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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贵是个公正的族长，优先选的是家里条件比较困难的，他家两个青壮年，他也就只让小儿子苏应胜去了。
当然了，苏大贵和苏应平也是要跟着下山的，不过他们下山是为了卖自家的草纸，不但不拿林回星的工钱，还会自带口粮，之所以和大部队一起走，也是为了路上有个照应。
在这个普通老百姓连铁器都很难拥有的朝代，林回星他们四五十个青壮年一起走的，别说是普通的小贼了，就是碰到传言中拿穷凶极恶的山匪。
——对方要想打他们的主意，也得掂了一下自己的牙口够不够硬，能不能啃得下这么一块硬骨头。
上梁沟的女眷对于男人们下山这件事情已经很习惯了，林回星他们出发之前，各家的女眷少不得要叮嘱他们回来的时候捎带点家里要用的东西。
王甜杏挺着个快要临盆的大肚子，一脸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我说的酒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回头我生孩子时要用的。”
以前小王村的条件比上梁沟好，村里更是一个专门做稳婆营生的婶子。
上梁沟的女眷生孩子是没有稳婆的，都是自己挣命，最多就村中生产经营多的婶子会过来帮一把手。
王甜杏这是头一胎，前两天又做了个噩梦，这会儿正是心里忐忑的时候。
她记得以前听村里当稳婆的婶子说过，生孩子的时候要是能用烈酒把剪脐带的剪子泡一下，是对大人和孩子都好的事情。
眼下日子这般好过，王甜杏惜命着呢，说什么都要让丈夫从山下带一壶烈酒回来应急。
苏应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小心地把自家媳妇儿给的一块碎银子妥帖地放进了衣裳里面缝着的内袋里。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林回星他们就揣着干粮，挑着货物出发了。
山路虽然难走，但是这么多人一起走，路上随便说点闲话家常，就很能打发时间了。
傍晚十分走到山脚后，林回星原本是想照例在山脚歇息的，但是苏大贵他们说不累，趁着还有日头，再往前面敢一段路，如此一来明天大家也能更早地到县城。
这种时候林回星也不会和大家唱反调，就跟着大家又往前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最后在路边找了个小林子钻进去过夜了。
如此紧赶慢赶，林回星他们第二天上午八.九点时就已经到城门口了。
这会儿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林回星带着大家把东西放到秦氏杂货铺后，趁着秦掌柜找人把船从停靠的埠头撑到码头来的功夫，先带着人去吃饭歇脚。
秦掌柜是合作好多次的伙伴了，能力强，手下的活计也是干活麻利的，等林回星他们吃完东西回来时，他不但已经安排好了运货的货船，还把村里人拿来卖的草纸给算清楚了，这会儿一个个上前结清货款就行了。
村里人买草纸的钱里照例有林回星的两成，很多人拿到钱后就要把该给的分给他。
林回星也没和大家客气，毕竟这是一早就已经定好了的事情。
不过他收到的分红也就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变成了这一趟的工钱给了出去，分到的钱不够，最后他还找秦掌柜换了一些铜钱才够用。
去青山郡这一段路林回星就用不着这么多人了，本来他是想找苏应胜和苏应平两兄弟和苏大荣陪他一起去的。
然而苏应胜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了：“我就不去了，我媳妇差不多已经到日子，我不放心，想赶紧回去守着。”
到底是小夫妻第一次有孩子，苏应胜现在谨慎得不得了，要不是还得下山卖烈酒，他这一趟都不想跟着下山的。
苏应胜如此疼媳妇，少不了要被村里的汉子们打趣，林回星却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索性也没再劝，当即把苏应胜换成了苏大壮。
能多得一份工钱，苏大壮就没有不同意的，还不到正午，林回星他们就登上货船准备出发了。
这一趟秦掌柜也是跟着上了船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积累，这一趟村里人卖出了不少的草纸，安平县的杂货铺根本就消耗不了这么多，之前草纸停产的两个来月，秦家其他地方杂货铺里的草纸早就已经售空了。
这会儿秦掌柜把多的草纸送到郡城去，交给秦辉和他手下的几个大掌柜们调度安排。
也因为有秦掌柜一起，林回星到青山郡后连力工都不用找了，因为秦掌柜已经让船工们优先把他的货品送到秦府了。
然而林回星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到了秦府后，秦富却说秦辉并未在青山郡。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上次林回星离开的时候说过自己可能要等上一阵才会再过来。
秦辉想当然地以为两人下次交易怎么着都在冬季了，所以就跟着商队去了平都，以至于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不过秦辉不在，也不耽误林回星此次的交易。
之前秦辉就设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一早就给了秦富权限，一千黄金以内的交易，他就可以做主，要是金额再高，就要去后院请主母出来做主了。
