“嗯。”他撑着头,倦惰地竖起两根修长手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凌晨四点,我安排人送你回主楼,你继续呆在父亲身边,做我的线人,你与你主人的事我不参合,我帮你上位成为江家的女主人。”
“......”说什么大话呢,仇丽舒和吴贞芳非善茬,而且她现在和他上床了,到时候和江之贤一起肯定被发现。分明愚弄她,陈窈忍了忍,“请问,我现在怎么呆在江之贤身边?”
“那是我的事。”
她沉默不语,半响,问:“那么,您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江归一像猝不及防听到什么笑话,轻蔑地说:“你一个棋子有什么东西能给我?无非促成小小的事件,为将军的过程少一些曲折,仅此而已。”
陈窈藏在身后的手指紧握,垂睫掩饰情绪。
男人轻飘飘扫她一眼,表情惯有的倨傲,上位者的强势和自信,脱口而出就是命令的语气,“二,与你主人断干净,献上你的忠诚,从今往后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闻确:“......”
闻彻:“......”
马伯松:“......”
他的金色瞳孔像淬了毒的蛇,充满占有和侵略性,在灯光下化作实质,像无数双手向她张开,极具蛊惑。
“认我当主人。”
声音穿透力很足,仿佛萦绕在耳边。
心间被烫得颤了下,陈窈想起自己完全被禁锢在床上,皮肉紧密相贴,像被蟒蛇缠绕,怎么都挣不脱。
这话也听起来怪怪的,很难让人不联想今天发生的事和某些特殊癖好。
不能怪她多心,除却下药,江归一的房间太变态,黑灰为主色,3x3正方形大床旁边的储物柜,整齐摆放各种武器,刀枪棍,甚至还有皮鞭。
听他的命令,指不定怎么对她。
而且他现在也变成复仇计划的一环。
见陈窈迟迟不答复,江归一笑意逐渐减淡,他食指抵着腕部天珠,缓缓摩挲,不悦地冷声道:“你与其和那废物苟且偷生,不如当我的狗。”
施舍的语
气,“我给你的,会比他更多,超出你的想象。”
陈窈露出一个嘲谑的笑,尽管全身被束缚,仍旧咬牙支起身体,坐靠在沙发。
她注视姿态高傲的男人,长发披肩,身形纤细却不卑不亢,丝毫不受处境影响。
棋盘唯一的变量是她自己。
要做,就做定局最后的赢家。
陈窈笃定道:“我选第一个。”
其他三人略讶异。
二爷平时不当人,但非常护短,对自己人也出手大方。怎么看都是第二个选择更好,这女人看着不笨啊,她应该明白,如果没有二爷放水,第一天在拳击馆她就出局了。
江归一笑容消失,那些旖旎画面,接触的瞬间,柔软细腻的触感传至大脑,像播放带,每一帧快速播放。
心中莫名其妙的怒火因为她的不识好歹更加强烈。
想把她拆骨入腹的情欲纷涌而出。
他克制住,眼神从而变得幽深,外表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分不清局势的蠢货。”
陈窈微笑,“没办法,女主人的位置太具有诱惑力了。”
“麻烦您四点钟将我送回去吧。”
女主人?
可笑。
江归一起身,身量高到伟岸,那双丹凤眼垂着,俯视着她。
“你以后就会知道,其他杂碎都会一一出局,只有我是你复仇之路的灯塔。”
灯塔永不陨落。
“但你没有机会了。”
第018章 围魏救赵018
夜风裹挟风雨的凉意, 掠过主楼顶层阳台的镂空雕花木杆。
男人站在整个榆宁的最高处,垂目俯视着百年家业,那双鹰眼闪烁的微光深沉冰冷。
“父亲。”江亚卿肃立在身后, “抱歉, 母亲这次偏激了, 请您不要怪罪她。”
没有得到回应。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江亚卿无法理解,他牢记仇丽舒从小的教导——三纲五常,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在江家, 既为子也为臣。
父母之爱是计深远。
总归没错的。
无条件对父亲忠诚。
总归习惯了。
但从今年开始, 发生太多让人惘然的事,江亚卿注视父亲的背影,嘴唇蠕动着,低声喃喃:“可这一步又为了什么, 我实在不明白......”
