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睿再次行大礼,然后便拿着这张圣旨起身,“儿臣谨遵皇命。”
“奴才在这儿提前恭喜殿下了。”齐公公脸上又带上了温和的笑容,“这春闱的主考啊,看起来是个虚衔,实则不然。进京赶考的学子通过春闱,在会试榜上有名,卷子都是要经主考最终的批阅的。会试出来的贡士们,都会记得主考的提携之情。所以呀,待春闱结束,怕是有不少学子,都认您的名儿的!”
“公公说笑了,父皇将此等要事交给孤,便认真的将差事办妥也就是了。至于其他,那便与孤无关了。”萧景睿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个齐公公在皇帝身边多年,跟他说话要打起些精神,才不会被抓住漏洞,“公公出宫一趟也累了,便留在东宫,用盏茶再走吧。”
“给公公看茶。”顾若清听到这话,转过头冲一旁的来宝说道,“本宫记得前些时日,陛下赏了上好的祁门红茶,拿出来,让齐公公尝一尝吧。”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萧景睿便头也不回,径直往书房走去了。顾若清看见他这举动,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难看的表情,只是笑着朝朝齐公公点了点头,“殿下向来如此,陛下安排的事情总是要风风火火的,尽快做了才能安心。”
齐公公依旧带着笑呵呵的表情,说道,“那是自然。”
萧景睿推开书房的门,顾元洲和一个白净的中年人已然坐在了里面,看见他进来,连忙站起身行礼。萧景睿摆了摆手,将那圣旨随意的放在了书桌上。
“陛下钦点了殿下为春闱的主考,殿下,准备如何做?”顾云舟看见那圣旨便问道,“陛下向来忌惮殿下,只怕这次春闱,不会那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这春闱主考看起来是个肥差,可究竟是肥肉还是烫手山芋,还不一定。”中年人的似乎有些担忧,转过头来朝萧景睿说道,“尚书大人托卑职来,正是为了此事。”
萧景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马侍郎,白长风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过来?”
“殿下睿智,的确是有。”马侍郎站起身,压低声音道,“尚书大人认为,陛下此举或许是对殿下的一种试探,春闱的水不可谓不深,虽说春闱考卷都会被涂黑密封,但难保不会有其他的手段。是以,尚书大人以为,在这阅卷上,殿下还是要慎之又慎。”
“嗯,说的有些道理。”萧景睿点点头,语气和缓了些,“既然此事陛下钦点吏部和礼部共同举事,那阅卷这部分便由你来负责吧。”
“翰林院那边,出卷的事情如何?”萧景睿又接着问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卷子是由礼部着人出具的,卷子拟好后,便会送到吏部的手中,再审阅一道,两部共同商定。待商定完成,自然会呈到殿下面前过目。”马侍郎小心翼翼道,“吏部这边殿下尽管放心,可是礼部那块儿...”
“孤明白你的意思,礼部还是缺个可用的人啊。”萧景睿陷入沉思,面色凝重,“朝中六部,刑部有元洲在,吏部由白尚书掌管,孤很放心。梁王在兵部挂了个虚衔,户部尚书的态度十分暧昧。至于礼部,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白尚书也是这个意思,与其费尽心思在礼部安插人手,不如将目光放到其他部。”马侍郎见萧景睿主动提出了这个话题,心中松了一口气,自然的接过话,“那殿下,要不然借此机会,刚好在户部和工部放些人,岂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白长风的意思是,让孤操纵春闱?”萧景睿挑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马侍郎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殿下占着春考主考官的身份,只需要对那些学子略施恩情即可。至于其他,陛下看着呢,在会试和殿试上,卑职是万万不敢动什么歪心思的。”
“如此说来,倒也可行。”萧景睿的目光在马侍郎和顾元洲身上打量了一番,最终停留在了马侍郎的脸上,“元洲的脾气向来耿直,做不来这些事情。既然白长风派你来,想必是信任你的能力的,如此,那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吧。”
“卑职拜谢太子大恩。”马侍郎瞬间喜笑颜开,躬身行礼。
“谢恩就不必了,事情办好了有赏,事情如果办砸了...”萧景睿冷声道,“告诉白长风,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第70章 心上人
“殿下,长公主那边差人送来的消息,殿下要不要看一看?”毓庆阁中,顾若清和萧景睿正坐在桌旁用膳,来宝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锦匣走了过来。
“长公主那边?”顾若清有些疑惑,放下手中的筷子,“听闻端老太妃病了,她这几日不正是在宫中照料吗,怎么会突然传消息过来呢?”
