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第一次体会到男人犯了错回家,老婆不让进门的那种憋屈感。
他听见格桑在里面用着清脆的嗓音问道,“知懿姐姐,你为什么不让裴松鹤哥哥进来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不想看见他。”
沈知懿的声音像把冷刃,不停往他的心口上戳,偏偏还是淬了毒的那种,让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格桑露出惊诧的表情,从门缝中看向外面那道孤寂的身影,“可是……这附近只有咱们一家客栈啊,你不让他入住,这大晚上的又让他去哪呢?”
沈知懿站得有些累了,扶着孕肚回到火塘边坐好,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爱去哪里去哪里!睡车上,或者连夜开回拉萨,都可以。”
格桑扁了扁嘴,与她姐姐拉姆对视了一眼,小声说道,“外面气温都已经零下了,夜里可能还要下雪,睡在车上恐怕要出事的吧?”
沈知懿眸色冷寂,目光却变得深远,幽幽开口。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峡谷的无人区里。他眼睁睁看着我被无良司机扔在路边,然后踩下油门把车从我面前开走……
现在易地而处,我凭什么要开门救他?毕竟,他除了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裴松鹤听到这里,眉梢眼角皆是苦意。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做下的孽,现在全都要偿还回来了。
格桑听不懂,还想说些什么,被旁观了全程的拉姆扯住衣角,递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三个月前,沈知懿怀着孕,独身一人来到唐古乡,神色恍惚。
扎西一家都为此感到担忧,怕她适应不了高原气候,或是水土不服。
沈知懿却一一扛了过来,逐渐恢复往日的笑颜。
他们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裴松鹤的,却不明白她为何要远离京城,逃到这里来。
现在看到两人的态度,拉姆猜到了几分。
什么爱不爱的,说到底还是钻进了牛角尖里,不敢面对事实罢了!
但沈知懿现在如同水泥封心,让她上刀山容易,让她像从前那样炽烈的去爱一个人,难上加难!
裴松鹤需要用足够的耐性和温柔,才能撬动她这颗尘封的心脏,否则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无论别人劝说都没有用,只能让他们自己解决。
第174章 沈知懿,我能追你吗
裴松鹤在门口静静站了两个小时,从日落等到夜幕降临,温度逐渐开始下降,连呼吸出来的哈气都结成了霜。
他感觉自己手脚有些冻僵了,而沈知懿还是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只得回到车上,打开暖风。
车子停靠的位置刚好对着玻璃窗,可以看到沈知懿正在和拉姆格桑她们围坐在火塘边言笑晏晏,吃着香喷喷的牦牛肉火锅。
他其实早就已经饿了,这几天着急赶路,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有时候在服务区泡碗面随便解决,有时候则直接啃两块饼干。
劳累、饥饿和寒冷令他头晕脑胀。从车上找出一盒冷掉的午餐肉罐头,用勺子挖了几口吃下去。
他的视线穿过窗口,始终落在沈知懿的身上,看到她因沉坠的孕肚行动不便而颦眉,心里既柔软又酸涩。
过了许久,沈知懿扶着腰缓慢的走上楼,背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眸光随着火塘熄灭而黯淡下去。
一夜寒风吹雪。
-
次日,沈知懿醒得很早。
孕晚期腰骶间坠胀感明显,她会不由自主增加跑厕所的频率,然而跑了几次之后,就再难入眠。
她来到火塘边坐好,用火钳夹起一块牛粪扔了进去。
这时,住店的那对情侣提着行李箱下楼,对她礼貌的点点头,“退房。”
沈知懿打开门锁,淡笑道,“昨晚好像下雪了,地上路滑,开车小心点。”
那对情侣拉着箱子离开。
送走了店里最后两位客人,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却不知这份空寂感因何而来。
那对情侣很快又回到店中,一脸为难的对她说道,“小姐姐,院门口停的那辆大G是你们家的吗?能不能让他先开走,堵在路中间,我们的车也出不去啊!”
沈知懿心底一颤,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发现裴松鹤的那辆奔驰G500还停在昨天的位置上。
他竟然没有走?
真的在车里睡了一夜,不要命了吗!
