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帮我穿菩提手串,左边那盒是海南六年落地籽,右边是缅甸八年玉化料,价格不同,别弄混了!”
说是价格不同,其实也就一百两百的区别,菩提根这东西卖不上什么价,都是被那些学生党炒上来的。
最近流行什么‘山野玫瑰’、‘清冷一姐’还有‘花皮奶咖’等等,都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新配色。
连姜梨这种对文玩不感兴趣的人都从她店里捞了两串走,还说盘串可以解压,平复她拿了一天手术刀的心情。
“你只会奴役我,裴松鹤不是也总到你店里来,你怎么不让他给你穿手串啊!”
“他敢穿我敢要吗!”沈知懿想象不出裴松鹤坐在那里穿针引线的样子,只觉好笑。
姜梨嘴上埋怨着,手上却接过针和线,按照自己的审美挑了几个花色放进串珠盘里,算好颗数,一颗颗用水晶线穿了起来。
沈知懿拿起她穿好的那串菩提根,放在指尖绕着八字,这盘法也是那些学生们发明的。
她垂眸看着指尖上那串不停绕动的菩提根,莫名想起裴松鹤轻捻佛珠时的慵懒神态,喃喃道,“千回百转绕指柔,终遇良人长相守……”
姜梨刚要骂她太酸,就被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夺去了全部视线。
男人长身玉立,却有些过分的高了,足有一米八九的个子,进她这狭小的木门甚至还要颔首。
他穿着一件纯白的盘扣外衫,不规则的下摆垂在窄胯两侧,真丝面料的长裤包裹住他修长笔直的双腿,清俊的脸眉目如画,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宛如雪后青竹,看上去倒有那么几分遗世独立的姿态。
“老板娘,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他淡淡开口,嗓音如切冰碎玉,既悦耳又疏离。
第018章 他连身边养的猫都是公的
沈知懿闻声便知,自己要等的那位大客户来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丝绒首饰盒,打开盒盖递给他,“你要的藏传九宫八卦牌,我托人从拉萨那边收来的。晚清老莲花样式,比较少见,包浆包的还算干净,摸起来也比较顺滑,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男人来到柜台前,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狭长的凤眸低垂,认真审视着那块九宫八卦牌。
片刻后,修长的指节在玻璃柜面上轻扣了两下,“你想要多少?”
沈知懿勾了勾唇,拿过手边的计算器,打了一串数字上去。
姜梨在看清那串数字后倒抽一口冷气,还仔细的去数了一下到底几个零。
男人扫了眼计算器,眸底有凉薄的轻讽一闪而过,不动声色道,“帮我配上吧。”
说着,把脖子上那串已经玉化成棕红色的念珠摘下来递给她。
“好嘞!”沈知懿开了个大单,心情也好了不少,浅笑盈盈道。
姜梨拽了拽沈知懿的衣摆,在她耳边小声道,“就这么一小块破铜烂铁,你收人家那么多钱,你不怕出门遭雷劈啊!”
沈知懿笑意不减,唇形不动,低声道,“他有钱,我赚钱,合理合法,天经地义!”
姜梨只觉自己这个闺蜜掉钱眼里了,起身倒了杯茶递给茶座上的男人,绽出了她此生最柔情似水的笑容,嗓子里恨不得含了块蜜糖,娇媚道,“小哥哥喝茶~”
沈知懿穿珠子的手因她这矫揉造作的嗓音抖了抖,差点又没站稳。
男人却全然无视一身名牌的姜梨,低头看着手机连眼也不抬,凉凉道,“放那吧。”
姜梨献殷勤失败,却丝毫没觉得气馁,主动坐到他对面的茶座里,甜甜的笑道,“小哥哥,你现在已经成为懿念的至尊vip了,我们为你配备了一个专属客服,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她一边说一边翻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刚要递给他,便听到他用暗讽的腔调说道,“你们老板娘不是有我的微信吗?”
姜梨愣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别的男人追在屁股后面要手机号,头一次遇上个这么顺眼的,主动上去问,对方还不肯给!
沈知懿不忍直视,飞快把手上穿好的九宫牌打了几个蛇结,用打火机烧掉多余线头,扬声道,“陈墨,东西穿好了。”
男人起身,径直从姜梨身边路过,却连个眼尾都没有留给她。
从沈知懿手中接过那串念珠,带回脖子上,转身出了懿念的门,“钱我转你卡上。”
姜梨追到门口,仍不死心地喊道,“小哥哥经常来玩啊,下次给你八折!”
沈知懿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做什么?”
姜梨回身,一脸的痴迷与怅然若失,夸张道,“我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连我们孙子将来的外号都想好了!”
