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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桑渝回答，贺一晨轻哧一声，语调冷了几分，“平时光顾着欺负你妹妹了吧，连她朋友都认不全？”
纪星辰目光倏地转向桑麟，贺一晨一直注意着那边，将擦了血渍的纸团丢在脚边，伸手放下衣袖，“今天我帮你认认，你妹妹的朋友我算一个，程子浩算一个，你身后那个你问问算不算。”
桑麟正被他说得羞愤不已，听到最后一句愕然回过头去看纪星辰，纪星辰正冷眼看着他。
贺一晨悠悠问道：“纪星辰，你消息是桑麟那来的啊？”
“什么消息？”桑麟不敢和纪星辰对视，回过头问。
程子浩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情况，朝贺一晨看过去。
“不是。”
“不是。”
纪星辰桑渝异口同声。
纪星辰朝桑渝看过来，桑渝正拧眉看向贺一晨。
她有很多话想问贺一晨，可现下场合不合适，只抿了下唇后转头看向桑麟。
“大伯经济犯罪是事实，这一点无法改变，你用那些东西来威胁温斯择，不如早点让大伯把窟窿补上，或许还有撤案可能。”
“更何况，你手里的那些照片、录音已经被人一样不少地发到温斯择手上进行威胁，”桑渝再度抿唇，声线冷峻，“还有关于他的谣言，传播开就是刑事犯罪！”
桑渝握着拳，笃定桑麟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收到了照片和录音，又将从阮乔那听来的事扣到他头上，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了几分。
桑远东被开除职位后又被立案，桑麟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听到“犯罪”后被吓得连连摇头，“我没有发照片，也没有发录音，什么谣言？我没传播过！”
“你把你拍到的照片录音发给谁了？”桑渝追问。
“谁都没发。”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还有谁……”桑麟拧起眉想，却没想出来一个答案，“我不记得有谁。”
一旁的纪星辰已经明白事情始末，阴沉着眉眼低头调出一个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对方关机。
他收起手机看向桑麟，“你打电话给季悦。”
桑渝猛地抬头看向纪星辰，他抬眉看过来，喉结滑动，艰难地解释：“是季悦。我不知道她会把这件事传开。”
桑渝脑中有一瞬空白，她从来没想过陌生号码会是季悦，也没想过这件事是她在主导，是她要故意要传开。
她和温斯择还有季悦从小认识，他们还曾经帮过她。
怎么会是季悦呢？
怎么会是……
纪星辰看着对面愣怔下来的桑渝心里蓦地一疼。
巷子里气氛紧张，程子浩原本直觉眼前混乱不堪的事情不会是好事，听到季悦的名字后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他看向纪星辰，“这件事和季悦有什么关系？”
纪星辰没答。
桑麟却猛地回过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我想起来了！我那天从医院出来后遇到季悦，吃饭的时候和她提起过，后来我去厕所没拿手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捡起墙根的手机，颤抖着去按号码，嘴上念叨着：“我没威胁谁也没去传谣，我就想你们放过我爸爸，我没犯罪。”
那个手机仿佛能把人推入深渊，程子浩上前一步想阻止，被贺一晨伸手拦下。
程子浩看向贺一晨时目眦欲裂：“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事啊？！你们能不能先说清楚？关季悦什么事？！”
贺一晨没答，在他再次上前想抢手机时揪着衣领把他掼在墙上，用手臂抵住他，等他放弃反抗时松开。
“浩子，今天这事太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等季悦来了听她说。”
几片厚重的云朵从头顶飘过遮挡住阳光，狭窄的巷子阴沉安静，手机嘟嘟声后季悦冷调的声线响起。
“什么事？”
贺一晨伸手拿过桑麟手机，“我，贺一晨，”他报了个位置，“你现在过来一趟，有件事需要你解释。”
电话开着免提，对面混乱的背景音中有男生叫季悦名字，话筒内音量渐低，能模糊地听到对面一男一女的谈话声，又是几秒后，季悦清晰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音调已经没有刚刚那样稳。