她抿了抿唇,向那对情侣露出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去沟通一下,麻烦你们先等一等。”
“尽量快点哈,我们要开车回拉萨的。”
沈知懿为他们倒了杯甜茶,安抚了几句,随后披上厚重的藏袍来到院中。
她站在驾驶位的车窗外,看到裴松鹤正躺在座椅上熟睡。
冷峻的侧脸线条在车厢昏暗的光影中不甚明晰,只能看清下颌骨到喉结连接的完美弧度,像远处雪域起伏的山势。
她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惊醒了那双漆黑如渊的眼。
凌厉的眸光在触及到她身上时,瞬间变得温眷。
裴松鹤抬手拢了下自己睡得有些变形的头发,打开车门,尾音带着醒后的喑哑,“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冷了,快回去。”
沈知懿顿滞了下,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她的声调凉薄得像窗棂上的霜,让他惺忪的睡意清醒了一半。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不走,我怎么可能走呢。”裴松鹤薄唇抿出一抹宽纵的意味,沉声道。
沈知懿无动于衷,视线空茫茫的不知落在何处,“其实你走不走,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但你堵住门口的路了,我的客人出不来也进不去,请你把车挪一下。”
裴松鹤颀长的身形倚在车门上,语调无赖又轻佻,“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我立刻把车开走。”
她拧起眉心,睨了他一眼,“裴松鹤,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别无理取闹行吗?”
“我跟你说的也是正事,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他似笑非笑,低哑的声线染着蛊惑,“沈知懿,我能追你吗?”
昨晚他已想通,命运难得眷顾了他一次,把沈知懿平安送回他的身边。
还让他们相逢在起始地,抛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累了,不敢再爱了。
那么就换他来追求她,她只需要做被偏爱的那个人就好了。
裴松鹤的话如石子投湖般,猝不及防打进沈知懿的心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半晌后,风平浪静。
“我说不能,你就不追了吗?”她问。
裴松鹤眼底划过一丝失落,旋即平静说道,“还是要追,腿断了也得追。”
沈知懿被他气得想笑,“所以,你是不会把车开走的,对吗?”
裴松鹤把冻僵的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置可否。
她点了点头,眸色毫无温度,凉凉扫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客栈。
那对情侣把甜茶都喝完了半壶,见那辆大G依然停在门口,态度难免恶劣了几分。
“怎么还没挪好啊,我们下午的飞机,赶不上的话你们赔我机票钱!”
沈知懿出言安抚,“稍等,最多二十分钟,我肯定把车弄走。”
她在前台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锋锐的羊角锤,神色从容的朝裴松鹤走了过去。
裴松鹤见她去而复返,唇角还携着那抹温淡的笑意。
当他看清她手中的羊角锤时,表情霎时严峻起来。
“知懿,把锤子交给我,咱们别玩儿点别的行不行?”他向她伸出了手掌,声调带着几分诱哄,“我就站在这里,不会躲也不会跑,要打要骂随便你。”
沈知懿不露声色,举起锤子朝他挥了过去。
裴松鹤果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哗啦——’
锤子从他眼前划过,重重砸在了车窗上,钢化玻璃成颗粒状碎落一地。
“打电话叫拖车吧,附近的拖车队到这里只需要二十分钟。”沈知懿转过身,淡淡撂下了句,“如果二十分钟后,我发现你的车还停在这里,那我就砸烂你的手!”
裴松鹤看着自己刚提的新车没了挡风玻璃,一时哭笑不得。
他能感觉到,沈知懿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如果他再不把车拖走,她真的会砸烂他的手。
裴松鹤认为倒也挺好,这样他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但他更害怕她会伤到自己,还是算了。
只得拿出手机,拨打了最近的拖车电话。
二十分钟后,崭新的大G被拖走。
裴松鹤这回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站在院中,像最虔诚的护卫,默默守着沈知懿。
午后,风雪愈下愈大。
从起初的片状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没多久就落了裴松鹤满肩,将他长睫都染成了白色。
第175章 老婆的房间,我不能进吗
格桑趴在窗台上看了好一阵,于心不忍道,“知懿姐姐,他这样站下去,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沈知懿靠在软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漫画书,眉眼不抬,“没人逼他罚站,腿长在他的身上,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格桑还想说点什么,被拉姆以眼神打断。
“一个大男人,淋几小时雪怎么了,牦牛每天都在山坡上淋雪,也没见哪头冻死了!”拉姆刻意打趣道。
“牦牛还有冬虫夏草可以吃,他可什么都没吃!”格桑小声嘟囔道。
沈知懿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有些过分。
念在旧情,决定出去给他送根冰棍。
此时,院外传来扎西巴图爽朗的笑声。
“我还在想是谁堆了这么大一个雪人,险些没认出来。”
“裴兄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屋里的火塘太热了吗?”
