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妍顿时松了口气,她在沈知懿的父亲出事后就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根本不知道裴家夺走那些地皮的事情。
沈知懿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告知她裴家主动帮忙操办了父亲的葬礼,她还真以为裴家对她们母女俩不离不弃。
甚至觉得裴松鹤也是裴家派来看望自己的,毕竟裴家为了避嫌,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亲自过来,裴松鹤早已脱离裴家,他的身份地位刚刚好。
“知懿,你去找裴家帮忙为什么不跟我说啊?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吕妍埋怨道,想起裴松鹤还在旁边,欲言又止。
“妈,我这不是怕你不肯接受吗!”沈知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找裴家帮忙?
呵,裴家现在应该巴不得她们母女早点去死!
“我怎么会不接受呢,你再过两年就是他们裴家的儿媳妇了,裴家和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
可能是看到裴家对自己和沈知懿这样上心,吕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笑眯眯道,“说起来,松鹤还是知懿的小叔呢!以前一直没机会让你们碰面,这回也算是见过了。”
沈知懿心想,早都见过了,还差点赤身裸体,来个负距离接触……
裴松鹤却靠坐在椅子里,摩挲指上佛珠,眉眼染上戏谑的弧度,睨着她道,“怎么不叫人?”
第013章 应激性创伤综合征
沈知懿抬眸,从他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里寻觅出几丝玩味,咬了咬牙含糊的说,“小叔……”
难以启口的两个字从她唇齿间厮磨而出,偏生听出几丝缱绻来。
裴松鹤心满意足地起身,对病床上的吕妍说,“伯母,十五分钟后您的手术就要开始,我去喊护士进来吧?”
吕妍和蔼地点点头。
沈知懿却紧张起来,一阵莫名的慌乱从心底冒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上前牢牢握住母亲的手,吕妍笑着安慰她,“别担心,妈妈没事的,妈妈还要看着我们知懿穿上婚纱出嫁呢!”
一直到手术室门口,她才不得不放开。
吕妍在被推进手术室前还不忘对裴松鹤说,“等我病好了,再多做点藤萝饼给你吃。”
裴松鹤难得展露出一丝笑容。
事实证明,沈知懿的预感对的。
即便是全京城最好的心脏手术医生,也逃不了宿命,吕妍的手术失败了。
当医生用委婉的语气对她说,“病人在手术时脑供血不足,引起脑死亡,大约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在六个月内重新恢复一定程度的意识,和对周边环境的反应,但同样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造成永久性的脑功能障碍……”
后面的话她再没听清,视线落到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母亲身上。
吕妍宁静的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平稳。
除了面色苍白外,仿佛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颤抖地抓住吕妍冰冷的指尖,声线里充满了伤痛与恐惧,“妈妈,你别睡了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护士要把吕妍送进重症监护室,却因沈知懿挡在前面推不动病床,不耐道,“沈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泪水从沈知懿的眼眶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再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只死死地抓着床边的扶手不肯放,指节因用力都变得青白。
裴松鹤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探望一下故人,竟会遇上这样一幕。深深叹了口气,将沈知懿从病床前捞起,强行禁锢在自己怀中。
起初沈知懿剧烈挣扎,力道大的连他都险些控制不住,直到吕妍被护士推进重症监护室里,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连眼眸都变得空洞无光。
她眼底满是水雾,视野混沌成一片,借着医院走廊朦胧的白炽光,看到吕妍被护士越推越远,像极了那天葬礼上父亲被推进焚尸炉的画面。
紧绷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胸腔仿佛被谁捏碎般痛得不能呼吸,瘦弱的脊背再支撑不住她的躯体,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裴松鹤单手将她固定在怀,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泣不成声,大滴大滴灼热的泪打湿了他的衬衫。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能再没有妈妈……”她声调近乎呜咽,哀恸而绝望。
