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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择笑一声，听到桑渝问：“我猜你就算病着，上午依旧好好考试了对不对？”
温斯择一愣，垂下头，声音渐低，“我想过，要不要借着生病就算了，考得不好外婆也不会怪我。可是又想，这样做我谁也对不起。”
“你这样，会累吗？”桑渝轻声问。
温斯择抬起头，笑了笑，伸手去揉桑渝的头发，“你和外婆都在，我就没什么累的。”
“你这样好像个大人啊温斯择。”桑渝笑。
做事总会顾虑周全，而这份周全中，自己所占的分量却极轻。
温斯择低下头，打开购票页面，恍惚间想起外婆晕倒那天。
以前他以为的长大成人，是可以自己做主，那时他会成熟，会有责任感。
直到外婆手术那天，他站在抢救室外，医生将手术知情同意书递到他手里。
那时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会给每个人平等而足够的成长时间，他需要长大，需要在有法律效力的知情同意书上签字，需要替家人做主。
“酒酒，我先做大人，”温斯择仍低着头，“你慢慢长大就好。”
温斯择给桑渝订下下午3点钟的票。
从小店出来，两人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桑渝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塞给温斯择，“我上车后就不冷了，你穿好，记得一会儿要吃药。我先回学校等你。”
“嗯。”温斯择应一声，忍下心里的不舍，看着桑渝低头钻进出租车后排。
研学活动马上要开始，他没时间去送她，俯下身叮嘱，“到学校后给学姐发消息，她会转告我。”
说完，他后退一步，帮她关上车门。
车子缓缓启动，温斯择站在原地。
桑渝来了又走，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还不及他昨晚的梦境长。
他有些后悔，没有借着病情请假去送她，这样还能多和她待一会儿。
正想着，出租车在几米外停下。
温斯择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车门打开，桑渝从里面出来，飞奔过来扑到他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
温斯择反射性回抱住她，下巴搭到她肩膀上。
桑渝被他闷在怀里，笑起来时肩膀一抖一抖的，“司机师傅说可以等我一分钟。”
“那就抱一分钟。”
“昨天晚上就特别特别想抱你，可惜不在你身边。”
“对不起，昨晚我……”
“对你错了，所以要罚你，以后我说抱我你就要抱我，不许有异议！”
温斯择笑一下，应了声好。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着，桑渝没管，一直到再次上车坐好，她拿出手机。
两条未接通话后，有纪星辰的一条消息。
【几点到学校？我过去找你。】
第71章 长夏
桑渝心头一跳, 忽地想起，纪星辰这几天情绪不大对劲，这次找她, 会不会是和温斯择有关？
她回复过去要晚修时间才能到校, 纪星辰很快回复过来一个“好”字。
天光放晴，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桑渝收起手机，指尖在腿上有节奏地敲着, 思索起陌生号码背后的可能人选。
她这一次来去匆匆, 并没有和温斯择去聊太多，只知道照片是桑麟拍的。
*
此时的纪星辰正站在里溪小区一栋居民楼下，旁边陈远的电话开着免提, 程子浩闹哄哄的声音传出来。
“你们两个要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幸亏我今天在灵溪。在哪里呢你们？”
陈远瞟一眼旁边低着头摁手机的纪星辰, 心说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将面前这栋楼的单元号报给程子浩后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程子浩从一边拐过来，说：“你们两个还挺会选, 这是桑渝和温斯择家。”
