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鹤唇角笑意消失,骑着马与扎西离开了客栈。
早上吃的糌粑太顶饱,沈知懿到现在也没有饥饿感,索性回楼上睡觉。
再次睁眼,是被院外的嘈杂声吵醒。
她披着藏毯来到院中,发现自己这一觉竟睡到了下午,裴松鹤与扎西两人都已经回来了。
他们去的时候骑着马,回来只能牵着,马背上驮着满满的东西。
格桑帮着他们卸货,沈知懿无意间扫了一眼,见裴松鹤买回来的都是些蔬菜,正一袋接一袋往厨房里搬运。
她没了兴趣,转身便要进屋,突然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今天晚上由我来为大家做饭吧。”
扎西的老婆卓玛还在林芝那家客栈没有回来。
林芝的海拔低,有些驴友年前才会退房,卓玛走不开。
但拉姆和格桑从没去过内地,都不是很会做炒菜。
扎西更是除了火锅和烤肉什么都不会,他们巴不得有人来帮忙解决伙食问题,果断同意了裴松鹤的提议。
其实他只想做菜给沈知懿一个人吃,但毕竟借用了扎西家的厨房,也不好让她自己吃独食。
他把那些菜搬进厨房后,便拉上了门帘,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了切菜的声音。
沈知懿抿了抿唇,回到火塘边取暖。
拉姆和格桑则好奇的趴在厨房门外围观。
在牧区,以前藏族男人做家务是会被瞧不起的,这种观念直到近几年才有所改善。
拉姆也见过一些男旅客吃不惯藏餐,自己下厨炒两道小菜,但她们从未见过像裴松鹤这么会做饭的男人。
藏族人家里都有很多种刀,剔骨的、切肉的、削皮的。
那些刀在裴松鹤的手里就像玩具一样,不管用哪一种都能把肉切得毫不粘连。
拉姆甚至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做厨师的,为何会如此专业?
晚饭很快做好,沈知懿今天没有刻意回避,而是静静坐在火塘边,等候饭菜上桌。
因为她早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散出来的香气,这种味道和烤肉散发出来的油脂香是不一样的,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等拉姆她们把菜全部端上桌,沈知懿扫了一圈,竟全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这倒让她有些尴尬,毕竟藏区和京城不一样。
在清音别苑时,裴松鹤哪怕做出一桌满汉全席,她都会不以为意。
但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弄出这么多花式的菜肴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扎西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意味深长道,“好久没有吃到内地的炒菜了,真是托了知懿的福,让我们今晚改善下伙食!”
裴松鹤为沈知懿盛了碗米饭,递到了她的面前,“这里海拔太高,什么品种的米到了这里都不爱熟,我在高压锅里加了很多水,吃起来应该会软一点,你尝尝?”
这种时候,再婉拒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沈知懿痛快从他手里接过了碗,拿起筷子开炫。
裴松鹤的厨艺自是没得挑,扎西一家吃的赞不绝口。
“裴先生不如留在这里常住吧,这手艺不去开餐厅真是可惜了!”拉姆感叹道。
“他在京城有很多家连锁餐厅,开在紫禁城周围,生意都不错。”沈知懿淡淡开口。
“有没有计划来唐古乡开一家,我们肯定天天去捧场!”拉姆打趣着说。
“我不喜欢下厨。”裴松鹤始终低垂着眼睑,默默给沈知懿夹了一筷子杭椒牛柳。
“开餐厅只是为了扩大市场部门的需求,具体经营方案我都没有看过。我做菜只是为了给一个人吃。”
他这句话说得过于直白,令沈知懿愣在当场。
还好扎西一家都想要撮合他们两人,不会在意这些。
沈知懿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淡声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刚回到卧室里坐好,呼吸还未平稳,裴松鹤便紧随着她掀帘而入。
“我白天的时候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进入我的房间!”沈知懿懊恼的蹙眉,眼波凌厉如刀般向他瞪去。
她花了三个月把自己变得水泥封心,这时候却有个人在用铁锹一铲接一铲去撬动她的心房,偏偏她还无法躲藏。
这种逃不了又避不开的温柔攻陷,对她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袭击。
裴松鹤无视她满含杀意的目光,从心底感谢扎西,没有给客栈里的房间安装门和锁,否则他的追妻之路更要难上加难。
“我没有随便进你的房间,这次是真的有事。”他立刻解释道。
沈知懿狐疑的打量着他,“什么事啊?”