永国男尊女卑，在绝对的男权下，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也没有几个商人会愿意让家中的女眷来负责大宗的生意。
林回星不知道这些事情，只知道这次的生意还能做，不会让他白跑一趟，这就足以让他安心了。
陪着林回星喝完一盏茶后，秦富率先开口道：“那我们先看看货物？”
林回星也不会掉链子，当即从箩筐里拿起了一张宣纸。
林回星有些偷懒，这些宣纸都没有经过裁剪，就是直接在箩筐上铺了薄木板，然后把这些宣纸平铺在木板上让人挑下山的。
如此一来，虽然运输时多费了一些力气，但是就是这么一大张的宣纸整张拿出来看着才有冲击力。
“这是宣纸，我新制出来的纸张，用来书写作画是最合适不过了，要是裁成小张，几十张用线缝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本子，可以用来记账，誊抄书籍，宣纸轻薄，可要比竹简和兽皮好用多了。”
能成为秦府的实权大管家，秦富自然是能写会算的，听林回星说完，他也认识到了这宣纸的妙处。
不过秦富是个谨慎的性子，也没全然相信林回星的话而是让小厮拿了毛笔，研了墨后自己拿了一张宣纸出来，亲手写了几个字。
写完字后秦富略等了一会儿，确定落在纸上的墨迹清晰，没有往外晕染，墨汁干得也很快后，他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秦富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般好用的东西，只要一上市，那铁定会成为那些世家贵公子争相抢购的存在。
想明白后，秦富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起来。
这宣纸可是远超竹简、兽皮、绢帛的存在。
要说之前那些货物只是能让秦辉赚到大把的银子，那这次的宣纸，绝对是能够让他实现阶级跨越，直接在世家贵族圈子里站稳脚跟的存在了。
买！必须得买下来！这样的好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秦富咽了咽口水，一个垂眼间就掩盖住了眼里翻涌的情绪：“这宣纸我们秦府全都要了，要是可以的话，小人还想厚着脸皮替我家家主问一句，这宣纸的制造方子，林郎君有没有往外卖的打算。”
担心林回星会不高兴，说完后秦富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强迫林郎君的意思，只是如果你想卖房子的话，一定要最先考虑我家家主，哪怕方子的价格再高，我们也会想办法凑齐的。”
林回星也没想到秦富的眼光这么毒，竟然一眼就看上了最值钱的东西。
林回星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糊道：“这个倒是可以商量，不过还是等秦公回来再说吧，眼下我们先谈这宣纸的价钱。”
第172章
宣纸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秦富虽然想替家主把方子买下来，无奈林回星却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任他怎么游说都不松口, 只说要再好好想一想。
秦富又想着既然宣纸的方子自己是没办法了, 那把这些宣纸买下来，那等家主回来后也是大功一件。
秦富笑着给林回星空了的茶杯斟了八分满的茶：“那我们就先谈这一批宣纸, 方子就等家主回来后再细谈。”
虽然林回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秦富要买方子的请求, 但是他的内心并没觉得不好意思，脸上挂着的笑看着就很是无害。
林回星摸着铺在案几上的宣纸道：“我也不说那些虚的，这宣纸是我第一批做出来的，这纸的质量秦管家也是能够感受到的，和草纸可以说是两样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这花了一年的时间, 也就只做出来了这一万多张纸，中间也是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心血的。”
东西能不能卖出高价, 除了东西的得足够稀奇后, 也得靠卖家自己抬高货品的身价。
明明只用了大半年, 其中半年时间都没管, 真正说来也就砍竹子和后面造纸的时候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会儿到了林回星的嘴里, 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秦富以前跟在秦辉面前什么样的人精没有见过, 自然也能听出来林回星话里的水分。
不过到底是要求着人家卖货，秦富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面上是半点都没有显露出来：“是, 这宣纸如此不凡，想来也不是得闲就能造出来的。”
秦富还没放弃方子, 话音落地后又转而补充道：“一万多张确实不多，这宣纸如此适合书写，买家肯定是不缺的。”
“要说起来，林郎君您虽然是有大本事的，但是手里的人手还是太少了一些，要是让家主找人来做这宣纸，轻而易举就能支起十几个作坊来。”
林回星从未怀疑过秦辉手里的人脉，而且永国劳动力多，工作岗位少，哪怕不是秦辉，就是他自己，想要办造纸作坊，也用不着担心人手不够。
不过是宣纸不比草纸，对永国的世家贵族阶层冲击太大。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当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在纸张上书写作画，你要再让他回去用竹简和丝绢兽皮，那他肯定是不原因。
