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她们两家背景又极为相似,祖上都是做古董行业,而她和顾予曦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被放在一起比对,看似形影不离的好闺蜜,实则貌合神离。
她学琵琶,顾予曦便学古琴,她学茶艺,顾予曦就学绘画,总之谁也不肯落对方一头。
直至她家道中落,顾予曦远赴英国,这个称号才逐渐被人遗忘。
已经命定的结果,也无甚好较量。
即便是输了,沈知懿的容貌与才艺在圈内仍吊打群芳,所以多年过去依旧遭人口舌,令人牙痒。
这份自信一直维持到她发现真相的那一日。
裴松鹤早上出门时忘带文件,打电话给顾阿姨,让她去书房的抽屉里拿文件袋,助理会帮他送过来。
沈知懿听到后自告奋勇想主动送去。
顾阿姨很喜欢这个伶俐又乖巧的小丫头,更觉得她与裴松鹤哪哪都般配,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未来的裴夫人,便同意她进了裴松鹤的书房。
整个清音别苑有两个地方是沈知懿不能随便踏入的,一处是裴松鹤的主卧,一处便是他的书房。
沈知懿手里晃着钥匙圈,满心欢喜的打量起眼前这间装修古朴雅致的书房,扑鼻而来的木质淡香杂糅了厚重的书墨气息,清一色的胡桃木桌椅给人带来视觉上的舒适,非常符合裴松鹤的气质与审美。
她懒洋洋地靠进椅子中,幻想着裴松鹤坐在这里办公时的样子,冷峻而淡漠,透着一股子持戒禁欲的味道。
唇角不觉噙起笑意,漫不经心地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
书房光线明亮,一张清晰可辨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脸上笑意尽数消逝,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仅是一张薄薄的相纸她竟也拿不起来。
照片上的少女五官靡丽,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薄绸旗袍,秾纤合度。乌发用一根铅笔简单别在脑后,长睫如蝶翼,明澈如泉的双瞳难掩眸中的风情万种。
沈知懿盯着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足足有一刻钟,这才缓缓将抽屉推了回去。
她在这一刻钟里想明白了所有的不解,为什么裴松鹤要了她却不碰她?
因为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顾予曦,而她在他的眼里可能只是个替身罢了。
替身可以远观,但不能亵玩,否则会玷污了心里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她冷笑出声。
花这么大的价钱却买回家一个只能看不能睡的替身,她都替裴松鹤感到委屈!
罢了,既然他把自己当成替身,那索性她这个替身就做得再敬业一点,让金主物超所值!
她两手空空的走出书房,连顾阿姨都能看出她的失魂落魄,最后还是让助理把文件送去了公司。
自那天起,沈知懿仿佛变了一个人。想方设法联系到了顾予曦在京时最喜欢去的旗袍铺子,加急做了几身高定回来。
还把自己那一头海藻般蜿蜒的大波浪全部拉直,丢掉了自己那些俏丽的短裙与高跟鞋,学着顾予曦的玉骨软腰与婉转腔调。
幸好自己从小跟顾予曦一同长大,这些学起来都不难。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如今的身段轮廓,与记忆中的顾予曦有七分相似,她说不清是悲是喜。
只是好像在模仿的过程中,丢失了那个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己。
-
那晚,裴松鹤从酒会上回来,他并没有喝醉,状态仅是微醺。
到家后感觉屋里有些闷热,脱下了西装搭在手臂间,又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当他踏上二楼时,发现他的卧室门开着,从缝隙透出些微柔光。
他疑惑的推开门,只见房间里亮着壁灯,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昏暗而旖旎.
半明半昧的视觉下,女人所穿的黛绿色旗袍笼罩着典雅柔和的光晕,纤腰玉骨,不盈一握。裙摆下露出来的一双笔直匀长的小腿,肤色如品质极佳的羊脂白玉。
一根素簪将绸缎般的黑发挽起,垂落在两侧的发丝平添几许温婉,光是一个背影便生出颠倒众生的美感。
裴松鹤不由自主的启唇,“予曦?”
饶是沈知懿再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名字时仍不觉一颤,缓缓转身,用那双略带失落的眸子睨着他。
裴松鹤在看到她正脸的那一刻,眉头紧蹙,下颌绷出冷冽的线条。
他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好笑的,沈知懿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不是毫无动容,但给不起,也没打算回应。
谁料她竟做出这样荒唐的行为,她以为自己外形打扮的很像顾予曦,便会让他意乱情迷?
或许背影的确有几分相似,但当她转身那一瞬间,裴松鹤即便喝了酒也无法将两人错认。
因为顾予曦从不会用那样一双满含执着与情愫的眼神望着他。
他音质冰冷,似真动了怒,“谁允许你这样穿的,脱掉!”
