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的资质很不错。虽然还不知道术式,但应该不会差劲。”
“六眼”做出最有可信度的判断,“难怪禅院家愿意花十亿来买,哈,那个禅院老头果然很狡猾!”
“看来禅院家生活很富裕。”
真理从另一个角度点评,“自由咒术师接单是暴利,有钱人遇到事儿的时候不会太吝啬钱财,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多管这方面的事……但是今后总归是要收拾的。”
“交给夜蛾老师烦神不就行了?”
五条悟不甚在意地给恩师头上丢活,他神色轻松,显然也没太在意自己家其实也在“迟早会被收拾”的范畴之内,“而且不是还有杰嘛,那家伙对这些麻烦事不是还挺积极的。”
“……也是。”
真理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不禁赞同点头。
天元事件过去月余,夏油杰是他们几个人之中,唯一真正耐心在处理组织和行政层面各项事务的人。
虽然就真理来看,好友本人与其说是对这方面的事情怀有兴趣才尝试插手,还不如说这家伙忽然之间有些开窍,像是意识到有些东西他们绝不应该弃之不顾,至少不能毫不知情——对真理几人的实力忌惮只会是一时的,人总有一天会忘记曾经挨打的痛,据夏油杰自己和他们说,有些权利他还是打算收一收,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因此这人最近一直很忙碌,自病愈后,真理都还没能见到好友几面。
“杰也长大了。”
回忆起曾经那个总是拉着自己到处乱跑的男孩子,真理的语气中诡异地透出一股老母亲般的欣慰与慈祥,“他以前根本不会考虑这些的,在这方面显得很天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
五条悟侧目。女孩子语气和口吻中的怀念和亲昵让他不自觉地收起了笑容。
“……所以,惠那边你有什么打算了吗?”
白发少年推了推墨镜,重新把话题拉回来,“虽然暂时还是让他住在伏黑家,但也不能太久。要不要干脆再跑一趟,直接去禅院家把事情解决掉?”
这家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像只要现在真理点头,他就能立刻飞到京都,直接“苍”“赫”“茈”一起上阵,把禅院家整个轰掉。
不过在这件事上,真理的想法少见的和他不太相同。
这种态度上的差异主要还是得怪禅院本身。
“不想去。”
真理斩钉截铁地说,“如果那家人都像禅院直哉一样,我怕我会吐出来。”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此时开口已经自认十分严厉刻薄,落在五条悟耳中,却还是显得软绵绵的,甚至很有礼貌。明明小怪兽“喷火”的时候凶得不得了,下手也不会留情,可如果只能看到外表的话,许多人总是会错认她警告之中蕴藏的危机。
如果放真理去禅院家的话,搞不好她真的会因为环境太糟而直接爆发。
“先解决监护权的问题吧。”
真理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她竖起食指,指尖冒出咒力,绘成一个“甚”字,“把伏黑甚尔的死亡先敲定,然后再想办法办一套监护人的手续……啊,我们都还没成年,这方面可能会有点麻烦……”
五条悟的语气透出一点古怪:
“好麻烦。来的时候你不是还不太想管这事吗?怎么现在这么积极。”
“当时只是在犹豫嘛。”
真理为自己辩白,“见过之后就很好做决定了,伏黑君本身也有自己的想法……”
“六眼”意味不明地拖长了音哼了一声。
“你很喜欢伏黑惠这小孩?”
真理只考虑了很短的时间,便不断地小小点头:
“伏黑君很可爱,也很乖,脑袋摸起来有一点刺刺的……”
孩子秀气的外表是一方面,性格乖巧安静,看起来品性也很好是另一方面。
而在真理眼中,则还要额外再加上一点:
伏黑惠的灵魂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纯净的黑,周身软软的虚线与其说是坚硬的刺,不如说是柔软的皮毛,看上去就十分可爱,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
她忍不住更加认真地考虑起来:她本人还未成年,或许可以拜托父母,把伏黑惠挂在父母名下,可是该怎么和父母解释这件事呢?