程子浩往楼上一指，“三楼，左边这个是桑渝房间，右边那个隔壁单元的是温斯择的。不过他俩现在都不在，桑渝昨天晚上去她妈那住了, 温斯择去培训还没回来。”
纪星辰摁手机的动作一顿, 抬起头。
楼前的香樟树遮挡住部分视线, 可也能看清, 相邻的两个窗户此时都关着。
桑渝房间的白色纱帘被拢在一侧，窗台一边堆着一摞书, 堆得高了，能看出最上面那本还敞着，像是主人离开前仍在翻阅。
旁边的竹编篮子里东西堆得也满，最上面的黑色闹钟歪放着，旁边一把水绿色手持风扇。
篮子旁倚坐着一只玩偶，看耳朵长度应该是兔子。
小小的窗台上尽是生活气息，热热闹闹的。
一旁温斯择那边则简单得多，雾蓝色窗帘垂坠在一侧，窗台上一个圆形鱼缸，几尾彩色小鱼在里面悠闲地游着。
“距离这么近啊，推开窗户就能说话。”陈远感叹。
“是啊，”程子浩应一声，“我们这的户型就是这样。阳台那边更近，站在上面能聊天，递个小东西不用跑下楼。”
“你们今天怎么跑到这边来玩了？”他问两人。
“随便转转。”陈远也不知道纪星辰今天过来做什么。
纪星辰最近心情不好，每天心事重重，他问了一次没问出什么，今天纪星辰说要出来转转，他就跟着出来了。
他们两个上午到的，过长桥后下车，沿着河边走了一段，纪星辰站在河岸那一言不发，站了很久。
之后就来了镇上。
“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一会儿要返校，不然还能带你们到处转转。去我家店里吃点蛋糕不？”程子浩问，“正好我妈让我拿切糕带给桑渝。”
陈远看向纪星辰，纪星辰从窗口收回目光，“走吧。”
小区古朴老旧，却树荫繁茂，小区外路两边的香樟树遮天蔽日，绿意盎然，阳光穿过枝桠，投落下来的光影斑驳。
行人闲适而行，路边不时经过一辆自行车，铃声摁得叮铃响。
摄影师按下快门，记录光阴。
三人出了小区门左转，程子浩边走边介绍，“我们这条路很有名的，经常有人过来取景。”
路过一家店时他朝里喊了声“玲玲姐”，继续往前走，声音压低稍许，“这是温斯择外婆的店，他外婆出院在养身体，估计是在家里。”
纪星辰回过头，小店门面不算大，干净整洁，从窗户看进去，一侧挂了一排旗袍，全部熨烫妥帖。
两个女孩正在外间的操作台边忙碌着。
再往里，越过客厅，能窥到不大的天井，天井中央一把束起的遮阳大伞。
天井院子的矮墙上爬着绿藤。
不难想象夏日阳光灿烂时，撑起遮阳大伞，拦住光阴，躺在藤编摇椅上的悠闲日子。
“温斯择从小和他外婆相依为命吗？”纪星辰收回目光，问道。
程子浩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不是。还有他妈，不过后来他妈不在了。”
他叹一声，“温阿姨看着冷清，其实人特别好，知书识礼，医术也牛，有人专门从外地过来找她看病的。有一年一个小区煤气泄漏出了爆炸事故，人都送到他们医院，我妈说她前面就连着几台手术，后来又跟着抢救这一波，太累了就……”
气氛有几分沉闷，稍顿片刻，纪星辰问：“那他爸呢？”
“没爸爸。”
陈远：“没爸爸？”
“嗯，”程子浩带着两人抄近路，拐进一条巷子，“从小就没有，我是偷听我妈说的，说温阿姨离婚后才知道怀了温斯择。”
“离婚？”纪星辰声线抬高几分。
陈远诧异地看他一眼。
程子浩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那不然呢？哎，都是陈年旧事了，我自己记得也不清楚，印象里就小时候有人说温斯择没爸爸，桑渝冲上去跟人干架。”
“桑渝？这么猛？”
陈远看了一眼纪星辰问。
“可不呗，你别看她看起来挺乖的，可敢了。她那时候比贺一晨矮半头，就那么冲上去了。哎，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大家都成了朋友。”
巷子狭长，三人走了一段，拐过一道弯。
“傅悦（季悦）是不是也是你们朋友？她好像和你们玩得不多？”陈远忽地问道。
纪星辰掀起眼皮。
“啊，”程子浩话语稍顿，眨了下眼后轻描淡写地揭过，“她小时候也住这边，后来搬走了。”
“蒋明琋跟你说的？”他问。
“不是，”陈远神色懒散，“她俩不是以前常常一起回家吗，最近傅悦买了自行车，蒋明琋路上看到过几次她和安佑一起走，傅悦说她和安佑小时候认识。”