他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沈知懿想要甩开他,无奈被他攥得太紧。
“别动,一会就好……”他低磁的嗓音在寒夜里滚着热气,落在她的耳畔。
沈知懿涌起抵触的心理,却见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一管维生素e软膏,挤在她指缝间的冻疮上。
第179章 是浪子多情,还是占有欲作祟
裴松鹤修长如玉的手掌又冷又硬,指腹因常年拿刀起了一层薄茧,帮她涂抹药膏的动作却那般温柔,生怕弄疼了她。
“早上在山脚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里太冷,以后出门要戴手套。我去集市上给你买了一双羊皮的,样式应该不太好看,但绝对暖和。”
他高大的身躯此时因她微微躬着,挡住了头顶那本就昏暗的灯光,俊美的脸在阴影笼罩下不甚明晰,唯有那双蘸了墨的眼里写满认真。
沈知懿一时忘了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涂抹药膏。
“杨医生说孕妇冻伤只能涂这一种,效果可能不太显著,但总比你现在放任不管强。”
说着,他把药膏塞回大衣的口袋里,唇角染着轻薄的笑,“药膏就先放在我这儿,以后我每天都来帮你上药。”
那他岂不是每天都有借口进她的房间?
沈知懿心中警铃大震,抗拒的摇头,“不用了!这点儿冻疮我都没什么感觉,等到明年开春自己就会好的。”
“不行。”裴松鹤加重了语气,态度强势得有些霸道,“等你有感觉就晚了。”
沈知懿见他把无赖耍得一本正经也很是佩服,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使劲抽了抽,“药膏都涂完了,你还不松开?”
裴松鹤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
她垂眸,蓦地看清了他袖口中露出的那串黑曜石佛珠,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人,明明心里还惦记着顾予曦,却要跑来这里跟她纠缠!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浪子多情,还是男性的占有欲作祟?
不管哪一种,都令她讨厌!
涂完软膏的手比较软滑,用力一甩便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声调着凛冽了几分,“你可以出去了吗?我要休息了。”
裴松鹤见她双唇紧抿,知道这是她生气时的表现。
前一秒还乖乖任他握着手擦药,下一秒便变了脸。
他连生气的由头都找不到,着实不知该如何去哄她。
视线还锁在她紧抿的唇角上,这次他没再犹豫,趁她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扣住她的脑后深吻下来。
起初他还吻得克制又温情,但阔别三月的思念太过浓烈,一经放纵便不可收拾。
越吻越深、越绵长,仿佛把汹涌的情意与渴望都倾注在这一吻里。
沈知懿陡然被他捞到怀里这样亲吻,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手忙脚乱的抓他捶他,又不敢用力挣扎。
高原本就容易缺氧,深吻更让她窒息,大脑逐渐空白,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他弄得连推拒都绵软无力。
她想骂他,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屋外传来格桑娇俏的嗓音。
“知懿姐姐,我的那件羊毛短袄是不是在你这里啊?”
沈知懿瞬间清醒,狠狠捶打着裴松鹤的肩膀,对方却仍不肯松手。
“知懿姐姐你在吗?”格桑得不到她的回应,掀开门帘准备进来。
一抬眼,无意瞧见了这么刺激的场面,立刻把帘子放下,忙不迭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裴松鹤感觉到沈知懿的挣扎更加剧烈,怕她伤到自己,只得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沈知懿用袖子擦了擦嘴,抬手便是一巴掌,厉声喝道,“滚出去!”
裴松鹤站着没动,挨了她这一下。
见她坐在床边喘息不止,脸颊飞满红霞,眼角泪光盈盈,知道是把人欺负得狠了。
窃幸的同时还有几分自责,低声哄道,“好,我这就出去。你不要生气,生气对孩子不好……”
他边说边退出她的房间,结果格桑还站在墙外没有走,正用尴尬的目光偷偷睨着他。
刚才沈知懿那一巴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却格外清脆响亮,格桑当然听得见。
她没想到白日里那么矜冷淡漠的男人,晚上在老婆面前竟会如此低三下四。这在她们藏区简直举世罕见,不由多看了几眼。
饶是裴松鹤脸皮再厚,也被这个小姑娘像看稀奇物种一样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
微微颔首,侧身回了自己房中。
-
次日清早,沈知懿吃完了青稞饼泡牛乳,与格桑挽着手一起出门散步。
裴松鹤发现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出去逛一圈消食。
这样也好,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有助于顺产。
他不疾不徐的跟在两人身后,始终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
今日天气不好,灰白的云层阴沉沉得仿佛要压下来,昭示着一场大雪将至。
日照金山是看不到了,三人就在山脚下悠闲的走着,不远处有几头牦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知懿让格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她从怀中掏出一条像鞭子似的东西。
裴松鹤认出是那天她防身用的器物,不由眉心一跳。
只见她把石子放在带子较宽的那一边,扬手将它甩开,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后,石子便飞了出去,将那些牦牛吓跑。
裴松鹤开口询问,“这东西叫什么?”
