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锁定目标走到这边,近些了李聪招手问他:“早餐给我带了没?”
视线一扫到黎也,靳邵话回的李聪:“忘了。”
“靠啊,那我吃什么?”
靳邵把刚才买的早餐奶扔给了李聪,“问师母再赊两个面包。”
拐了一步上前,蹭过黎也身侧,她抓两根多嘟棒的手正抓稳车把,虎口露出两颗圆乎的糖头,他顺手扯出一根,“谢了。”
黎也没话说,早上摸口袋想起的事,现在才问他:“你耳机是不还没还我?”
“嗯。”
搞不懂他哪来的底气理直气壮,“我没想起来,还以为丢了。”
“放桌里忘了,找着了还你。”见抢来的糖是水蜜桃味,还有脸反问:“不是香橙的?”
“也不是给你的。”却也没去抢回来,当还他一根,推车进校门。
他似乎是想跟上的,只踏了一步,秦棠追过来,挡住了他朝黎也这看的目光,蹦了三句话,两句指责他走太快,第三句是看见他手里水蜜桃味的多嘟棒,像他从黎也手里抢过来那样,从他手里抢过去,自己把自己哄没了脾气,娇憨笑说:“你口味可算换了,陪你吃那一个味儿都腻死我了。”
靳邵瞥开眼,空了的手揣进兜里,侧边站了点,视野里的人再次清晰,她推车速度变慢,她听得见这里接下去的交流。
他不回话,秦棠的声音变得刺耳急躁,李聪也在边上调侃,这里是校门口,这个点人来人往最频繁的地方,涌过去的眼睛不少。
在第二次,秦棠大跨一步挡在他眼前时,他低头,波澜不惊在她的焦灼里插句:“分了吧。”
黎也是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的,东风吹得她没扎好的碎发扑脸上,吹上他额头,就那么无声对望。
刚才那句像是不足轻重的闲聊扯淡,语气,表情,没什么变化,乃至于秦棠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久到靳邵没耐心等她的反应,侧步要走,她上前拦住,惊愕张嘴:“你说什么?”
再之后,他没有一句反驳地经受了秦棠的乱砸、乱吼,她的暴怒,不解,面红耳热,他静穆站着,所以围观过来的人倒像在看秦棠这一个疯子。
靳邵挺烦被人观猴的感觉,人越聚越多,他撂话:“我只保证简余曼不报复,你也别招惹,再出事,我不会管你。”
“靳邵?靳邵!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啊!”
她尽管叫,他从注视里走出去,翻过八卦的眼睛和嘴,重新站在黎也站的位置时,她走了有一会儿。
-
中午吃饭,黎也忍着去了食堂,钱都交了,总要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喂毒药也喂个肚子。
提前跟王晴打好招呼,她在食堂门口等,洗完餐具,俩人一齐直往宿舍楼。
学校宿舍集中在一栋楼里,四层,一二层最先是女生宿舍,后来因为回南天太潮,女生们纷纷控诉,校方想着男生皮糙肉厚耐抗耐造,就给调换了。
高点也有高点的坏处,采光不好,后边两棵参天树,枝叶遮光,拉个帘儿,到了早上也像阴曹地府,不少同学因此睡的太香而迟到。
黎也觉得这还不算问题,跟着王晴上三楼,她说她们宿舍刚好还有个上铺床位,八人间,铁架床,天气一热蚊虫多;有独立卫生间,但很小,就塞了水龙头跟厕坑;洗澡方面,要自己备个桶,每层有个公用水房,人多集中的时候得排队接热水。
每天早上五点起来跑操,高二晚自习到十点,宿舍晚上十一点就熄灯,各种琐碎规定。
结果还不是最让她最两眼一黑的。
走到宿舍门口,王晴掏钥匙开门发现用不着,门一扭就开,扑鼻的潮闷,空间幽窄,落脚地方不多,早上都会拉起的窗帘此时紧关着,靠里的某个拉起床帘的下铺前两双摆置不规整的鞋,来自相对的性别,帘里边还能传出男女混声的细碎交语。
是的,她没看错也没听错,能在女生宿舍甚至是女生宿舍的床上,见到男生这个物种。
早恋起来没有界限分寸的小男生小女生就是那么新奇地不顾人死活,王晴估计也气了不是一次两次,门都没进,靠门边叉腰喊了个名字:“你又把你对象带宿舍来!你真想让我报告到老师那儿去?!”