“安佑小时候不是也住这里吗？”
程子浩被诸多信息轰炸得大脑空白，片刻后问道：“傅悦和，和安佑一起回家？”
“嗯，有一段时间了。”
三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向前走着。
又走了一段，几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方传出来。
“还有钱吗？借几个给我。”
“又花完了？”
“那几个钱哪够花？一个妞还没泡到。”
“艹，别翻！不借！你那是借吗？你就没还过！”
“行行行，不找你了。深哥，柠姐那什么时候再派'工作'下来？”
“等他们期中考试，那女的考好了咱们就来钱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还是柠姐大方，钱多事少，吼几嗓子吓唬住了就行。”
“就怕再遇上上次那小子，拳头还挺硬，我这肩膀现在还青着。”
“你就得了吧，你差点给人干开瓢！幸好跑得快，那边监控又坏了。”
“哎艹，我说看他怎么那么眼熟，是不是上次给那女的捡钱包和照片那小子？”
“还真是。”
“这是帮了不止一回啊。”
“你别说，那女的长得挺带劲的，要不是柠姐不让，啧。”
“下次要不试试？她妈给人当小三，她能好到哪去？”
“哈哈哈哈。”
几个人流里流气地笑起来。
纪星辰微蹙眉，手机震动，他低下头去看，旁边陈远卧槽一声，程子浩赤红着眼冲上前，挥着拳头扑向正拐过来的一群混混。
*
桑渝在晚修铃声响起前几秒冲进教室，穆老师正在讲台上站着，桑渝低着头回到座位，目光向后一瞥，后桌纪星辰和陈远的座位都空着。
“他们两个没来吗？”她用口型问孟恬薇，孟恬薇摇摇头，又低下头去做题。
桑渝偷偷给阮乔发信息报了平安，又给纪星辰发过去一条问他在哪里，纪星辰始终没回。
时间转入四月，朋友圈微博一大堆“你好，四月”中，夹杂着四月星座运势，以及今日要谨防被愚。
闹钟闹了两遍，桑渝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头垂到下巴挨上胸骨。
上铺传来一点动静，江淼念叨了一声“今日诸事不宜”，将手机丢在一边，踩着梯子下床。
“不要啊！”桑渝瞬间睁开眼睛，爬起来去拿江淼手机，“这个要怎么看？”
今天温斯择阮乔出成绩，可不能诸事不宜啊。
江淼指给她看，“老黄历这里，宜：无，忌：诸事不宜。”
虽然平日不信这个，桑渝还是想讨个吉利，伸手去点开，从上到下扫过每个具体时辰的宜和忌，没发现和学业有关的项目才放下心。
折腾了这一通，时间有些晚了，来不及去吃早餐，她拿了袋零食塞进书包，匆匆出门。
今天大小也算个节，楼里和教室里都热闹，桑渝一路听着“某某，你鞋带开了”、“某某，老师在办公室等你”、“XX在表白墙表白XXX”快步走进教室。
纪星辰和陈远都来了，双双坐在座位上。
桑渝气还没喘匀就问：“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没来上自习？”
纪星辰垂着眉眼不说话，陈远只得开口：“有关部门。”
“嗯？”
“局子。”
桑渝愣了一瞬，坐下后认真端详两人干净的脸，“这是新的娱乐方式吗？”
陈远将脸撇向一旁，“不是。伤在程子浩身上。”
桑渝更迷糊了。
语文老师走上讲台，早读开始。一个上午不是被拖堂就是课间操，桑渝也没找到时间问。
纪星辰整个上午一言不发，对昨天找她的事只字不提，桑渝本来准备中午吃饭 的时候找他问，上午最后一节物理课下课，穆老师走出教室，纪星辰和陈远拉开教室后门出去了。
桑渝没等卓一一江淼，拉开椅子追出去，叫了声纪星辰。
走廊里乱哄哄的，纪星辰大概没听到，和陈远一起转过转角，桑渝连跑几步追过去，又叫了声纪星辰。
纪星辰停在半层转角处，转身等她，陈远站他旁边，看着楼下。
穆老师和老顾就站在那。
桑渝一蹦三跳地下去，正听到老顾笑声爽朗，“温斯择进了！”
“胡老师说他前一夜淋了雨，上考场的时候发着高烧，可把我急坏了，还好稳定发挥，还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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