先帝的皇后去世的早,萧长乐是由这个端老太妃一手带大的,虽然二人没有母女的名义,但实则有母女的情分,是以端老太妃缠绵病榻,萧长乐经常过去侍疾。
“还是打开看一看吧,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想必姑姑也不会传信过来的。”萧景睿也跟着放下筷子,伸手接过来宝手中的锦匣,打开后只看见里面放着一张纸条,让顾若清今日单独进宫一趟。
萧景睿和顾若清互相对视一眼,顾若清有些不明所以,但萧景睿却隐约猜到了萧长乐想要做些什么。这些日子,宫中的眼线递来了关于叶嫔的消息。自从叶嫔获封嫔位后,皇帝常常在咸福宫留宿,宠冠后宫的叶芜腰杆逐渐硬气了起来,对他派去的人爱搭不理。这个举动蕴含了很多意思,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无论是萧景睿还是叶芜,都深深的明白,善举结善缘这个法则在宫中并不适用。叶芜,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对此,萧景睿见怪不怪,事实上,他对此早有预料。没有人会甘愿当棋子,尤其叶芜之所以成了皇帝的妃嫔,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她倘若没有恨意和异心,萧景睿才会觉得奇怪。这事他本想着私底下处理,但转念一想,或许让若清直面人心并不是一件坏事,所以才托萧长乐指点顾若清一番。于是看到这字条,萧景睿温声说道,“既然是姑姑的意思,你便进宫一趟吧。宫门下钥前,我会去接你。”
顾若清点了点头,上次和萧长乐联手摆了皇后一道,她还没有感谢萧长乐出手替她收尾,于是换了身衣服便带着来宝和春桃进宫去了。
太妃们的居所是在内宫的西侧,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走动。顾若清坐在太子妃的轿辇上,看着周围的景色逐渐由繁华变为荒芜,在心中叹息。这些住在西宫的太妃们从前也是在内宫搅动风云的人物,但先帝崩逝后,没有子嗣的妃嫔都会被供养起来,说是供养,实则与圈禁也差不了多少。
似乎是算准了顾若清一定会,来宝刚刚推开端太妃居所的大门,就看见萧长乐正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姑姑。”顾若清乖巧行礼,刚想抬脚朝内室走去,就见萧长乐带着青叶大步走了出来。
“端太妃病着,不宜见客。我今日唤你来也不是为了见她,而是要带你去看看另一个人。”萧长乐脚步不停,顾若清也知道她的性子,干脆不再多问,只管跟在她身后。
萧长乐最后带着顾若清到了一处高台上,这地方她似乎经常来,周围都用帘子半遮挡着,高台的中间放着一个精致的八仙桌,桌上此刻已经放好了糕点和热茶,萧长乐率先走过去坐了下来。
“姑姑?”顾若清有些疑惑,轻声的问道。
萧长乐亲手为顾若清沏上了一杯茶,说道,“这地方风景还不错,视线也很好,能够看到这大半个内宫,你现在朝东看一看,可看到了什么?”
顾若清闻言,转头朝东看去。萧长乐说的没错,这楼阁视线极佳,能够看到内宫之中许多宫苑,而东侧正是未央宫的位置。未央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宫院极大,而此刻在未央宫的屋檐下,正坐着一些衣着华贵的妃子。
“那是...”顾若清看着其中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坐在屋檐下的皇后,另一个则是跪在院子里的叶芜。比起上次在华清宫中的相见,她此刻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身形更丰腴了一些,显得整个人更加的摇曳生姿。但这副模样落在皇后眼中,并没有让她生起怜惜之心,反而是惬意的坐在屋檐下,欣赏着叶芜罚跪的模样。
“皇后如此容不下叶芜吗?”顾若清皱起眉头,她想过叶芜或许在内宫之中会活得很艰难,但没有想到皇后居然对她刁难至此。
“顾若清,本宫该说你什么好?你好歹是云顶商行的大小姐,认不出叶芜身上的那些东西价值几何?”萧长乐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顾若清的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远远地指了一下叶芜。“看她身上那件衣物,蜀锦的价值自然不必我多说。腰间的玉珏,头上的钗环,都是上贡的珍品。倘若如你所想,叶芜在内宫中活得小心翼翼,又为何穿得如此的招摇来未央宫拜见皇后呢?”
“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呢,上赶着来未央宫找皇后的责难?”萧长乐冷声问道,“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叶嫔圣宠优渥,特意求了皇上放她的母亲进宫陪伴了几日,你还不明白吗?”
顾若清心中一沉,萧长乐的话已经说的如此直白,她再不懂那便是真的愚钝了。“她在华清宫里说,被家人送进宫里当了棋子。可如果这枚棋子有了和皇后叫板的资本,那么叶家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叶家并不是铁板一块,皇后叶楣是大房出身,但这叶芜是二房的嫡小姐。与其仰人鼻息,二房的老爷自然会选择扶植自己的女儿。叶芜如此挑衅,自然是为了让皇上对皇后...”