江之贤望向远处的地平线, 眯起了眼睛, 须臾缓声道:
“我教过你,不是吗。”
“防备的严密周全, 往往容易松懈,司空见惯的事就不会引起怀疑。”
他伸出手, 似乎一切尽掌控在慢慢合拢的五指, “瞒天过海, 也要玩得像样子。”
那瞬间, 江亚卿惊惧地睁大眼睛,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浸透心肺。
空气的流动似乎变得缓慢。
良久。
“回去吧。”
江亚卿咽喉轻轻一滚, 无声呼口气,朝始终没回头的父亲恭敬鞠躬。
“是。”
.
百年间江家更新换代,榆宁按照历任掌权人的要求整修数次,江之贤当年从偏系篡位,为巩固自己的权力,做了许多极端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在榆宁看不到那代祖父、叔公辈。
江之贤生性谨慎,帷幄讲究阳谋在上,阴谋在下,因此九幢楼重新装潢时地下层互通,辟出了一条通往后山的暗廊,既是血路也是退路。
按理来说,江归一知道,江颂竹也应该知道,可她掌握的资料未曾提及任何只言片语。
“进去吧。”闻彻踢了脚集装箱。
江归一的衬衫很大,套在陈窈身上长度及膝。防止走光,她压住衣摆,缓慢抬腿。
闻确催促,“快点,要我们请您进去吗?”
从她选第一个选项,双胞胎的态度就差把“看你不顺眼”写脸上了。
明明是江归一为一己私欲破坏了她的计划,把她当发泄工具,整得像……
陈窈一时找不到合适措辞形容,钻进集装箱半分钟后,联想电视剧的滥俗剧情,她轻嗤了声。
整的像他真的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夺走清白,请她负责,她不认账,他恼羞成怒。
搞笑。
可退一万步他有方法瞒过江之贤,照样逃不过献身宿命。陈窈的表情和情绪在一片黑暗里消匿。
滑轮轱辘响声停,集装箱的盖子打开,再次重见光亮。
陈窈本能抬手遮眼,站起来的刹那,瞳孔微微放大。
“后面交给你了,二爷说计划照常。”
“好。”
秦倩短发服帖,如常一般朝她伸手,“陈小姐,当心,别摔了。”
三点半的地下层阴冷幽邃,身处此地,犹如深陷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棋局。
.
翌日。
南楚沽江边的森林公园旁,有一片景致宜人的旅游景区和连片的酒庄。绿茵地前不久新修建了家私人高尔夫俱乐部,这里专属精英沙龙,富豪和政客偏爱来此处彰显自己的地位,借此艺术、运动的名义规划出利益相连而固化的社交圈。
来到高尔夫球馆前,陈窈换上了白色的Polo衫和短裙标配,轻盈的材质和高马尾让她看起来青春洋溢。
“江先生,我不会打高尔夫,等下应该做什么呢。”
“没关系。”
“嗯。”
昨天的事江之贤只字未提,但今早连佣人都知道,有人胆大包天在首领酒里下了淫.乱的药,他和“陈小姐”翻云覆雨,又去和三姨太共度春宵,唯独冷落了大夫人。
今天又叫上所谓的家人来新买的高尔夫球场散心,而仇丽舒和吴贞芳同时身体抱恙推辞了。
因此作为江之贤女人出席的只有陈窈。
她小步跟在他身后,每一步如履薄冰。
必须开始行动,否则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得找机会和江颂竹聊。
陈窈和江之贤一起下了摆渡车,他的四个儿子和下属从后面车辆下来,队伍汇集,进行日常寒暄和一些工作上的交流与汇报。
江家基因离谱,每个人生得身高腿长。矮了大半截、在常人中算正常身高的陈窈在他们衬托下显得不合理了。她看了眼江颂竹,默默让出江之贤旁边的位置。
随后两道视线黏到背后,其中一道定在肩胛骨上方,穿透力强得透过薄薄的石墨烯面料,像唇舌般碾磨着昨日被吮吸到几近破皮的皮肤。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归一。
陈窈被盯得恼火,脸颊隐隐发烫,脚下一软,秦倩立刻扶住她,“没事吧?”