出去读书不到一年,别的不提,就先领回来一个孤儿,说是想要收养……
嗯……
总觉得这听起来好像会吓到身在海外的父母。
真理正越想越入神,眼前忽然有人影一晃,迫使她不得不紧急停下脚步。
五条悟忽然一个跨步,堵在她面前。
白发少年身量高挑,比真理要高出一大截。他身穿制服看起来好似并不壮硕,实际上却无愧咒术师的名号,肩膀宽阔,体格惊人,肢体蕴含可怕的力量。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将日光遮蔽。远比本人动作更快的影子早已将真理笼罩,背光的人神色隐晦不清,只有一双苍色的眼睛异常明亮,与灵魂一样闪烁。
“悟……?”
真理的直觉发出警报,诉说危险。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理智又在这时姗姗来迟,否决了这一判断。
在她迟疑的一小会功夫里,面前的五条悟已经低下头。
少年毫无预兆地伸手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前额,然后一点点向上推,让女孩的手指插//入自己的额发。
他将头放得更低了些,同时也距离更近。身体前倾,背脊舒展,五条悟无意识间做出好似要狩猎似的姿势,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人。
“那小子算什么,你怎么从刚刚起就一直想着他?”
他用一种与平常不太相同的嗓音说,“别提他了,要说可爱——难道我不比他更可爱吗?”
第72章
手下的触感是温热而又柔软的。
理智对于对方无害的判断与本能的警报相冲突,真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抓住她的那只手扣得更紧了些。
少年的手掌宽大,能轻松盖住她的。和自己不同,显得更加修长而粗糙的手指从指缝穿入,又压着她的指尖,让她的指腹在自己顺滑柔软的发丝上游走摩挲。
“怎么样?”
五条悟问。
“……什么怎么样?”
真理有些不自在地试图抽回手,但没能成功,只好又摸了两下对方的白发,“很软很顺,确实比伏黑君摸起来要更舒服一点。好了,悟你别闹。”
非要在这种地方分出胜负做什么?
和小孩子一样。
问的是“谁更可爱”,对方却答非所问。五条悟不大满意地哼哼两声,看在自己总归是“赢了”的份上,倒也没有继续强求,终于松开手,抬头直起身。
真理莫名松了口气。
五条悟则活动了一下手指,握成拳又松开,若有所思。
回高专的路程短暂又漫长。
几乎是刚回到高专,夜蛾正道便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
福冈一带出现了集团行动的诅咒师,这群人在当地造成了很大伤亡。
结伙行动的诅咒师们来势汹汹,不仅在普通人中为非作歹,有时还会狙击落单的咒术师。
看起来,是这阵子咒术界针对诅咒师的围剿给了这群人渣很大的压力,虫蚁尚且知道求生,这一群诅咒师会有这样的反扑,也并不算很让人意外。
不意外归不意外,真理还是忍不住从口中漏出一句感慨:
“他们何必这样自寻死路?”
如今被咒术师抓住,还有劳动赎命的机会。
如果就此沉寂,好好躲藏起来,没准还能多有几年好活。
但是像这样近乎直白地对他们发起挑衅,能有什么好处?难道是觉得自己脑袋多得够她随便捏,或者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在现在的局势下,那些诅咒师很清楚他们已经没有未来可言。”
夜蛾向他们解释,“那是一群放纵自己的下三滥,是真正的疯子、亡命之徒,他们或许能接受一时蛰伏,等形势有转机后再行动,但却一定无法接受就如此安静地走向灭亡。”
最近异常忙碌的夜蛾正道看向五条悟。在这之前,因五条悟的出生被传是“打破了平衡”,他成长过程中多次遭遇诅咒师明里暗里的针对。
而在他基本掌握“无下限”之后,这种无意义的暗杀便极少再有,诅咒师们纷纷蛰伏,近些年新闻常常报道社会风气逐渐转好,普通人不会知道,有一群恶徒迫于无奈销声匿迹,这才使得各地种种人口失踪、怪异死亡事件骤减,一时之间,看起来世间十足太平。
而现在,则是这群被逼到绝境的疯子最后的狂欢。
“这群人之中更惜命的,自然都已经躲藏起来了。”
咒术师疲惫地叹了口气,“现在冒出来的这批人,要么是分不清实力差距的蠢货,要么就是些真正精神失常的家伙……总之,福冈那边的咒术师根本无法应付,我们需要尽快派人支援。”
疯子多赌徒。无法用正常人的常理来判断。
在这条自知只是自取灭亡的道路上,如果能死前多拉一些人共赴黄泉,或许这些真正的疯狂之人便会大笑着欣然赴死,正如他们现在所做一般。
“悟。”
夜蛾正道挑了一圈,最后选中最被诅咒师们忌惮的学生,“这件事就由你和我一起走一趟吧。会需要在当地待一段时间,你回去做好准备我们就出发。”
五条悟不是很有干劲的托着腮,拖长尾音应了一声。
他临走前,还盯着真理多看了好几眼,像是在想什么的模样,看得真理汗毛倒竖,忍不住往家入硝子身后躲了躲。
家入硝子:“……五条你什么毛病?”