贺一晨笑一声，“林深那我拦下两条消息，一条温斯择的，一条你的，现在有点后悔。大家都坦诚点，你现在过来一趟把话说清楚，该道歉道歉。”
学校旁边的书店内，季悦紧紧握着手机，对方干脆利落切断电话后大脑里漫上嗡鸣声，她敛下心神，看向身旁的男生，“同学有急事找我，我得过去一趟，信息学的书我改天再来买。”
安佑放下手里的书，点头。
季悦抓着手机快步向外走，经过拐角时没注意，胯骨撞到一摞书上，哗啦啦的书本落地声响引得书店内的其他同学看过来。
她忙蹲下身去捡，身侧一道影子也跟着蹲下。
安佑捡起脚边的几本书，“你快去吧，这里我来。”
季悦稍舒一口气，浅笑着道谢，起身快步出去。
“咚”的一声，一支黑色手机从她裤子口袋里滑出。
贺一晨挂断电话，转身看向桑渝，“温斯择手机这几天一直关机联系不上，今天是我私自做主过来，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手机坏了，我联系不上他。”桑渝说。
更何况，他还病着，她不想他过来。
贺一晨“啊”了一声，“那先看季悦怎么说。”
“纪星辰，”贺一晨叫了一声，微一拱手，“前面错怪你，对不住了。”
纪星辰略一点头，算是接受。
很快，季悦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跟着贺一晨过来的几个朋友见不需要再帮忙，早已走了，巷子里的其他几人目光移过去。
程子浩大步走过去。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真见到人后又迟疑着不敢问出口，只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季悦。”
季悦面容平静，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程子浩拉住她手腕，目光急切不安：“他们说的事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季悦抿了下唇没说话，轻轻动了下手腕，等程子浩放开后继续向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站到贺一晨面前，语调冷平：“要我解释什么。”
季悦纤细高挑，在女生中不算矮，在练体育的贺一晨面前却完全不够看，娇小脆弱得像是能被轻易折断，程子浩心疼地跟过去，在她身后站定，目光看向贺一晨。
巷子里气氛凝重，贺一晨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时很轻地笑了一声，“别搞得像我在欺负人一样，”他退后一步靠在墙根，双手抱臂，视线落在季悦身上，“先说说——”
“我来问吧，”一旁的桑渝开口，她将手机消息调出，走到季悦面前，“季悦，这个号码是你吗？”
季悦低头扫过一眼，飞快地否认：“不是。”
站在季悦身后的程子浩目光落过去，手机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三条消息。
【你知道温斯择骗过你吗？】
【你没想过，他去给纪星辰补课时，为什么要带上你吗？】
【那是因为不带你，纪星辰就不会同意，他就没办法接近他的亲生父亲】
三条信息拼凑出的结果惊得程子浩后退一步，目光惊疑地看向纪星辰，又看向身前的季悦，巨大的不详感觉包裹着他。
桑渝慢慢收回手机，视线滑过季悦握紧手机的手最后落在她脸上，“那你为什么要找纪星辰？”
季悦视线稍偏，纪星辰站在几米外，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我只是恰巧知道了这件事去提醒他，”季悦咽了咽嗓子，视线再度落回到桑渝脸上，嘴角挑起笑容，“不是你说的交朋友首先要坦诚吗？”
桑渝脑子懵了一瞬，片刻后才想起来陈远生日那天她要季悦离安佑和程子浩远一点时曾经说过这句话，当时纪星辰也在。
她目光扫向纪星辰，纪星辰拧了下眉，似乎是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脸色沉了几分。
季悦也注意到纪星辰的变化，姿态越发放松，“桑渝，我很认同你的观点，从桑麟那知道了那件事后我觉得不能坐视不理，虽然和纪星辰不熟，可也不忍心看他被蒙蔽在鼓里一直被朋友欺骗，就去提醒了他一下。这有什么不对吗？”
程子浩稍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贺一晨，“你们误会季悦了。”
贺一晨抱着手臂没理。
一旁的桑麟惊慌不定地冲过来，被程子浩一拦，隔着一臂距离有些急：“什么意思？季悦你不承认是你做的？”
“我说了，我是去找过纪星辰。至于其他的事，没有证据不要安在我头上。”季悦说。
桑麟完全乱了神，“不是你是谁？我只和你提过！”
季悦没再理他。
