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的确也没有撒谎。
顾予曦狐疑的目光在他和沈知懿之间来回梭巡,“为什么你们明明在屋子里,我们那么用力去敲门,你们都没有反应啊!”
裴松鹤漆黑的眼底无波无澜,坦然说道,“你们敲门的时候,她正在给我包扎伤口。”
裴延澈闻言,无声地松了口气,语调带了些埋怨,“小叔你把知懿叫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害得我这顿好找。”
“喊她过来换个药还要通知你,你是狗皮膏药吗?”裴松鹤眼风淡淡向他扫过去,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裴延澈素来对自己这个小叔叔又敬又怕,咽了下口水,朝屋内的沈知懿挤了挤眼,“知懿,下楼去吃饭了!”
她抿了抿唇,缓步朝门口走去。
顾予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大白天躲在酒店房间中,拉着窗帘,还迟迟不肯开门,任谁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
可两人衣服都完好的套在身上,沈知懿又是陈墨的女人,裴松鹤绝不可能碰她!
还敞开大门任由他们观赏,床是整洁的,沙发、椅子都没有移位。
裴松鹤姿态端得那叫一个光明磊落,宛如朗月清辉,白璧无瑕。
再去看沈知懿,她始终低垂着头,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神情不甚明晰,但也不见旖旎。
女人的第六感认为他们之间有问题,可理智又在告诉自己,第六感并不可靠。
顾予曦一时也凌乱了,任由裴延澈牵着沈知懿从她的身侧离开。
来到走廊上,裴延澈语调微酸,“知懿,你对我小叔可真好啊!”
沈知懿眼睫轻抬,不动声色地睨着他。
“小叔喊你帮他换药,你就肯过去,我胳膊受伤需要涂红花油,你却毫不留情的拒绝我!”裴延澈半是委屈半是不悦的埋怨道。
她甚是无奈,红花油这种东西,别说碰了,她闻一闻都害怕刺激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可能帮他上药呢!
“下次吧,下次一定。”她随口敷衍道。
“那说定了,下次我受伤你一定要帮我换药!”裴延澈很好哄,马上便恢复奕奕的神色,恨不得当场受个伤给她看看。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民宿一楼的花园餐厅。
餐厅就在温泉池的边上,用木篱笆相隔开。
花园边沿种植着白色的蔷薇花,中央是茵茵草坪,搭起圆弧型的白色太阳伞,餐桌上已摆好餐具和一个六层塔的生日蛋糕。
姜梨正趴在篱笆旁边的花丛中,余光瞥见他们逐渐靠近后,嘴里发出‘嘘’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线从姜梨头顶传来,她抬睫,清透的眼撞进陈墨那双凉沉的眸子中。
她的笑意中夹杂了一丝狐黠,同样给他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继而,她伸出双手,从花坛中抱出一团毛绒绒的小毛球。
那是一只橘色的小奶猫,比姜梨的手掌大不了多少,极为可爱。
陈墨性格薄情寡淡,对什么事都难以提起兴致,唯独喜爱猫。
视线落在姜梨手心里那只橘猫身上,眸光顿时柔软了半分,连带对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在哪找到的?”
“咱们泡温泉的时候我就看见它了,晃晃悠悠跑得还挺快,刚才我要抱它上楼,它还给我一爪子,奶凶奶凶的!”姜梨说着,把自己的手背翻给他看。
白皙的手背上三道血抓痕怵目惊心。
陈墨眉梢一跳,“它有主人吗?”
“我问过民宿老板了,这只小猫的妈妈误食老鼠药死掉了,老板说店里来往客人太多,害怕有人对猫毛狗毛过敏,不敢养小动物。只能每天在花园里给它送点猫粮,但不许它进屋。
京城的冬天太冷了,如果没人领养的话,恐怕活不过冬天。”姜梨把那团小橘抱在臂弯里,扼制住它乱动的爪子。
陈墨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想养它?”
第112章 你哥哥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姜梨肯定的点头。
陈墨则满眼怀疑的打量着她,“你能养好它吗?”
若是旁人敢质疑,她肯定当场怼回去。
偏偏这人是陈墨,她只得轻哼了声,“瞧不起谁呢,我可是京城流浪猫军团的团长!我家别墅区附近的野猫都是我在喂,定期驱虫打针,该绝育的绝育,把它们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陈墨将信将疑,却发现她撸猫的手法的确很专业,挑眉问道,“流浪猫军团?你还有这种业务?”
“是啊,我们团里的人基本都承包了自己小区的流浪猫喂养义务,这已经是第三年了。”姜梨语气有些傲娇。
陈墨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复杂,少了几分鄙夷,从篱笆旁走开,不咸不淡的掷下了句,“以后有机会的话,带我去看看你养的那些流浪猫。”
“好啊。”姜梨随口答应。
半晌后她回过味儿来,抱着小橘猫来到餐桌前,难以置信的询问沈知懿,“他这是……原谅我了吗?”
