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该死的女人。
江归一咬了下后槽牙,迅速调整好状态,再次黏糊糊地缠上去,“幺幺......”
“适可而止。”
“哦。”
江归一从茶几的瓷盘,拈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安静点。”
“哦。”
陈窈端坐,手臂自然搭在膝盖,清了下嗓子,“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变成这样有我一部分原因,再者我的目的与你们不谋而合。所以,你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们。”
“作为你们配合的报酬,我会帮他铲除前方所有的障碍。”她语气轻飘,却自信到一种笃定的程度,“直到他掌握江家的权杖登上南楚四方王座,或,恢复记忆。”
这话无异于宣誓忠诚,但实在太狂妄了。
气氛沉默。
江归一依然握着陈窈的手,眼睑低垂,睫毛把目光遮去大半。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拟定一份合作协议。”陈窈不紧不慢地说:“内容是,确保最后我能安全离开江家。”
手指忽然被捏紧,男人的手骨节分明,蕴着力度和体热,一根一根缠进指缝。
她不为所动,淡淡问了句,“头疼?”
离开。
这两字触动了江归一神经当中一块敏感的部分,连带脖颈的血管隐约跟着跳动。
他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生动辛辣,含义丰富。
在她头颈转过来前,他低头,戳了下她腕部的天珠,“幺幺,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偏头,装作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陈窈拍拍江归一的手背,他再次攥紧,她笑了,侧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是骗他们的,若不义正言辞保证我对你没企图,怎么博取信任?”
骗人。
江归一心中激荡,怒气冲天,唇一抿再抿,硬生生克制不发作,小声问:“那幺幺对我有企图吗?”
陈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
额头白皙光洁,眉骨鼻骨都高,一双内陷飞翘的丹凤眼,此时全是她的身影,倒有情致怡然的意思。
她想了想,中肯地说:“图色。”
江归一若有似无漫笑一声,很快变成喜笑颜开的模样,为自己的伪装增添份佐证。
“幺幺,快说正事吧。”他歪头,特意露出一个显得风情万种的角度,“天色不早了,我困了。”
第053章 假痴不癫053
那是个不眠之夜。
起初一小时。
陈窈穿着素雅的白裙, 脸庞不施粉黛,安静聆听江归一属下讲述他目前为止拥有的可调动资源。
他们怕她不理解,问是否放慢速度。
毕竟在此之前, 江家从未有过女性决策者。
陈窈没什么表情, 说请你们
讲重点。江归一在旁捧哏, 我们幺幺很聪明的, 不要把她当傻子。
第二个小时,天空彻底染黑的时刻。
陈窈讲之前说了两句话。
“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这要建立在一个稳妥的基础之上。你们必须最大限度承认自己的无知与偏见。”
“其次,如果我提出来的方案,与你们的意见相左甚至冲突, 不要对我排斥抱有敌意, 等我讲解完毕再修正,实现更优质的决策。”
江归一的属下谁不是行业的佼佼者,自然不服,然而有江归一座镇, 于是都跟学生遇见教导主任似的收敛嚣张气焰, 乖乖坐好。
然而随时间的推移, 他们彻底心服口服,并有智商被踩地上摩擦的感觉。
陈窈与江归一的原先的计划雷同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不留余地全方位剿杀江家所有产业,同时在此之上建立一系心理打击战。
并且计策之毒, 与曹操的谋士贾诩过犹不及, 每当问, 这方法是否杀戮太重, 她轻飘飘一句,又没要你们狗命, 急什么。
对比之下,江归一的毒辣竟然显得仁慈。
天明之时,陈窈的身体机能撑到极限,众人慷慨激昂研究如何施行时,她靠着江归一昏昏欲睡,疲倦地说:“别忘了我的协议。”
男人的手掌轻抚她的脊背,从上至下,松懈她紧绷的脊椎,随后给了闻确一个眼神。众人训练有素,立刻收拾东西,轻手轻脚走人。
江归一把陈窈抱到床上,脱掉拖鞋,盖好被子,调低空调温度走出房间。
众人在走廊等待,“二爷。”
“嗯,继续。”
他左右活动脖子,迈腿走向隔壁。
众人跟后面七嘴八舌,言辞之间流露欣赏和崇拜。
“我终于知道您说一百个亿什么意思了,陈小姐的脑袋哪值区区一百个亿!太牛逼了!”