沈知懿没有怯懦,她早猜到了裴松鹤会这样说,反而踏着莲步幽幽走向他,勾起红唇,“好啊,那你来帮我脱。”
说着,抬起自己纤细的双臂缠绕在他的颈间,柔弱无骨般倾身靠在他的肩上,呵气如兰,“裴松鹤,我不是你的情人吗,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睡我?难道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你……不行?”
裴松鹤几欲被她气笑,他什么时候说过她是他的情人?
自己封的吗?
第016章 怀孕是喜事,应该让他知道
他偏头,躲避开她那温热的殷唇在自己侧脸有意无意的摩擦,不动声色道,“沈知懿,你发的什么疯?”
沈知懿挑唇一笑,在夜色间犹如最清媚的妖,“你不是猜到了吗?勾引你啊!”
裴松鹤无话可说。
沈知懿却用指尖勾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戏谑道,“你肯上钩吗?”
许是是因她眼底炽热的爱意过于明显,从他的心口狠狠烧灼而过,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情。
所以在她的红唇印下那一刻他没有拒绝,反而伸手紧紧锢住她的后脑,逼迫她维持仰头的姿势,深深地攫取与纠缠,蹭掉了她头上的那根素簪。
看着那双淡漠无尘的桃花眸染上浓烈的欲念,她心里有过一瞬欢喜,但也仅仅是一瞬。
如果一定要给今晚的事加个反悔的选项,打死她也不会说他不行!
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他缠绕在腕间的佛珠随着动作轻晃,她心有怒气,把眼泪全蹭到了那串黑曜石的珠子上。
弄脏了他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轻饶。
那张冷峻的脸在月色下宛如冰凝,只有眼底含着浓稠情欲,吻在她耳尖的唇不含一丝温度。
“你自找的!”
-
日光从落地窗外漫洒在沈知懿的长睫上,她眨了眨眼,摸到身侧的位置已经凉透。
回想起睡梦中的往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陈年旧梦。
下床时,她看到脚踝上贴着的膏药与昨晚位置不同,应该是裴松鹤早上出门前帮自己换过了。
她想起姜梨说这药经肝排泄,到底还是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一蹦一跳的来到换衣间,她看着镜子前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孔,感觉自己的五官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气质却犹如脱胎换骨。
那夜之后,她与裴松鹤打破了这份相敬如宾的关系,彻底变成了见不得光的情人。
年少气盛也好,心有不甘也罢,但她从未后悔过。
她认为滴水穿石,有朝一日总能取代顾予曦在他心里的位置。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吗?
可有些事情却暗自偏离轨道,比如圈里人都传顾予曦去英国学业有成后便不会再回京城,偏偏顾予曦在这时候杀了回来。
她当了这么久的替身已成习惯,如今正主回来,那她这个替身又该去哪呢?
思绪被周阿姨的敲门声打断,“沈小姐,杨医生来了。”
“让他进来吧。”她扬声道。
杨医生是周阿姨的老乡,四十来岁,人很憨厚老实,在京城有一间自己的诊所,医术也算可圈可点。
这些年在帮裴松鹤治偏头痛,她来了清音别苑后,又开始帮她治疗胃病。
沈知懿从换衣间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看到杨医生正拘谨的站在屋中,她温和的笑了笑,主动说道,“杨医生坐啊!”
毕竟今天可是要策反他的,还是对人家态度好点吧。
杨医生讪笑着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见她步履维艰,不由问道,“顾姐找我上门来看沈小姐的胃病,但沈小姐需要看的应该是脚踝吧?”
沈知懿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撩起袖口,露出一截莹润白皙的手腕,轻轻搭在茶几上,浅笑道,“都不是,我是来找杨医生安胎的。”
杨医生愣了下,随后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那真是恭喜沈小姐了。”
他给沈知懿看了这么多年的胃病,把脉时大概知道她妇科应该也有些问题,能怀上这个孩子并不容易。
“杨医生,我孕早期的反应有点严重,你能不能帮我开点缓解孕吐的药。”她问道。
“孕吐是正常的妊娠反应,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服药,或者多吃些维生素。”杨医生如实说道。
沈知懿那双清冽的眸子里神色有些复杂,别有深意道,“我的意思是,尽量不吐,非要吐的话……需要杨医生为我证明,我只是脾胃虚弱,换季时习惯性呕吐,而不是孕吐。”
同时,她放在桌子下方的那只手递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纸袋,里面装得是陈医生十倍的出诊费用。
杨医生从业多年,再离谱的病人他都见过,瞬间明白了沈知懿的意思,却犹豫着不敢接那笔钱。
若是让裴松鹤知道,他帮沈知懿隐瞒怀孕的事情,他怕是别想在京城继续混了下去了。
“沈小姐,怀孕是喜事,还是应该让裴总知道的。”他委婉道。
沈知懿理解他的顾虑,扬唇一笑,顾盼生姿,“杨医生想多了,怀孕这么大的事儿,我肯定会告诉裴松鹤的。但现在时机不对,你只需要帮我瞒过这两个月,回头裴松鹤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自己不会看妇科!”