他的心莫名被狠狠揪住,眉头紧蹙,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发顶,嗓音喑哑在她耳旁道,“别怕,我在。”
沈知懿蓦地停止了抽泣,目光涣散,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安静下来。
-
从吕妍手术失败后,沈知懿就变得有些不正常。
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清音别苑的卧室里,不肯吃东西,连水都是裴松鹤强行灌进去的。
任谁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只有裴松鹤的声音才会让她微微偏头。
医生说这是应激性创伤综合征,又称PT SD,最好是通过心理治疗,不行再用药物。
裴松鹤为她请了数名权威的心理医生,可都没有什么效果,反而因为长期不肯吃东西还落下了胃病,吃完东西就会立刻吐出来。
周阿姨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营养餐,却发现只有裴松鹤在场的情况下她才会多吃几口,吃完也没有呕吐的情况。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裴松鹤,那时他正在站在门口,刚给她办完了休学手续,听到周阿姨的话后眉心紧锁,薄唇抿成了一条极淡的线。
周阿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裴松鹤事业正值上升期,集团的事务又那么忙,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整日待在家里。
何况这个女人又不是他的妻子,仅是一个小情儿。
裴松鹤视线沉沉落在沈知懿的身上,她已经无声坐在窗前呆滞良久,连眼睫都倦怠的耷拉着,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简直就是一具惊艳的雕塑。
她的目光空灵而幽远,昳丽的容颜因缺乏营养有些惨白,好似玉质的白瓷,生出一种凄美的破碎感。
疏于打理的墨发蜿蜒披散在肩背上,身影单薄的让人有些心疼。
那天,裴松鹤在门口站在足足半小时,在周阿姨忍不住提醒该去上班时,他淡淡启唇,“让吴秘书把最近要用的材料和审批文件都送到家里来,主卧加张办公桌,现场会议一律改为远程。”
顾阿姨没想到他真的会为了沈知懿做到这一步,惊讶之余连连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当天下午,主卧添了一套木质的办公桌椅,裴松鹤从早到晚都待在那里陪着她。
周阿姨上楼送餐时会偷偷打量这两个人,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对话,安静得只剩腕间珠串翻动的清脆声。
裴松鹤会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她吃饭,未置一词,却有十足的压迫感。
如果她只吃了一半就放下碗,他会拧眉,用着偏冷的音质威慑道,“再多吃点。”
沈知懿这个时候就会变得格外乖顺,继续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下几根青菜,然后把碗一推,语气怯懦而绵软,“吃不下了。”
这样过了整整半个月,沈知懿气色终于恢复正常,提出要去医院见母亲。
裴松鹤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让医生过来重新给她做检查,确认她已从应激反应里走出来,才亲自陪着她去了趟医院。
沈知懿这次没哭没闹,仅是站在母亲的病床前,揉皱了她的衣角。
回程路上,裴松鹤在车里递给了她一个档案袋。
沈知懿疑惑的解开白线,竟从里面拿出一份房屋产权证,待她看清上面的地址,那双静如秋潭般的眸子终于有了潋滟微光。
“这……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那间商铺!”
第014章 谢我不必用这种方式
位于南月胡同的那间商品铺并不大,除去公摊面积,上下两层加起来撑死不到二百平,原本值不了几个钱,却因为走漏消息,说这里将要改成新的古玩一条街而租金飞涨,房价更是叹为观止。
这间商铺是沈知懿的祖父当年从江南北上时就盘下来的,也是他们白手起家的第一间门店,意义不同。
即便沈知懿的父亲后来生意做大,这间铺子也一直都在雇人经营,只是因为位置太偏,入不敷出罢了。
沈家破产后,这间铺子被顾家想办法弄了去,沈知懿以为,按照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况,可能这辈子也无缘拿回它了。
而现在,裴松鹤竟把这份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递给自己,神色漠然。
“我对文玩这行不了解,但你从小跟着伯父在铺子里长大,应该比我会做生意。就当是我投资你继续把这间店铺开下去,什么时候赚够房子的费用,什么时候再把本钱还给我,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全然没提如果沈知懿把铺子开黄了该怎么办,赔了钱又算谁的?