“我真服,那种毒计怎么想出来的,幸亏她在我们这边,如果被别人挖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江归一表情愉悦,语调平直地说:“这就是拉她进来的原因。”
毕竟两年前,未成年的小废物已经学会怎么愚弄所有人,实行完美犯罪——电力检修人员在玫瑰园发现陈泊序死亡时,他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胀,而陈窈前三天因事外出,不在场证明充分;传唤陈窈,询问时是一位女儿痛失父亲后的正常反应,逻辑混乱;陈泊序的尸体除却不致命摔伤,脸上轻微红疹,无任何外力致死痕迹,解剖后,排除药物过敏,猝死两种原因,确定为机械性死亡。但现场无外来者痕迹,无任何使其窒息的作案工具。
江归一喜好研究兵法史书,当时听到警员讨论,立刻想到古代一种杀人不留痕的残酷刑罚。
其工具,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随手可得,不具任何威胁的,纸。
陈窈的作案工具就是纸,准确来说,打湿的纸巾。
但即使他揭发,她也只作为嫌疑人被羁押待审,甄佩文将其保释的最根本原因,无任何直接证据,陈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智商绝顶的女人,拉她入局,既能证明他真傻了配合演戏,还能行动受掣肘时帮他操控全局。
双重保障。
江归一满意地翻着整理好的资料,完善陈窈的计划,顺便加了几个不人道的毒点子。
众人心想两人的恶毒程度简直平分秋色。
草拟协议的属下说:“陈小姐要的协议......”
“一纸协议而已,给她。”
过了十分钟,江归一在协议的末端签下肆意张狂的行书。他想了想,洋洋洒洒撕掉,在新的协议落款方正的楷体字。
谨慎到这种程度,闻确眼角细微抽动,忍不住问:“二爷,您不留她吗?”
天际渐渐泛白,太阳从天边升起,金赤色光像神佛的目光,笼罩着江归一的身体,可他却无法体味其慈悲哀悯,冷冰冰地说:“世界上还存在某些东西,可以让智商毫无用武之地。”
他没说是什么,但在场的人都知道。
离权利越近,离感情越远。
王座之下,感情更是虚无透明。
马伯松面色复杂地望着江归一,这样坐拥的身姿让他想起江之贤。
等议事结束,他脚步拖滞,等其他人离开,提醒看着长大的孩子,“归一,有没有想过你毫不犹豫跟陈窈一起跳海,这么着急夺权,是因为你爱上她了,不想让她离开你。”
“我是她的主人,她生死都属于我,敢离开,我打断她的腿。”
江归一停在全身镜前,寻思如何让这幅皮囊更美丽。思维又发散到这段时间抱着陈窈的夜晚,软绵绵、香香的身体可比被子和抱枕更易入眠。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爱。对她好点,送我进监狱,爱她,哪天直接送我上断头台。”
他想到什么,下达指令,“叫人安排飞机,马上回国。”
“马上?”
“万一她醒来发现我装傻,跑了,国外不好找人,不如趁她睡觉直接回国。”江归一无视马伯松鄙夷的眼神,“记得告诉他们,统一口径,如果她问,就说你们强硬把我弄上飞机。”
马伯松翻了个白眼。
.
江归一属下办事效率极高,当即砸钱租了架私人飞机,原本48小时的审批时间,3小时后飞行管制部门审批完毕,划拨出直飞南楚的航线。
睡梦中的陈窈毫无察觉,江归一贴心地为她戴上眼罩和耳塞,喷了点催眠的气体药剂,抱着人上飞机,窝进隔间小床。
起飞霎那,他安心地闭上眼,唇角噙着舒缓的笑意。
戴上镣铐那日,江归一就知道陈窈准备一走了之。时至这刻,他那条从赵妄铭葬礼那日悬起的神经,终于迟钝地、慢慢松懈。
.