即便季悦巧舌如簧，即便她咬死不承认那个手机号码是她在使用，桑渝在这一刻也能肯定，在背后推动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她。
季悦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桑渝抿唇没说话，季悦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转向纪星辰和贺一晨，扯出一抹笑，“我不知道是要解释什么，又要道什么歉。贺一晨，谢谢你帮我拦下谣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季悦，”桑渝忽地开口，“你今天话很多。”
季悦神色稍凝，脸上的笑容僵住，又极快地恢复正常，挑着嘴角看向桑渝，“你们一顶帽子扣下来，还不让我解释吗？”
桑渝抬起眼眸，“我说做朋友要坦诚，是在陈远生日那天，而你找纪星辰，是在陈远生日之前。还有，你都没问过贺一晨拦下了什么消息，怎么知道是谣言？”
贺一晨抱臂站在墙边，接了一句，“是啊，那算是什么谣言。”
季悦脸色唰地苍白，咬住下唇没说话。
程子浩想到混混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着急地向前，“那些话我听过，就是——”
贺一晨摆了下手，目光从季悦脸上扫向程子浩，“那消息是说你在追一个叫安佑的。”
程子浩倏地闭紧嘴，胸口不停起伏着回过头，季悦睫毛轻轻颤抖着，唇瓣咬得发白。
“程子浩，”纪星辰看了一眼手机，“陈远叫你去打球。”
“这个时候打什么球，我……”程子浩咬着牙，忽地反应过来，纪星辰是想支开他。
他心里发酸发堵，仍固执地挡在季悦面前，“我要等话彻底说清楚了再走。”
“行，既然要说清楚，那就再等一下，人还没全。”
纪星辰低头划了几下手机，抬起头看向季悦，“我姐和温斯择过来的路上遇到安佑了，你手机掉他那了？”
季悦一愣，惊慌地去摸口袋，两只口袋空空如也。
程子浩看向她手里握着的手机，心脏倏地下沉，出口时嗓音艰涩，“你的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吗？”
季悦动作一顿，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慢慢抬起头。
桑渝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有几分不忍，她身后的贺一晨和不远处的纪星辰早已收起笑容，两道冰冷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
身前的程子浩侧着身子，眉头紧皱，眼神中似乎是不敢置信，挡在她面前的手臂慢慢放下。
自巷口过来的脚步声停留在不远处。
季悦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分不清是掉在安佑那里的手机，是站在不远处的人，是程子浩放下的手臂，还是他那句提醒彻底将她打入深渊。
牙关紧咬得下颌微微颤抖，季悦极力忍耐着眼眶里的眼泪不落下来，声音嘶哑发颤：“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既然那么肯定了，为什么还要叫我过来？”
巷子里压抑安静，又是几声脚步响起，温斯择走到桑渝旁边，两人一同面向季悦，“为什么？”
“为什么？”季悦笑一声，笑声里压着哭腔。
“为什么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拿下班级第一，年级第一，而我考试一旦正常发挥考个好成绩，第二天等着我的就是混混的教训？！为什么你可以去参加竞赛，我连报班学习的资格都被剥夺？！为什么你可以和纪星辰做朋友，而我要每天要在姐姐的脸色下讨生活？！”
季悦声音陡然拔高，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要过着破烂的生活被人指指点点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而你自小生活安逸享受着学业带来的光环、享受着亲爹带来的物质，还想和同父异母的人做成朋友？！”
“我的生活稍有起色，终于有了真心关心我的朋友，”季悦凄婉地笑一声，面容苍白，倏地转向桑渝，“你就让我离他们两个远点！你说做朋友坦诚，温斯择对你坦诚吗？！”
季悦又转向纪星辰，“温斯择对你坦诚吗？！他把你们骗得团团转！”
“你们不觉得他这样活该吗？怎么还一个个地都在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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