造纸一数，要是传承得当，不但能让一个家族从白丁成为庶族，只要不遇到败家子，少说也能维持三五代的富贵，三五代之后，原本的庶族说不定也成为清贵世家了。
林回星确实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这宣纸的方子，这会儿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接茬，只提眼目前的事情。
“确实人手不够，不过我也在想办法，今年就只有这么一点宣纸，所以这宣纸我是要卖五百个大钱一张的。”
按照现在的行情，五百个大钱，约莫是一个劳动力一个月的工钱了。
这还是有固定营生的那一批人，像码头上的那些力工，一个月的进项约莫只有三四百个大钱。
需要花掉普通人一个月的工钱才能买到一张的宣纸，价格怎么都称不上便宜。
不过林回星开这个价也不觉得亏心，毕竟那些世家贵族都是经过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积累，家里的金银都堆成山了，从他们手里挣钱，他是一点罪恶感都不会有。
自古都是物依稀为贵，这个价格一出，秦富不但没有觉得林回星黑心，反而还觉得他给的价格相对的比较低廉了。
秦富已经在心里琢磨过了，这一整张宣纸多对折一下，是能够剪成十六张纸。
哪怕是字迹大一些，两整张纸也足够写完一本字数不是十分多的书籍了。
这是何等方便的存在。
五百个大钱乍一听很贵，但是要是换算成一千个大钱就能得到足够誊抄一整本书籍的纸张，是不是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过五百个大钱只是林回星给的批发价，回头秦辉往外卖这宣纸的时候，一张的价格少不得还得翻个两三倍。
想到这里，秦富直接大手一挥：“可以，五百个大钱一张，这里的宣纸我替家主全要了。”
到底是能让府中赚到大钱的东西，秦富说完就要找人清点宣纸的数量。
林回星闻言直接道：“不用这么麻烦，这里是一万四千三百张，我来的时候已经一一数过了，说起来我们也来往这么多次了，这次我就买个好，就按一万四千张算。”
宣纸的数量林回星前两天睡不着的时候已经数过两遍了，其实本来是不止这个数的。
不过有几十张破损和脏物的宣纸，被林回星特意挑出来没带了。
说起来也还是村里的女眷们想得周到，这脏污破损的宣纸虽然不好拿出来卖，但是用来糊窗户还是没有问题的。
之所以少收三百张宣纸的钱，也是林回星朝秦富卖的一个好。
他再三拒绝出售方子，秦富虽然面上看着还是和善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心里指不定有多不高兴。
这多出来的三百张宣纸就算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回头秦辉回来了，秦富既可以照实说，也可以照着一万四千三百张的数量报价，如此一来，这三百张宣纸的价格，就落到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反正对于林回星来说，一单生意做完了事情就完了，哪怕下次他见到秦辉了，也是不会再提这件事情的。
虽然秦富士府中的大管家，但是月钱也是有数的，哪怕平常秦辉等主子还有些赏钱，但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就能得到二十五两银子，想来多多少少也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反正林回星已经挣到大头了，也就不在乎给出这点好处了。
秦富也是人精，自然明白林回星话里的意思。
林回星想得不错，哪怕是秦府的大管家，秦富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的工钱，二十几两银子对他来说确实算是一笔还算丰厚的外快。
秦富也领林回星的这份好，拿着算盘算好宣纸的货款后，他还十分贴心的问道：“凑个整，算一千一百七十两，这次林郎君你是要黄金还是白银？”
之前秦府因为林回星闹起了金荒，后来秦辉往外面卖货，都要求生意伙伴最好是用黄金支付，经过一段时间的回血，府里才又有了富裕，
“要黄金。”
林回星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货款先不急，我还有另外的东西想让秦管家看看，和宣纸相比，这可是另一种紧要的东西。”
林回星这话一出，秦富也来了兴趣。
他跟着林回星走到竹筐前，只见林回星打开麻布袋子，从里面抓起了一把金黄的颗粒。
秦富伸手捻起了一颗玉米粒，举在眼前细细观察，最后还是十分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东西黄灿灿的确实好看，就是不知道紧要在何处？”
林回星纠正道：“这可不是看的，是吃的，这是我之前从海外商人手里得到的海外高产粮种。”
听说是吃的粮食，秦富也没多想，当即就把手里的玉米粒扔进了嘴里。
林回星见状连忙阻止，然而他动作还是慢了，因为下一秒秦富就已经抬手捂住嘴巴了：“哎哟我的牙，硌死我了。”
林回星哭笑不得地上去帮秦富看了看牙齿。
还好，晒干的玉米虽然硬，但也没有硬到硌掉秦管家的牙。
林回星也没想到秦富动作这么快，等对方缓过来后，他才一脸无奈地解释道：“这玉米虽然是粮食，但也不能直接吃，要用石磨磨蹭粉末或者碎粒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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