裴松鹤说不出懊恼,只得苦笑。
都是男人,扎西格外理解,朝他挤了挤眼,勾肩搭背便往屋里走。
“你是来找知懿的对吧?快进来坐,我家又不缺守门的。”
沈知懿看到扎西把满身是雪的裴松鹤带了进来,忍不住开口,“扎西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裴松鹤站在门口,用冻僵的手掸去身上落雪,感受到屋内扑面而来的热浪,总算又活了过来。
他瞄了一眼坐在火塘边的沈知懿,瞧出她眼神里藏匿的不悦,摸了摸鼻梁骨,“要不,我还是出去吧?”
扎西拦住他,朗声道,“我们藏族人素来好客,没有把远方来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让邻居看见你站在院子里会取笑我们的!”
这番话多半是说给沈知懿听的,她只得作罢。
毕竟这里是扎西巴图的家,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决定权。
但她不想和裴松鹤共处一室。
扎西巴图搂着裴松鹤来到火塘边取暖,他的两个女儿主动递来酥油茶和毛巾,唯有沈知懿从座位站起来,挺着孕肚朝楼上走去。
“谢谢。”裴松鹤接过格桑递来的酥油茶,抿了一口。
视线始终跟随在沈知懿的身上,直到她掀开门帘,走入房间,才恋恋不舍的垂落下来。
扎西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曾询问过沈知懿。
她当时轻描淡写的说,“分手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扎西以为她只是耍小姐脾气,过来玩两天就会回去。
没想到她一住就是三个月。
现在裴松鹤从京城追过来,沈知懿却连见都不肯见,给他们创造和好的机会,沈知懿直接回避。
想让这两个人复合,没那么容易!
扎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沈知懿还是没有下楼的意思。
拉姆上去喊过她两次,她只说现在不饿,过一会儿再吃。
裴松鹤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错开,等他回到楼上休息,再下来吃东西。
他还没开始追,她就已经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还好这个地方无处可逃,她只能日日与他相对。
扎西端了个大铁盘放到火塘上,里面盛着切好的土豆条和羊排,看上去过于油腻。
裴松鹤眉心微蹙,他知道沈知懿口味清淡,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而且她现在怀着孕,更不适合吃烧烤、油炸等食物。
藏北地理位置特殊,住在这里的人只有夏季才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冬季只能靠囤好的土豆、地瓜等补充营养。
想到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每天都要吃这些不合胃口的东西,裴松鹤又是一阵心疼。
他起身向扎西借用了厨房,准备自己动手给沈知懿做点吃的。
没料到翻遍了所有柜子,只找到几根葱和已经打蔫的小青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裴松鹤也是一样。
跟什么米其林大厨学艺,到了这里也只能抓一把挂面,呛个葱花。取青菜里最嫩的那几片充当点缀,做了碗最简单的阳春面。
好在他了解沈知懿的口味,调出的汤底味道她一定会喜欢。
端着那碗面走出厨房,格桑恰好从他身边经过,半是惊讶半是赞叹的说了句,“好香啊!”
裴松鹤淡淡一笑,径直走上楼梯,来到沈知懿的房间,掀帘而入。
许是他的突然闯入吓到了她,沈知懿从软靠上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里充满警惕。
“你想做什么?”
裴松鹤把碗放到桌上,不以为意道,“今晚扎西他们在吃烤羊排,不适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给你做碗面垫垫肚子。”
说着,神色竟浮现几分惋惜,“我没偷到鸡蛋,不然还能给你打个荷包蛋进去。”
沈知懿甚是无语,“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一声不响就进来?”
裴松鹤扬起眉梢,“哦,我确实想敲门来着,但是这屋子没有门。”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她冷冷的睨着他。
裴松鹤突然觉得耍赖这招虽然无耻,但管用。
薄唇勾出极浅的戏谑,“老婆的房间,我不能进吗?”
沈知懿懒得理他,伸手就要将他推出去,却反被他从身后环抱住。
他的臂弯坚硬如铁,仅是虚拢在她的腰腹上,却让她不敢挣扎。
现在宝宝月份大了,她夜里翻身时都怕碰到肚子,只能任由裴松鹤这么亲密无间的搂着她。
“放开我!”
裴松鹤似是也发现了这点,将头深深埋进那温暖的颈窝中,声调沙哑,“别动,让我抱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熟悉而冷冽的雪松香不断萦绕在她的呼吸间,无法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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