男生掀帘探头出来嬉笑讪脸,女生接后钻出,手拿游戏掌机,甩给了男生让他接着玩,下床穿鞋,想当然觉得:“这会儿你们都不在,我碍着谁了?”
“宿舍是休息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躲着谈恋爱的!”
女生气焰嚣张,完全不吃理:“那别人都不说就你有意见?非得搞得谁都不高兴是吧。”
王晴恼火踹门,要跟人闹嘴,回头让黎也先走,她早早迈了一步出去,这是真忍不了,这地方能把她的日子拆成一地鸡毛。
真直接走显得不那么道德,黎也瞻前思后在楼梯口等,那边没打起来就没过去。等王晴一通骂完,大获全胜归来,现状就是这么个现状,问她还考不考虑住宿。
黎也直白地摇头:“算了。”
“要不是我家离得远,我也懒得住这,一天天被这些神经病烦死。”王晴下楼梯的脚力都踩得重了。
底下有人上来,踩得比她重,准确来说是不止一个人。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通向二楼,楼梯间还有篮球弹跳的声音,王晴停止吐槽,伸脖子从扶手边的罅隙向下看。
黎也走在她前面,先到了楼道口,一颗篮球跳出来,跟来的人一个飞身过去捡,抬头时,黎也认清了李聪,陆续来的是靳邵那几个,他领在中心位,脱外套搭肩膀,领口擦汗,屈肘绷起紧实的肱二头肌,放下后,肩侧被递来一听可乐。
他接了扔给走近的姚望,简余曼两步跨他身前,拇指滑起烟盒里一根,碰上他唇间。
黎也澹然不动,靳邵咬住烟之后展眼,跟上层楼梯阶处的人悬悬打了个照面,也不动了。
“你们非住宿生,怎么还三天两头往这跑?”
王晴疾步到黎也身边,说话间目光相继围拢过来,她看到背身的简余曼,护着手中一团焰红燃起靳邵嘴里的烟,鄙屑睨她,“学生会的都管不到我头上。”
黎也小臂一紧,是被王晴抓着往她身后躲了躲,再没敢看过去。
照马淮波说的,这女的进过警局也受过处分,现在还能安然无恙,锋芒不减,人见人躲,能玩一块儿去的都是乐意卖她好脸的。大部分学生都避而远之,这种人往往不怕事也爱惹事,没人愿意引火烧身。
李聪知情,上前就唤了黎也一声:“你刚看完宿舍吗?真要住啊?”
一起的男生哈哈笑,拉他胳膊拍他肩膀:“你问那么清楚还想跟人搭个伴不成,是不偶尔还要再串个房?”
“滚蛋。”
“我是不在哪见过你?”
黎也抓着扶手,目空无视往下走,听见声音看去那,简余曼目移滞止在她脸上,说完若有所思抬了抬下巴,笃定了话:“我见过你。”
“我没见过你。”黎也手插进外套兜,微昂下颌,不畏缩,也不傲物,身后王晴跟着她安稳走完这一层,与一众人站在同一平层时,撒丫子就飞奔下楼,她在后漫步,跟简余曼擦身过,手肘被一股力掐住。
不是扶,不是抓,是掐,要人疼的掐。
第12章
“你刚才叫她什么?”这话简余曼偏头问的李聪。
李聪愣了:“这是搞啥?”
简余曼去看姚望,他摆手摇头说不知道,这就又看回李聪。
“黎也,我们班新来的。”
她笑:“新来的就认识了?”