沈知懿眨了眨眼,点头道,“应该是的。”
姜梨深吸口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少顷,顾予曦和裴松鹤并肩来到花园中。
她回房后换上了一条镶钻的粉红色鱼尾裙,单侧卷发用珍珠发夹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整个人明艳又靡丽。
午餐还要再过半小时才能做好。
裴延澈闲不住,强行拉着陈墨和裴松鹤去后山转一圈,看看附近还有什么玩的,留下她们三个女孩子来切蛋糕。
姜梨手握餐刀,念及顾予曦是寿星,有些不情愿的对她说道,“喂,你要不要先许个愿再切啊?”
顾予曦眼眸微阖,双手交握在下颌上,嗓音恬淡,“希望哥哥每年都能陪我一起过生日!”
沈知懿舌根泛苦,奚落了句,“没听说过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吗?”
姜梨顺应着她的话嘲笑道,“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因为多半都实现不了!能够轻易实现的,那还叫愿望吗?”
顾予曦知道她们两人关系要好,宋暖不在这里,她势单力薄。只得假装未闻,俯下身去准备吹蜡烛。
嘴巴刚凑近蛋糕,视线里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吓得她不禁大叫出声。
“啊——”
小橘猫闻到了奶油的味道,从姜梨怀里跃上餐桌,刚嗅了嗅蛋糕的边缘,又被顾予曦吓得缩了回去。
“猫,这里怎么会有只猫!”
顾予曦跳着脚,声嘶力竭的叫喊,淑女形象全无。
她学过声乐,嗓音本就要比常人尖锐,此时听上去格外刺耳,沈知懿与姜梨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耳朵。
“一只猫而已,你至于吓成这样吗?”姜梨愕然道。
“我害怕一切长毛的动物,你快点把它抱走!”顾予曦躲在椅子后面,惊恐地叫唤着。
姜梨受不了她的女高音,只得把那只小橘猫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予曦看不见那只小猫,神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眼尾露出嫚戾的光,狠狠剐着沈知懿。
“你知道我小时候被狗咬过,从那之后对所有动物都很害怕,还让姜梨把猫抱到餐桌上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沈知懿眼睫轻抬,冷声道,“如果我是故意的,就不会把猫放到餐桌上,而是放进你的被窝里!”
顾予曦联想到她所说的话,吓得浑身一栗,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沈知懿,你给我等着,论文那件事还没完呢!”
她假装听不懂。
这时,姜梨已经回到餐桌前,继续帮沈知懿一起切蛋糕。
顾予曦扫见了她手背上那三道渗着血丝的抓痕,秀眉颦起,“这是被那只猫挠的吗?”
“不然还能是你挠的?”姜梨看她不顺眼,上来便怼。
“太危险了,姜梨你赶紧去打狂犬疫苗吧!你这样子,我都不敢跟你同桌吃饭了!”顾予曦露出厌嫌的神色,身体也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那你去坐小孩儿那桌,别跟我们坐一起!”姜梨神色恹恹。
顾予曦抬头望见裴松鹤他们三人已回到酒店,正朝花园的方向举步而来,她有了可以撑腰的人,语气也变得更加恶劣。
“我听说狂犬病是可以通过唾液传播的,要不这蛋糕还是别切了,我让人再送一个新的过来吧。”
姜梨彻底被激怒,放下餐刀,撸起袖子便朝她扑了过来,“顾予曦,我忍你很久了!你哥哥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你要干什么?”
顾予曦原本只想挑起姜梨的怒火,让她当着裴松鹤的面骂得再难听一点。
这样他才会心疼她,帮她出头。
没料到姜梨是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吓得她转身便跑。
围绕着不大的花园与姜梨展开了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姜梨拿起一块蛋糕重重向她砸了过去,冷笑道,“呵,跑啊,你接着跑!”
顾予曦被她砸的满身都是奶油,精心画好的妆容也全部毁掉,恼怒的直跺脚,“姜梨你真疯了啊!”
“对,我狂犬病发了,见人就咬!”姜梨轻嗤了声,抓住顾予曦纤细的手腕,与她扭打在一起。
如果说刚才两人斗嘴、追赶和砸蛋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邻家小孩在玩闹,而现在却演变成了实打实的互殴。
“梨梨!”沈知懿发觉不好,连忙追了上去。
这一幕恰好被来到花园门口的三个男人撞见,他们当场变了脸色,分别上前拉架。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女孩子之间的打法非常局限,无非撕衣服、薅头发,再加上用指甲抓。但危害性却不小,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
然而姜梨和顾予曦都有点杀红眼的架势,身体被他们三人擒住,还不忘相互推搡和碰撞。
“放开我,我今天非得咬死她不可!”