仿佛他一掷千金,仅是为博红颜一笑。
沈知懿并非顽石,这些日子以来裴松鹤的照顾与相守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本以为是场你情我愿的特殊交易,到她这里却变了味道,失了原则。
他似一道倾斜天光的裂纹,亲手将她从永夜拉回天亮时分,让她学会了向光投奔。
沈知懿情不自禁,主动投入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雪松香。
“谢谢你,裴松鹤。”
裴松鹤却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背脊僵硬,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双臂环在自己腰侧,眸中蕴起深沉而复杂的情绪。
倏而,抬手缓缓将她从怀中拉开,低醇的嗓音里不含温度,“谢我不必用这种方式。”
沈知懿没想太多,只当他不喜过于亲密的举动,毕竟裴松鹤这个人间佛子的称号她也有所耳闻。
在圣坛上待久了,不近风月很正常。
她坐回原位,视线却舍不得从他身上收回,清浅的眸底浮动着星光,绽出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抹笑容。
-
后来她回到大学里继续上课,同时还要着手开店的事,忙碌起来没得时间让自己沉溺于伤痛,也渐渐接受了母亲变成植物人这个结果。
她给店铺取名叫‘懿念’,牌匾都已经找人定做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应该询问下裴松鹤的意思,毕竟从房子到进货再到招人,都是他出的钱。
裴松鹤听完甚至都没问是哪个壹哪个念,点头便说好,让她自己决定。
还说以后这样的小事不必跟他过问,把沈知懿的一腔柔意全噎了回去。
她本想说,这店名摘自她的名字,一生一次心一动的懿。
店铺开起来后,她手上还有一些当年父亲留下来的进货渠道与人脉,却只做文玩,不敢再碰古董。
南月胡同附近又新建了所分校区,她路份高的绿松、蜜蜡、南红也做,菩提、驼骨、核桃等也能卖给那些来往的学生。
折腾下来倒也算是把这个铺子盘活,还赚了一点生活费。
她想过要不要用这笔钱给裴松鹤买点什么礼物,但她现在吃的住的全是出自裴松鹤,若是再拿着裴松鹤的钱给他买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左手倒右手,着实有点可笑。
所以这个念头仅在她脑海中停留一瞬,便被她驱散了。
不能送东西,那就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了。
翌日,沈知懿缠着周阿姨学会了如何做裴松鹤最喜欢的佛跳墙,在切火腿时还不小心割伤了手,周阿姨心疼她想要帮忙,却被她果断拒绝。
那时她心里装得满是沉甸甸的爱意,一分不少的将它倾注于这道菜中,当然不能假手他人。
可当晚裴松鹤却迟迟未归,她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或许是经过手机话筒的处理,裴松鹤的嗓音听起来分外冰冷,“你有什么事?”
这样疏离冷漠的字眼令她心底一颤,到嘴边的话竟也说不出口。
裴松鹤等了几秒,见她仍是没有回复,语气略显不耐,“没事的话我挂了。”
“我是想问问你,今晚还回不回来吃饭……”她终于在电话按断前说了出来,音量却声如蚊呐。
但裴松鹤还是听清了,漠然回了句,“不一定,你有什么事吗?”
他重复问道,低沉的嗓音里仿佛淬了冰,不含一丝感情。
“没有。”她几近嗫嚅道。
“嗯,那我挂了。”
话筒里传来切断后的嘟音,沈知懿却心凉如水。
自那之后,她很少给裴松鹤打电话,宁可发短信等上个几小时才能得到回复,也不愿再听到他电话里那疏冷若冰霜的嗓音。
那晚裴松鹤有饭局,将近十一点多才回到清音别苑,进屋时看到沈知懿还坐在餐桌上,面前放着一口小砂锅。
明明人已经困到不停颔首,却还能在瞥见自己的那一刻,弯起眉眼,扬出一抹粲然的笑意。
也正是那明艳如夏花的笑,让裴松鹤心跳一滞,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亲手做的佛跳墙,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尝一口吧?”她端着白瓷碗来到他的面前,水晶灯投下来的细碎光影映在她眼瞳,恍若星辰。
他本想拒绝,垂眸时不经意地扫到她葱白般的食指缠绕着创可贴,只得拿起碗敷衍的吃了一口,“味道不错,下次不要再做了。”
沈知懿等了一晚上,却等来了这样一句话,她如坠冰窖,心里却泛起委屈与不甘。
他像做交易一样把自己带回家,却从来不碰她。他好像根本不喜欢自己,却又承包了她的饮食起居和工作。
难不成他有什么奇怪癖好,喜欢养女儿?
沈知懿更加不解,“你当初叫我跟你走,是因为我们在藏北相遇时,我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吗?”
裴松鹤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漠然回答,“你想多了。”
沈知懿再找不到其他理由,眼底的星光终究变得黯淡,只余无尽的失落。
他不想再去看这样的眼神,疲倦地捏了捏自己高挺的山根,沙哑道,“我累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独自上楼,将她留在偌大的客厅中,光影寥落。
第015章 替身可以远观,但不可亵玩
或许太过年轻,有着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勇气,她不想让自己铁树开花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
她从小在圈子中长大,那些名门贵女勾引太子、少爷的手段她耳濡目染。没事便邀请裴松鹤去马场、滑雪、赛车馆这种地方,无一例外都被他无情的拒绝。
仅有几次成功邀约还是去她的铺子里看生意状况,满嘴谈的都是经营理念,没得半句风花雪月。
她也不气馁,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京城双姝’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首先要样貌出众,其次背景出身要好,最后还要德艺双馨。
她和顾予曦曾是这届圈里评出最拔尖的两个,顾予曦明艳妩媚如人间富贵花,她则清冷昳丽如雨后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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