姚望笑呵呵扒过来,“看对眼儿了嘛那不是。”
被李聪推走,低声骂操,笑的人都挨个喊闭嘴。
简余曼看回黎也,手劲刚想放松,被她抢先猛力扯出桎梏,面色浪静风恬:“有事儿?”
拿球的呆滞松手,篮球砰砰砰弹跳回荡,没有除此之外的声音。不止简余曼,来的人都征了,挺平的三个字,乍一听,拽爆了,加上动作,甩脸子没跑了。
一双双眼睛变得细味,就俩另类,一个在她面前,积蓄什么情绪,一个接下来就站到了她面前――靳邵衔着烟,裤兜里缠出耳机线,简余曼重心放去他耐心拆解的动作。
拆顺了,他撇开头吐烟雾,撇回来,伸出去的耳机,黎也还没接,他倾身,两手抬高,将要挂她脖子上,她有预感地在那之前扯到手里。
靳邵手还搭着空气,笑声:“上午光睡觉了,最近忘事儿多,别介意。”回身时,手拍在简余曼肩上,“走了。”
他带头,人都跟上去,李聪跟黎也招招手,拉了把简余曼,第一下没拉动,第二下她才跟着挪步,三步回头看,黎也早利落转身,背影溺进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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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黎也收好东西就没看见秦棠的人影,她不回家,约了夜宵,黎也本来不知道,李聪在停车处找到她,跟她到校门口,问她要不要一起,还指了秦棠,旁边站着靳邵,俩人走向摩托车位。
她看一眼,回绝了。
黎也的车没有配锁,怕被偷,藏在了居民楼楼梯下边,跟杂物尘垢挤着。这两天楼道里异味更重,几家的脏垃圾放门口就是一周忘记倒,空气潮湿,气味像融聚成了实体,黎也捂着鼻子还辣眼睛。
家门上的小窗透出暖光,厅里开了灯,掖个门缝,清新菜香就溢出来。黎也速度带上门,朝里走,饭桌上坐了两个人,背对她的是个彪壮的男人,她战略性停步。
陈兰静听到开关门声便拗过脖子,跟她打手势:“回来啦,舅妈做了点下酒小菜,电饭煲里还热着饭,饿的话就盛点来吃。”
黎也笑说不用,男人挪着凳子转头,她手心攥紧,呼吸滞了一瞬。
“噢、这位是靳叔叔。”
黎也干咽喉,故作镇定卸下背包走向沙发椅,陈兰静瞧她不应声,又干笑叫她过来打个招呼。
“这个是?”
“我侄女儿,小也。”陈兰静笑回靳勇,“她妈在外地打工,没空照顾孩子,托到镇里来的。”
靳勇噢声,笑眼盯着黎也看,“这姑娘出落得标致。”
“随了她妈。”
见黎也只身一人,陈兰静东瞧西望,这时才问句秦棠人呢。
“跟同学吃夜宵去了。”
陈兰静顿然拉下脸:“哪些同学啊?是不一起上网吧那几个?”
黎也忖思,只说:“不知道。”
她甩脸又抚着胸腔气闷,靳勇摆手劝说她:“都是孩子,爱玩点多正常,置个什么气?”
陈兰静冷哼,“爱玩,”箭头戳向黎也:“那小也怎么不爱玩?她就不是孩子了?”
靳勇抿一口白酒,缓着嗓:“你就是管得太多。”
“我女儿我不管?”
“我就从来不管我儿子。”
“你那是管不着!”
砰一下拍桌响,二人转眼看见黎也还在,先后才咽了声,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黎也被那下惊愣稍刻,并无表现异样,照常捡出作业本,要走却被陈兰静叫住,让她过来,有事跟她说。她就抱着书过去拉了条凳子,靠着陈兰静这边坐。
“你现在上学这个点的作息,跟舅妈住着也不方便。”黎也没跟陈兰静提过住宿问题,这事儿应该是她更先想到了,朝靳勇偏偏头,说:“今儿跟你靳叔叔聊起这事,他在天岗街开旅店,那地方你住过,还记得吧?”