沈知懿害怕姜梨吃亏,一边护在她身前,一边扬声劝阻,“民宿老板去报警了,你们别打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
沈知懿重心不稳,仰身便向后栽去。
她的身后是深度不到一米的温泉池,这样摔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惊慌之下,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小腹,紧闭双眸。
但预料中的落水并没有到来,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第113章 向沈知懿道歉
她蓦然转头,裴松鹤那张冷峻的脸离她极近,呼吸带着清冷的雪松香,吹动她的鬓角。
他收回扶在她背后的手,表情依旧沉静自若,可沈知懿却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寻到一丝隐痛。
“哥哥,你,你流血了……”顾予曦突然停止与姜梨缠斗,指着裴松鹤的手臂惊呼道。
沈知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冷白如玉的腕骨蜿蜒而下,流到那串黑曜石佛珠里,又沿着弟子珠一颗颗滴落进草坪中。
她没有亲眼看到裴松鹤那天是如何受伤的,可此时此景已让她的心猛然一紧,嗓子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低声问道,“我撞到你伤口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是不是?”
血从迸裂的伤口中涌出,他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黑色衬衫勾勒着颀长的身影,把凄厉的红全部藏于衣料下,不露痕迹。
“没事。”他淡声道。
沈知懿想过去查看他的伤,却觉两腿发软,宛如置身于泥沼,丧失了独立行走的能力。
肺部像被棉絮一层层堵住,呼吸也失去了原有的节拍。
她看过他肩膀下那道伤有多严重,又深又长,光是换药都令她难以控制的心悸。
现在却因为她,已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还要重新忍受缝合的痛。
裴松鹤眼风淡淡从她失色的面容上扫过,如待开封的利刃般朝顾予曦射去,“知道错了吗?”
口吻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似是看清了这场乱斗的本质。
他可以纵容她的任性胡闹,可以为她犯下的错收拾烂摊子,却不能容忍她当着自己的面恶意伤人。
顾予曦脸色瞬间变得惨淡如霜,将左手悄悄藏于身后……
眼底蓄满清泪,既委屈又无助,“哥哥,我错了!我不该和姜梨发生争执,你别生我的气……”
裴松鹤眸色冷寂,嗓音如雪水上的浮冰,“我会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顺便处理这件事情。现在我要去医院,你能乖乖听话吗?”
顾予曦瑟缩的点点头,神色里皆是畏惧与恐慌。
她知道,自己内心中最阴暗的一面被他发现了。
所以裴松鹤才会突然变成像陌生人一样,对她如此冷漠。
从他的话语中,她捕捉到了浓重的失望。
将要失去他的恐惧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
裴松鹤转向一旁的裴延澈,沉声道,“你留在这里看着她们,顾沿海过来之前,一定不能让她们再发生冲突。”
裴延澈扶着沈知懿到椅子上坐好,一口承诺下来,“放心吧小叔,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陈墨见状,松开对姜梨的禁锢,与裴松鹤一起往外走,“你肩膀开不了车,我送你。”
喧闹转为寂静,花园中只剩下裴延澈与她们三个女生。
“怎么好好的一场生日聚会,能闹成这样!”他挠着头,由衷发出惊叹。
六层塔蛋糕摔碎在地,奶油飞溅的到处都是,餐桌被掀翻,餐具七零八落的躺在草坪上。
顾予曦和姜梨更是一个比一个狼狈。
姜梨的拉链都已被顾予曦扯坏,露出里面性感的黑色抹胸,马尾辫也散落下来,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摇滚女星。
但她脸上毫无畏惧,嚼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口香糖,眼神仍在向顾予曦发出挑衅。
顾予曦的全身上下都是蛋糕屑与奶油,波浪卷已经被干涸的奶油粘黏在一起,脸颊花花绿绿如刚画完的油彩,简直可以上台唱戏。
即便双眸如淬着毒的蛇蝎,还在时不时瞄着姜梨,却因裴松鹤的警告连动都不敢动。
只有沈知懿外表看起来还算正常,可裴延澈莫名觉得她才是受到惊吓的那一个。
他担忧的打量着她,“知懿你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嗓音还是发哑,“我没事。”
好在温泉民宿离京郊高速不远,顾沿海很快赶到,看见眼前的场景后,那张严肃阴戾的脸几近扭曲。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铁血教育下的女儿能干出来的事情。
“予曦,给姜梨道歉!”顾沿海怒斥道。
“凭什么要我向她道歉,明明是姜梨先动的手!”顾予曦被姜梨欺负成这样,顾沿海竟还要帮着外人,她委屈得不行,语调已带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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