多亏了这几天夏油杰又被高层的事务绊住手脚,否则就以这白毛这幅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的模样,他两指不定就要去操场上“交流切磋”了。
“太过份了吧,硝子!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怎么这么说我!”
五条悟半真半假地申辩,目光却半点也不改过地黏连在家入硝子身后的真理身上。
家入硝子懒得说话,摆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
“那就等我搞定福冈那边的诅咒师之后再见咯。”
少年眯了一下眼,意有所指地说,“……不会花太长时间,我会尽快回来的。”
真理忍不住从家入硝子身后探出头看向他。
她的反应好似某种回应,或者该说是某种肯定。五条悟忽然就有些得意,越发肆意地笑起来。
冬日最后的一点霜寒在高专众人各自忙碌中过去。
在高专众人各自忙碌的同时,真理也将伏黑惠的事情稍作包装,告知了父母。
远在海外的香川父母一觉醒来,忽然就收到女儿想要“收养”小孩的消息,香川先生大惊失色,当即推掉几件商务工作,和妻子一起匆匆回国。
一家三口的团聚场景温情脉脉,互相好一阵嘘寒问暖不提。香川先生忍了又忍,才终于在旁敲侧击无果之后,按耐不住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真理,你说的那个孩子是……”
真理看了一眼被忧郁的冷色调情绪淹没的父亲,实话实说:
“就是我说过的那样啦,因为一些缘故,伏黑君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件事和我有些关系,所以我想要至少支持他到成年……”
“一些缘故”“有些关系”的具体内容都还不能说,香川先生的担忧之情并未因这番话而有所减少。
“……爸爸妈妈当然相信你。”
宠爱女儿的父亲强颜欢笑,把忧虑强压下去。
敏锐的商人有千头万绪深藏心中,整件事的发展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和往常不同的地方。香川先生眯起眼睛巡视一圈,忽然问:
“夏油那小子呢?”
真理不大理解父亲的语气,左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和父母解释:
“杰最近比较忙,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他还不清楚……爸爸也有好久没见过杰了吧?要我喊他出来吗?”
“……”
香川夫妇对视一眼。香川先生忽然笑出声来。
“不用。不用特地喊他。”
香川先生心情愉悦,语气温柔得几乎可称诡异,“伏黑惠君,对吧?这件事没问题,包在爸爸身上。真理,这次爸爸妈妈会留久一点,多和我们说说你在学校的生活吧,除了夏油之外,有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
真理:“……”
爸爸的语气好怪,身上的情绪也好怪。
她张了张口,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鬼使神差地换了说辞,最终隐去了原本要说的五条悟,只提起家入硝子。
硝子确实是她的好朋友。没错。这完全没有问题。
一无所知的香川先生笑眯眯地不断点头。隐约从女儿的停顿中察觉出什么的香川夫人则微微挑起眉,意味深长地投来一瞥。
真理下意识偏开脸,回避了那道目光。
……不管怎么说,伏黑惠的事情算是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等到一切手续都置办好,他们要把那个孩子安置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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