“你看明白了就好,当日你救下叶芜,她也在利用你和太子,没有太子的庇佑,她怎么能在皇后的手中先活下来熬到今日?这事情,景睿早就察觉了,只不过怕你伤心一直没告诉你。”萧长乐气势缓和了些,说道,“若清,你天资聪颖,但对人性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在内宫,过于良善和柔弱,除了会被人视作可以欺凌之外,还会因为一时的心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可以善良,但前提是要足够聪明能够自保。”萧长乐知道这话可能会让顾若清心中难受,可是她还是选择揭露这个事实,“你是要站到景睿身旁的人,对于景睿而言,你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这些,萧长乐转身就要走,至于顾若清伤心还是难过,那便是太子要处理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她操心。但令她意外的是,身后的女子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姑姑,多谢你。”顾若清转过身,看着萧长乐的背影,“想必今日姑姑叫我进宫,也是殿下的请求吧。既然如此,殿下和姑姑又是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萧长乐转过头来,她再次发现顾若清实在是很有意思。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聪明人?只是,有的人犯了过错不愿面对,有的人却能够迅速接受并且引以为戒。
“你跟你家殿下,倒是绝配。”萧长乐点评道。
天色渐暗,顾若清刚走出內宫大门,就看见萧景睿长身玉立,怀中抱着一条白色的披风,站在那里等着她。
他走上前,将披风抖开披在了她的身上。顾若清抬起头看着他,两个人没有说话,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毕竟还是在内宫的大门前,顾若清并不方便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萧景睿也知道轻重,冲她微不可查的笑一笑,便转头迈出脚步。顾若清跟在他身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长长的宫道上慢慢的走着,彼此间泾渭分明,却又好像密不可分。
“殿下,从前我总是害怕,害怕哪一日你厌弃了我,就如同厌弃白婉儿一样,可是现在我不怕了。”顾若清低声道,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因为景睿爱我敬我,我不是你的笼中鸟,我是你的心上人。”
第71章 投名状
“太子同意了?”萧景崇坐在书案后面,把玩着一柄成色上好的羊脂玉如意,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崇安坐在下首,听见萧景崇发话,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太子信了马侍郎的话,说是让他去办这些事情。”
“哼,他倒是信任白家。”萧景崇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顺着光亮欣赏那柄玉如意,“既然他这么信任你们,那白尚书自然该知道怎么做吧。”
“这是自然,家父派臣来,也是这个意思。”白崇安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他微微抬起头,打量着萧景崇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试探道,“梁王殿下,只是若按照这样行事,那我们白家可是彻底把太子得罪透了,以后...”
“白尚书还是这么谨慎,只是,白家现在还有的选吗?”萧景崇终于舍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玉如意,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都到了这个地步,白家不会还想着脚踏两条船吧?成败一事,谁能说得准?倘若本王成事,自然少不了白家的好处,既然如此,白尚书又在担心什么呢?”
“有殿下这一句话,白家定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白崇安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
“行了,再不济,还有婉儿的情谊在。夜长梦多,你还是趁着没人察觉,先把事情做了才好。”萧景崇摆摆手,似乎并不想多听他说话,“夜深了,本王就不留你了,退下吧。”
“是。”白崇安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书房的门被人小心翼翼的合上,一个身形魁梧的太监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跪在萧景崇面前,“殿下,那白崇安所说的,当真可信吗?”
“本王怎么知道?”萧景崇冷冷的看着他,“反正白家这枚棋子,得来全不费工夫,索性白婉儿已经没了什么利用价值,就拿白家投石问路吧,我倒要试试太子的深浅。”
“这话怎么说?”太监有些不解,“东宫传来的消息,那太子殿下似乎对白婉儿余情未了,又是带她去宫宴又是给她送去好些东西,连她假孕陷害太子妃的事情,都是轻轻揭过未曾责罚。”
“糊涂啊!”萧景崇转回书桌后面,懒散的坐在了椅子上,“什么余情未了,自从他大婚之后,萧景睿去过白婉儿那里几次?”
“是本王忽视了这点,直到昨日派人从悄悄去看了一眼记事档,你猜怎么着?从他大婚那日之后,一次都没去过!甚至连他自己的寝具,据说都直接搬到了毓庆阁中。”萧景崇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冷哼,“这就让本王好奇了,那个顾若清当真好大的魅力。先是在宫里让母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又是将太子迷成这个样子。你没有收到从宫中传来的消息吗?叶芜硬生生的在宫里挨过了一夜,在太和殿旁撞进了父皇的怀里,硬生生的给自己挣了一个叶嫔的位分出来,据说她的身上可披着太子妃的衣服呢。”
“可太子妃在宫中毫无根基,怎么能硬生生地藏下一个大活人呢?”那太监若有所思,“除非...除非太子插手了!”
“萧景睿是插手了,可这几件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萧景崇拿出张信纸,看着上面的寥寥数语,心中升腾起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从兖州开始,萧景睿每一步似乎都走在了我们前面。叶芜这件事情只有本王和母后知道,甚至于叶家都有些人以为叶芜是要做梁王妃的,他萧景睿凭什么能够获得这样的消息,先我们一步在父皇的酒中做手脚呢?”
“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萧景睿将手中的信纸揉成团,随意扔到了那太监面前。“看看吧,福州刺史刚送过来的消息,萧景睿在兖州留下的那些暗桩,已经快摸到漕运水道的边缘了。”
“那我们该如何做?”太监展开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心中骇然。这太子在朝堂之上被打压了这么久,看起来节节败退,没想到实则韬光养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险些动了他们的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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