“那你继续想吧,但也仅限于痴心妄想了!”她摇了摇头,只当姜梨是一时心血来潮,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去对账户上的钱。
“沈知懿,你还是不是我的好闺蜜!”姜梨将双肘重重放在柜台上,佯怒道,“三秒钟,我需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她从手机上撩起长睫,口吻里尽是意味不明,“陈墨,陈家三代单传的独生子,跟裴松鹤是老同学,也是松墨集团的CEO。除裴松鹤外,松墨集团最大的股份都在他的手里,你还想问什么?”
“陈家……哪个陈家?”姜梨不得其解。
沈知懿淡淡睨着她,“京城政圈里还有几个陈家?”
姜梨听完人都傻了,“你说得是那个全家都是省厅及以上位置的陈家?”
她点点头。
“我记得他家老爷子前两年刚过世,还披国旗上电视来着……怎么到他这里,突然从商了呢?”姜梨喃喃道。
“可能人各有志吧。”沈知懿知道她多半是死心了,毕竟陈家的家世,是她们这些经商的子女高攀不起的。
如果说裴延澈是京圈的少爷,那陈墨就是四九城当之无愧的太子爷。
姜梨神色恍惚,连音调里都满是意难平,“难得遇见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人,真不想就这么放弃!”
沈知懿半是无奈半是同情的劝她,“梨梨,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真的追不到他!跟家世无关,纯粹是他这个人的问题。你宁可相信裴松鹤能为顾予曦下凡,也别相信陈墨有朝一日能为了谁走下神坛!”
姜梨扫了她一眼,生无可恋道,“怎么,他不喜欢女人啊?”
她正打算喝口茶润润嗓子,听到这话手中茶盏泼出去了半碗,苦笑道,“他喜不喜欢女人我真不知道,但我认识他大概也有六年了,他连身边养的猫都是公的!”
姜梨彻底绝望,颓然瘫倒进沙发里。
-
这一单生意沈知懿赚了不少,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胎。
脚踝已经消肿,虽然着地时还会有轻微的刺痛,但好歹走路不用人像太后老佛爷那样搀扶着了。
而这段时间裴松鹤也不知在忙什么,连续几天都没有回清音别苑,她连面都见不着。
月底需要理本季度的账单,今天她睡得晚,耳边突然听到主卧的门声响动,拿过手机一看竟已经半夜十二点。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过去找他,心底却产生怀疑。
他这段时间,难道都在跟顾予曦在一起?
半夜十二点……那他是吃饱了回来的,所以才没有找过自己吗?
思绪纷繁杂乱,她又睡不着了。
翌日,沈知懿醒来时发现主卧房门紧锁,裴松鹤果然已经走了。
走下楼去吃早饭,周阿姨心血来潮做了好几样宫廷点心。
她拿起萨其玛吃了一口,瞥见桌上还有盘藤萝饼,不由问道,“李管家,裴松鹤今天都有什么行程啊?”
李管家恭谨的回答她,“裴总中午要去墨客茶楼跟陈先生谈事情。”
沈知懿心念微动,沉吟道,“墨客茶楼的茶确实不错,但点心跟周阿姨做的比起来还是差点味道。周阿姨,你捡几样裴松鹤爱吃的,攒个食盒,我给他送过去。”
周阿姨当然笑着答应,李管家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竹木点漆的食盒里装了几小盘糕点,沈知懿拎在手上,等司机将车挺稳,施施然出了门。
周阿姨看着她曼丽的背影,合不拢嘴地笑道,“沈小姐可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对咱们裴总更是上心,都在一起四年了,也不知道这俩人啥时候才能结婚?”
李管家皱眉,低声呵斥道,“管好你的嘴,别乱讲话!”
第019章 西门庆私会潘金莲
墨客茶楼。
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与这家茶楼的名字极为相符,来得客人也多少带着些文化和品味。
包厢在二楼,有实木门窗遮挡。一楼大厅则有点像古时候的戏台,摆放着一张张黄花梨木桌椅,每到中午戏台上就会有人表演,或是京剧,或是曲艺。
大厅角落,一扇绘着千里江山图的屏风后面,两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正对坐饮茶,气质一个比一个清冷矜贵。
桌上那壶普洱正用小火煎着维持温度,几碟精致的点心却原封未动。
“上个季度已经让了你十个点,下个季度你还要?等集团财报出来,你就不怕股价下跌?”裴松鹤懒倦的把玩着手上佛珠,漠然开口。
“股价这东西,跌就跌,又不是涨不回来了。你信我,让给我的那十个点,明年这时候就能让你翻倍。”陈墨垂眸倒茶,满不在乎道。
裴松鹤也懒得跟他争,当年松墨成立时他钱不够,到处拉投资也无人问津,最后还是老同学陈墨不顾家里的反对出钱给他,若不是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松墨。
即便陈墨那个CEO的位置是个挂名闲职,可他仍是松墨最大的股东。股东想要利息,裴松鹤怎会不舍得给。
况且现在对他来说,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你想要就拿去,反正松墨也有你的一半。”裴松鹤揉了揉眉骨,闭上蕴含血丝的双眼。
这些天他都在忙集团高层人员调换的事情,需要他审批签字的文件太多,他已经连续在办公室熬了好几个晚上,困了就直接睡在里间的休息室,醒了继续开会。
昨夜刚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想着回家去看看沈知懿的病怎么样了,结果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他在她的门前犹豫了瞬,还是不忍将她吵醒,径直回到自己房间,但也总算睡上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好觉。
裴松鹤再次睁眼时,扫到了陈墨拿着茶杯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念珠,不由挑眉问道,“那块破牌子,是从知懿店里拿的?”