平地绊脚,几位男人同时投来注目礼。
与江归一不明含义的目光短暂对视,陈窈低头,右手不自觉握住左腕。
秦倩早上特意涂抹遮瑕膏,不然束缚的淤痕简直触目惊心。身体各处残留的痕迹,提醒他们二人昨日的过戒之事。
该死,他就不能离她远点?
陈窈稳定心神,淡然地说:“没事,昨天睡晚了,没休息好。”
江归一视线在她和江之贤间转悠,握了下腰间的刀。
进入大厅,高端皮质沙发椅坐了林林总总二十多号人,女眷很少,也没有其他三大家,江家一枝独秀,顿时所有人行注目礼,等他们落座,依次过来问候。
令陈窈没想到,似乎江之贤在场,江归一今天维持了绅士风度,玩转社交称得上如鱼得水,在四个儿子里都算翘楚。
一名满身名牌、气质高调的年轻外国男人走来,他看了眼陈窈,用不熟练的中文对江之贤说:“江先生,好久不见,上次回国没见到您真是太可惜了。今日正好国联新任华侨会长也在场,不如一起打个比赛?”
“好,等下贵宾厅见。”
男人又依次和江之贤四个儿子打招呼,对江归一热情展开双臂,熟稔随意地叫了声Gioele,似乎和他相熟。
知道秦倩是江归一的人,陈窈索性不藏掩,直言问:“那是谁?”
没得到回应,她侧目,“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不是吗?”
秦倩犹疑须臾,压低声线说:“罗萨·斯凯林。”
斯凯林?
掌控加勒比和哥伦比亚
港口白色通道的集团,国际知名黄金庄园事件背后操控者。
陈窈在美国听同学谈及过,说他们通过恫吓手段给地方政府施加压力,迫使议员坐到自己的谈判桌,冲破了美国的军事封锁。
江归一在国外到底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十五分钟一行人转场贵宾厅,几名身着制服的球童站在开球区边,身后码放各种型号与品牌的定制球杆。而她们的衣服在七月过于轻薄性感,显然这是俱乐部安排的余兴节目。
难怪仇丽舒和吕贞芳不来。陈窈有点明白自己来这里真正扮演的角色了。江之贤脱掉西装,球童上前恭恭敬敬接,他摆了摆手,将衣服给了她。
罗萨打趣,“江先生今天带了自己的球童。”
“自己带的放心。”男人轻描淡写。
他上下打量陈窈,“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小可爱?”
“医院。”江之贤对他态度称不上热情,看了眼开球区的地形图,“九洞,我先开。”
“窈窈。”
这什么鬼称呼。陈窈抖了下。
“给我一个46.25inch,9.5度的杆。”
她没来得及学习高尔夫的常识,并不知道木架上长短不齐的木杆有什么区别。可这时开口问,岂不是给江之贤丢脸。
正在她踌躇时,清新的植物香飘进鼻腔,一只瘦削匀长的手从架子里抽了根杆子,语调带笑,“小姑娘,不懂就问,不丢人。”
“谢谢。”陈窈接过杆子,“不如等下江先生教教我。”
江颂竹顿了下,说:“也许你应该请教父亲。”
她微微一笑,“江先生也许没时间,不是吗?”
他表情有点古怪,欲言又止,却还是说:“好。”
江归一扫去一眼,戴上高尔夫手套,猛地甩杆击球,开球313码。球场一片欢呼,球童靠近,恨不得扒到他身上,鼓掌连连夸赞:“二爷您也太厉害了!恭喜!”
男人表情阴沉,“滚。”
“......”
球童以为他来时表情愉悦,今天可以趁机讨点奖赏,谁知这么阴晴不定,只好悻悻退下。
所有人开球后,其他专业球童尽职尽责跟随,其他上流阶层也不理会她,陈窈显得无所事事,昨夜没休息好,加上她本就对运动不感兴趣,看着冗长枯燥的击球,没多久便感到昏昏欲睡。
为重新提起精神,她从点心架挑了块精致浆果夹心饼干,刚咬一口,心中正感叹如此美味,林伯回来了,说:“陈小姐,首领让您过去打几球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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