杨医生再没办法拒绝金钱的诱惑,双手颤抖的从桌下接过那个纸袋。
第017章 千回百转绕指柔
“方子你照常开,把治胃病的换成安胎的就好了。”
她声调轻飘飘的,这两年做生意成了习惯,在诱导对方时总是不经意染上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写好后交给周阿姨,放心,她看不懂的。”
杨医生帮沈知懿号了脉,用圆珠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张单子。
他把那个装着钱的纸包塞回自己医药箱中,下楼时把药方递给了周阿姨,快速说道,“一副药两遍水,早晚各一碗。”
顾阿姨经常给沈知懿煎药,早就习以为常,接过方子看都没看便揣进兜里。
扫了一眼杨医生匆忙离开的背影,还有些诧异,“这才刚五月,怎么就热得满头大汗,号个脉至于累成这样吗!”
沈知懿扶着楼梯把手缓缓走下来,听到她的话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又转瞬即逝,淡淡唤道,“周阿姨,帮我叫车,我要去铺子里看看。”
“好的。”周阿姨连忙扶她到沙发上坐下。
司机接到电话后很快驱车过来,周阿姨又扶她上了车。
这两日下来,她有一种自己穿越到民国时期成了阔太太的错觉。
她今天穿了身靛蓝色底挑金线的改良旗袍,不敢再穿坡跟鞋,随便找了双包头平底鞋,就这样趿拉着走入‘懿念’的大门。
今天是工作日,店里连个客人都没有,肖源旺正躲在柜台后面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抬眼瞧见自家老板娘正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脸上未施粉黛,柳叶眉微微颦起,倒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我见犹怜。
“哎呦我的老板娘,您都这样了裴总还舍得放你出来工作啊?”他狗腿子般的上前搀扶,装出一副小太监的谄媚嘴脸。
沈知懿狠狠瞪了他一眼,“今天有大客户上门,我不放心,让你谈价每次都给我少拿回来起码五位数!”
肖源旺不敢吱声,跑去给老板娘倒茶。
云雾茶刚泡好,沈知懿要等的人还没到,反而是姜梨那个小祖宗先登了门。
不需要上班的日子里,姜梨穿得格外前卫,五月的天气半冷不热,她的牛仔外套里只穿了一件抹胸,小蛮腰和肚皮都露在外面,脚踩着一双十二孔的高帮马丁靴。
蓬松的卷发被她扎成一个丸子头,配上那张甜美的面孔,有种稚气未脱的野性。
她进了沈知懿的店铺如同回到自己家,随手就将她最新款的PRADA包包扔到茶座里,呵斥道,“不听医嘱!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少动尽量不动,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你直接用纱布把我缠成木乃伊扔展柜里算了,大活人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啊!”沈知懿无奈的觑着她。
姜梨从她手边夺过茶盏一饮而尽,大大咧咧道,“你少喝这个!”
肖源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为什么不能喝啊?云雾茶降三高!”
姜梨顾忌到他在旁边偷听也没说太多,岔开了话题,“我知道你不放心铺子,特意调休来帮你看店,没想到你竟然过来了,脚不想要了是吧!”
沈知懿浅浅一笑,“那真是对不住你了,害你白跑一趟。”
“不白跑,来了我就不走了,我才不要回家跟我爸大眼瞪小眼!这附近有家麻小做得不错,等中午我带你去吃……”
说完,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嘟着嘴道,“我忘了你不能吃!”
肖源旺又恰逢其时的插了进来,“为什么不能吃啊?”
“哪都有你!”沈知懿板着脸佯怒道,“库房那批新到的尼泊尔大金刚筛籽了吗?核桃打底了吗?猴头雕刻做了吗?再让我看到你上班时间刷手机,你这个月的提成别想要了!”
肖源旺连忙拔腿就往库房跑,边跑边喊,“我错了老板娘!”
他走后,大堂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姜梨支着下巴靠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裴延澈退婚啊?”
“快了吧。”沈知懿敷衍道。
这婚她是肯定不会结的,裴延澈也绝对不会娶她,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可裴家那边却还没通知。
之前她不急,是因为裴延澈那边还没准备好,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去忤逆他的父母,沈知懿也不可能上赶着去裴家找骂。
现在情况有些不同,她怀孕了。
如果再不把这婚退掉,过几个她肚子大了,裴延澈就得头顶绿帽,成为京城第一大笑柄,她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害他!
姜梨边摇头边咂舌道,“你们这关系,也忒乱了点……”
沈知懿见她待得实在无聊,翻出几盒五颜六色的菩提根,拿过水晶线和串珠针塞进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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