陈墨骨节分明的大拇指在九宫八卦牌上轻轻摩挲,眉宇间浮现一丝讥诮,“就这块破牌子,你那小情儿起码从我身上赚走这个数!”
他说着,用手比了个数字出来。
裴松鹤薄唇勾出一抹笑意,如山顶消融的冰雪,“现在不是都让你赚回来了吗,扯平了。”
陈墨见他这态度不屑地嗤了声,而后饶有兴致的问道,“听说,顾予曦从国外回来了,你们见过了吗?”
裴松鹤笑容一滞,淡淡摇头。
陈墨打量着他的表情,凤眸微眯,“挺能忍啊!你这是欲擒故纵,等着她主动上门来找你?”
“不是。”裴松鹤否认。
他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顾予曦回来这么多天,自己却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除了孤城会所的那天晚上,两人甚至都没有给对方发任何消息。
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倒像是在憋着一口气,谁先踏出这一步,谁就要向对方俯首称臣。
可裴松鹤只是单纯的没想好,那晚他刚到孤城会所门口就已经开始后悔,等冲动褪去,他冷静下来,实在不知见了面后该和顾予曦说些什么。
有些东西隔了太久都未曾宣之于口,反而会变了味道。
更何况,当初是顾予曦头也不回,连个招呼都没打便远赴异国,他始终也弄不懂,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
陈墨那边还在有意无意的调侃,“我说人间佛子,您在圣坛上待了这么多年,现在她终于回来,您也该下凡了吧?”
裴松鹤连眼皮都未抬,惜字如金道,“滚。”
此时,大厅外走入一个年轻的女人,容色明艳,通体月白色的旗袍直悬到脚踝,滚了圈藏蓝色的缎边,衬出她婀娜有致的身段。
她从茶座间走过,大厅中的客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被她摇曳的步伐勾引了去,方才明白什么叫做魂不守舍。
女人在那扇屏风前驻足,留下了一道倩丽的剪影。
但她的视线仅在屏风上停留一瞬,便来到戏台左边那把黑色的古琴前,理了理衣摆,双腿交叠在椅子上坐好,素手拨弦。
铮然几声后,她弹了一首潇湘水云。
屏风内,裴松鹤被这琴弦声撩拨了心跳,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对旁边的服务员道,“移开屏风。”
陈墨也一耳朵便听出了这琴声的主人,等那扇屏风被移走后,盯着戏台那道袅袅的身影,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今天这张嘴可能是开光了,说曹操曹操到啊!”
台上弹古琴的人正是顾予曦,她在拨弦之余瞥见了裴松鹤与陈墨两人并肩从屏风后走出,唇边绽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指下故意弹错了一道弦。
“曲有误,周郎顾……”陈墨不尽余力的嘲讽,“搞了半天,你俩搁我这儿玩西门庆私会潘金莲呢?”
“你能闭嘴吗?”裴松鹤头也不回的冷斥。
一曲毕,顾予曦抱着那把古琴从戏台上走下来,笑意盈然的来到裴松鹤身前,翦水的双瞳里一片潋滟风情。
裴松鹤薄唇轻启,嗓音喑哑,“好巧。”
“不巧。”顾予曦摇头,含情脉脉的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就山了。”
裴松鹤未置一言。
陈墨率先打破这旖旎的氛围,不动声色道,“顾予曦是吧,好久不见了。”
顾予曦笑着朝他点点头,模样又温婉又娇柔,“陈墨哥哥,谢谢你还为我留着这把琴,我还以为你早都把它扔了呢!”
陈墨闻声一抖,当年顾予曦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叫自己哥哥也就罢了,现在都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张口闭口的哥哥!
“这本来就是你的琴,我哪敢扔啊。”陈墨连忙把一动不动的裴松鹤拽了过来,“再说,就算我想扔,你裴哥哥也不让啊!”
裴松鹤眉心微蹙,瞪了他一眼。
陈墨不想再当电灯泡,对他们二人挥了挥手,转身往楼下走,“你们慢聊,我有事先走了。”
没想到他刚上车,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拎着个食盒走入茶楼。
陈墨拿出手机想给裴松鹤那个混蛋发条信息,提醒他家那位小情儿已经提着武器杀上去了,当心后院起火。
可他刚打开对话框,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些年来裴松鹤在人前端得清高自持,陈墨倒非常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陈墨怀着看好戏的心理,收起手机,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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