黎也从没主动跟她回过头探讨旅店的事情,她问这话时也不够坦荡,带点心照不宣的试探。
“嗯。”
陈兰静见她没别的话补充,干笑着说:“那店啊平常没什么客,你要不嫌弃,他说要么就给你挪个客房住。”
黎也问:“旅店不是按天收费吗?我负担不了。”
陈兰静拍了拍她肩,说不用担心这个:“咱两家关系好,啥事儿都互相照应的,有个词儿叫什么……噢,礼尚往来!你妈每月给我打的钱,我给你垫点儿水电就行。”
黎也最后看了看靳勇,他还是笑着,和最初印象里那个撒酒疯的男人重叠,让人心底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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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的夜市在天岗西街那块,网吧、游戏房、大排档、土菜馆……凌晨还亮灯敞门的比比皆是。晚上年轻人三聚五组夜场的多,啤的按箱点,烧烤小串摆一桌。
街里混的没几个学好,烟酒二流话换着来,调侃谁前脚还是网络伤感一哥,后脚就搭上妹妹换了小情头,八卦谁又又又看见哪个班主任从洗脚城飘然若仙走出来,支起的遮阳棚下,几张嘴皮碰得热火朝天。
喧Y至过了零点,晕乎的晕乎,醉死的趴桌倒地就睡,寥寥无几清醒的在盘点没开的酒、清点分配人头,点到脸朝桌趴的秦棠,纷纷目光投去了边上的靳邵。
他目不旁视点了支烟起身,抽出最后一根,递给档口老板,减了未开的酒钱,打熟人折扣,结清账,他咬着烟转身,手中空烟盒握扁摩挲,对准个人。
“聪。”烟盒砸着肩膀,李聪傻眼,靳邵脸往一边偏偏,“捞上。”
顺过去就看见了秦棠,李聪食指直对自己,“又我?”接着转了个方向喊:“……姚子!”
“我这儿有了。”姚望左手拉了个醉酒唱歌的,无奈打哈哈:“你认命吧,悠着点别半道让棠姐踹下车了!”
李聪哀莫大于死,转头一瞧,桌上的女孩杳无踪影,不远路边,靳邵一只脚跨上了摩托,整条右臂被死死拽着,随之而来一堆鬼哭神嚎的控诉,又兀然往车边靠压,摩托车身失去重心,靳邵托着车头一齐向下垮。
秦棠吓愣了,想去帮忙,靳邵咬牙低骂声操,斥她:“边儿去!”将车拖起来,小臂在地上蹭了一遭,一阵火辣辣疼,避免刮蹭,他把衣袖捞起,触目惊心一片红,过会儿就要渗血珠子了。
李聪发了懵,靳邵像是妥协,僵持些刻,让秦棠跨上后座,还要再冲他喊一嗓子:“愣什么?跟上!”
“我不捞人啦?”
这话没回,靳邵载着人一溜烟走了,那边喝多的左一个右一个也能捞完,李聪只好摆摆手去摸自己的小电驴上路。
谁都知道那姑娘多缠靳邵,喝多了六亲不认,就在他车后座老实。这点李聪深感其受,他的寸头就很有故事,有次送人回去,半道上秦棠莫名发酒疯,扯着他头发往树上撞,他和他的车,一个进诊所一个进修理厂,为此,他特意去剪了个寸头,姚子他们笑他大半个月。
这还没完,扯不了头发她另有后招,扯耳朵、掐脸皮,把人当猴玩,李聪刚下车从靳邵那摩托车座上接过人就后悔了,当场就骂:“靠,总不能驴事儿都我干吧!”
靳邵习惯去摸卫衣兜,后知后觉一盒烟没了,凑合拆了根糖叼嘴里,轻慢撩眼,扯出笑:“你灌她酒的时候怎么没多想点。”又低眼,示意他看自己衣角上还拽着不松的手。
李聪去扯两下,没比上秦棠的牛劲,还把靳邵扯得一踉跄,两个人都无语。
“以后喝酒别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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