陈窈是在缺氧中醒来的,睁开眼,男人鼻尖抵着她鼻尖,昏昏的橘光照着他的皮肤呈现细腻的油画质感,长密的睫毛有点绒绒颤颤。
听到飞机轰鸣声,她回神,低头,小鸽子被握在手里,柔热地熨着,孵化似的。
“......”
陈窈试图挣脱,无果,头颈虚虚往后一仰,往前,脑门磕向他脑门。
“别吵。”江归一语声含混,说着又抓了抓。
她面无表情抬手一巴掌呼向他的脸,清脆声响。
下一秒,男人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两米多的个头在机舱极具压迫感,轻而易举将她牢牢困住在怀里。腰胯紧贴,稍微动一下都能感觉灼烫坚实的肌肉强度。
一道薄薄的门,特意压低的交谈声清晰入耳。
“他们不会要在机舱里找刺激吧。”
“这癖好......”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江归一心想完了,这段时间避免她发现,每每睡觉弓背。他脱口而出,“幺幺......”
“不行。”陈窈说:“现在不行。”
“你先跟我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飞机上。”
江归一精准捕捉字眼。
不行,现在不行。
这意思,别的时候可以。
这意思,那傻子也会硬。
这意思,她和那傻子做过了。
江归一眼神发沉。
她身边总有那么多苍蝇,江之贤,甄先生,江颂竹,岳山,短短三天又多了个消失的虚幻人物。
这对江归一的霸权主义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的挑衅和刺激,他本就耿耿于怀,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每日鞭挞折磨,他恨不得拿刀剖开身体,把那杂碎挖出来碎尸万段。再告诉她,江乌龟已经死了。
现在得知他们做过,无异于告诉一头雄性野兽,吃了一半食物,不止被觊觎,还在他打盹的时候被咬了,舔了。
阴暗的念头难以遏制露出端倪。
关起来,锁起来,她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江归一迅速起身背对她,一条青筋从脖颈延至额际,狂躁地跳动着。他打开隔板,看向倒映海水的蔚蓝天穹,眼神变幻莫测,似在权衡利弊,亦或计量合适的时机。
陈窈看着江归一轻微抖索的肩膀,无语地问:“你不会又哭了吧?”
江归一慢条斯理解开衬衫纽扣,酝酿情绪,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久久没得到回应,陈窈支起身体,扯江归一的衣摆,绸缎衬衣轻易从肩部褪下,紧实的背
肌,行云流水般的脊线,优美内收的腰线。
她呼吸一滞,仿若见到料峭雪山。
他缓缓回头,乌黑发丝柔顺地滑落肩头,瞳膜湿润,眼尾绯红,晶莹泪珠挂在睫毛,欲坠不坠。
他眨一下眼,眼泪掉落,掉进她心间,激起层层涟漪。
然而当他转过身,肩部枪伤又为那副躯壳增添几分野性。
陈窈不自觉吞咽唾沫,江归一便俯身,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侧脸贴她的手心,让眼泪顺脸颊流进掌纹。他敛颌,唇着贴着她的掌缘,一点一点厮磨。
“幺幺,我好难受,胀得好疼......”
“现在真的不行吗?”
美色当前,陈窈脑袋发晕,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之前怎么没这种被蛊惑的感觉。
她的反应江归一尽收眼底,他再次前倾,慢慢启开唇,牙尖轻轻磨她的掌心,似难耐的渴求,也似祈求,“我保证小力的,温柔的,不让他们听见……”
他泪眼汪汪地注视她,“就像我们上次那样......好不好?”
飞机陡然颠簸。陈窈思维混沌,恍若置于梦中一般。她有点怀疑这次境外之旅究竟是真实还是假梦。
她莫名想起来时的场景,想到死去的赵妄铭,吴汜,巴瑶族的日子,岛屿婚礼因她死去的人。
那是种最美好与最丑陋混在一起的矛盾感,丢不开、握不住,在思绪中萦绕,永无止境。
“幺幺......我好难受,好疼......”
男人在她手心流着泪。
陈窈注视江归一。
她六亲缘薄,父母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见过。如今,唯一和过去有联系的只有岳山。
其他身外之物,或多或少,于她而言没区别。
这么想来,她好像确确实实,真正拥有的,只有诞生在蓝天白云、碧海清波之下的傻子。
49/110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