沈知懿没有搭理他。
反倒是格桑回过头,粲然笑道,“叫乌尔朵,我们藏族人用来赶牦牛的,你想玩玩嘛?”
裴松鹤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危险,怕伤到沈知懿,果断点头。
格桑拿出她自己那条向他递过来。
他握在手里,看清这是一条用羊毛和牦牛尾编织而成的带子,中间有个兜网,原来刚才那个石块就是被沈知懿放在了兜网里。
格桑又演示了一遍,他很快学会,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扬起乌尔朵,动作恣意而潇洒。
松开手后,石子呈一个抛物线飞越过远处的山头,消失不见。
格桑激动的直拍手,“姐夫好厉害,你要是参加我们藏区的乌尔朵比赛,肯定能拿奖!”
他向来对这些比赛都不感兴趣,但现在却想入乡随俗。
如果能拿个大奖回来送给沈知懿,兴许能讨她的片刻欢心。
“奖品都有什么?”他问道。
“一头牦牛!”格桑笑着回答。
裴松鹤嘴角一抽,“还是算了。”
圈子里那些公子哥送老婆的礼物都是香车豪宅,若是被人知道,他裴松别具一格送了头牦牛,怕是要被陈墨笑上好几年。
第180章 我看你就像个花心大萝卜
沈知懿从格桑的眼底看到了满满的钦慕,不免有些担心。
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把她从裴松鹤的身旁带离,朝回程的路走去,“别理他!”
格桑不解的询问,“为什么啊?”
沈知懿低头对格桑咬耳朵,悄声说了句什么。
裴松鹤笑里尽是无奈,心里却尝到了一丝甜味。
还好,还会吃醋……
说明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们回到客栈,裴松鹤又钻进了厨房为沈知懿准备午饭。
她站在厨房门外,听着里面刀剁菜板发出的整体声响,犹豫再三,还是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裴松鹤正在切洋葱,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眸眼眶微红,转头擦眼角时,瞥见了杵在门口的沈知懿,蹙眉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味道重,快出去等着。”
她因他眼底那抹薄红愣了下,旋即说道,“裴松鹤,你大老远的从京城赶过来,就是为了每天给我做饭?”
他已经擦去眼角的痕迹,倚靠在灶台前,似笑非笑的睨向她,透着一股子雅痞劲儿,“我不是说过了,我要追你。”
“那你追人的方式可真独特,主打一个征服肠胃是吧?”她冷嘲热讽的讥诮道。
裴松鹤敛了笑意,低哑的声线染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按生物学的角度来讲,雄性生物求偶的时候需要展示出自己的长处,才能吸引到雌性的注意。
如果是在京城,我有无数种办法哄你开心,但在这偏远山区,我只有会做饭这么一个优点了。”
沈知懿想起格桑眼里那明晃晃的钦慕之意,咬牙切齿的说道,“恭喜,你已经成功吸引到了!”
他没懂她的意思,反而从案板边的架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沈知懿只见一抹殷红从眼前划过,还没等她看清,就被裴松鹤那骨节分明的长指别在了自己的领口。
清甜而辛冽的气味从她锁骨间传来。
她垂眸,发现是一朵艳丽浓郁的玫瑰花。
“你从哪弄来……”她的话刚问到一半,忽然看清那并不是真的玫瑰花,而是一朵用红心萝卜雕刻而成的玫瑰。
刀工精湛到可以以假乱真,每一片都纤薄如纸,层层叠叠不知加起来有多少瓣,用牙签穿好,别在了她藏袍的领口处。
若不是她看到了花瓣上的纹路,还真以为是什么玫瑰花。
“这里条件有限,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先委屈你一下,等回到京城之后都会补上。”
他轻笑的嗓音格外磁性,落在沈知懿的耳中,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把那朵萝卜花从领口拿下来,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舍得扔进垃圾桶。
气恼地走出了厨房,小声嘟囔道,“我看你就像个花心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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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扎西巴图拎来了一壶青稞酒。
语重心长的对他们两人说道,“看这天色,估计这两天要下一场大雪,你们明天收拾一下,最晚后天也该动身离开唐古乡了。否则等到盘山公路交通管制,那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沈知懿夹菜的手顿了顿。
她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藏北人烟稀少,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她在这里自愈了沉疴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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