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瞧您小气的。”沈彬将砚台放回桌面上:“找我什么事啊?”
沈成焱在说正事前,指着他银灰色头发,声音带着一丝训斥:“赶紧给我染回黑色来!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难怪董事会那帮老头一直跟我说,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你。”
沈彬敷衍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您不会专门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把头发染回去吧。这点小事,您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犯得着让我大老远跑过来。”
沈成焱拿起桌上的合同朝他扔了过去:“我是你爹,跑一趟让你看看我,还把你给累到了?”
沈彬笑着接过合同,站起身倾身放回他面前:“我错了,您是我爸,怎么教育我都是对的。”
“您就是让我现在去国外带些空气回来,我也得去不是么?谁让您是我爸呢。”
沈成焱手按在合同上,看着他:“别耍贫嘴,跟你说正事。”
“您说您说。”
“把宋婉签到沈氏旗下的分公司,想办法把她捧上去,捧到跟程予馨一个咖位,捧的越高越好。”
“不是,宋婉谁啊?”沈彬蹙眉,思索了几秒,半天才想起来宋婉是谁,大着胆子猜测:“爸,宋婉现在…不会是你小情人吧?”
沈成焱闻言,几乎一瞬间站起身朝他抽了过去:“你找抽呢?”
还好沈彬躲得及时,脑袋偏了过去,才躲过一劫。
他站远了好几米,看着沈成焱:“我都多大了,您还打我?我要告我妈你家暴我!”
沈成焱:“赶紧滚过来!”
“我不过去,怕您打我。”
沈成焱收回手,坐回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顺了顺气:“你过来,保证不打你。”
沈彬讪讪坐回去,看着他放下茶杯:“您到底为什么要捧宋婉?”
“谦哥把她逼的退圈,如今您又要捧她,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就是要让你为难。”沈成焱的语气突然严肃下来:“儿子,以后你和顾禹谦之间,为难的绝不仅仅是这些小事了。”
“宋婉的事,只是个开始。”
“你得慢慢习惯。”
沈彬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顾氏和沈氏之间,一个是房地产行业,一个是文娱领域,不存在绝对的竞争关系,大部分都是合作双赢。
沈成焱了解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把感情看得太重。装成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管用,你得真的薄情寡义才行。”
当年沈彬重伤,不肯做手术,拼尽全力跪伏在他面前,求他保那个女孩一命。
沈成焱当年,打心底里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可无奈沈彬是他唯一的儿子。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浑身的血,奄奄一息的跪在地上,字字句句宛若泣血般的祈求,他实在心疼,便动了恻隐之心,从闻家手里保下了那个女孩。
却也因此得罪了闻家那位,落下了把柄。
每每思及此事,沈成焱都后悔。
这些年被人握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
沈彬看着他肃穆的神情,笑意不达眼底:“您还真想让您儿子成为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吗?”
沈成焱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在商言商,商人重利本就是应该的。”
“儿子,心慈手软是坐不稳高位的。”
“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些道理你慢慢都会懂,爸也不会逼你。”
沈彬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墨色砚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才说:“爸,当年的事谢谢您,我知道您很为难。”
无论如何,沈成焱作为父亲,是合格的。
他也是真的疼沈彬。
沈成焱摆了下手,语气沉重的说:“不提这事了,以后这些事都要咽在肚子里。”
“我知道,爸。”
沈成焱问:“这些年,你和那小姑娘还联系吗?我没记错的话,是姓黎吧?”
沈彬嗯了一声,停顿了几秒,才说:“不怎么联系。”
“不联系是对的。”沈成焱看着他:“闻家不会留她,你爸我能保她一次,保不了第二次。”
“让她安安分分的生活,可别再起什么波澜,否则闻家那位估计要斩草除根。”
沈彬闻言目光一滞,手臂撑在桌面上沉默了很久。
冷冽的风顺着敞开的中式窗户吹进来,沈彬起身走过去,准备将窗户合上。
残月隐在黑沉的云里,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将窗户关上。
坐到椅子上时,看着沈成焱说:“爸,您早点休息,宋婉的事我来做。”
他没继续追问为何非要捧宋婉,但也明白沈成焱做任何事都瞻前顾后,想必有非捧不可的理由。
沈成焱看着他说:“今晚就留老宅睡吧,待会儿去看看你爷爷。他这些年身体不好,每天念叨最多的就是你了,没事了多陪陪他。”
沈彬回头,笑了下说:“好。”
临走时,沈成焱叫住他:“我捧宋婉有大用,关键时候能借机作为把柄,制衡闻家和程弘昌。”
还有一个原因,是磨磨沈彬的性子,让他别过分注重兄弟义气。
他没说的这个原因,沈彬也猜到了。
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声说:“爸,我明白。”
沈家当年落了把柄,这些年过得谨慎。沈成焱是想借此给闻程两家造出些纰缪,好能扳回一局。
“还有…”沈成焱稍作停顿,继续叮嘱他:“多注意些周庭,这个人不简单,跟程弘昌走的越来越近了。”
沈彬目光沉沉:“我知道。”
第192章 “顾禹谦确实很爱你。”
十一月初时,黎知晚在京北日报入职。
入职的前一天下午,顾禹谦在海城出差,圣和苑的司机送她去了周家别墅。
自澳洲旅行回来后,她一直没探望过林莞,电话也只打过两三个。
这次是林莞主动打了好几次电话,约她来家里吃个饭,她没理由拒绝,便让家里司机送她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要她回一趟周家别墅,总能碰到周庭,这次也不例外。
家里的阿姨在做晚饭,黎知晚把买给林莞和周子霖的礼物递给佣人。
她在二楼与林莞聊了一会儿,就下楼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着周子霖玩乐高。
搭积木的益智游戏倒是不难,就是得有耐心。
“姐姐,这个要放在这里。”周子霖的声音很甜,小手握着黎知晚的指尖。
他话音刚落,周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知晚转头时,就看见他弯下腰,手覆在她手背上,把那块拼块移了个位置:“放这里才对。”
黎知晚一愣,收回了手。
周庭也不在意,捻了捻指尖,坐在她身旁。
小孩子看不懂大人之间的情绪变化,沉浸在自己兴奋的情绪里。
周子霖开心的喊了一声哥哥,跑着过去抱住了周庭的腿,还坐到他的怀里,闹着让他帮自己拼。
周庭很有耐心的说了一声:“好,哥哥陪你。”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却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一丝厌恶和恨意,仿佛他真的把周子霖当成是骨肉至亲,满心满眼都是兄长的疼爱。
可她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周庭。
至少不该是如今这样波澜不惊。
这个人越平静,就越可怕。
黎知晚手撑在身后沙发上,打算站起身离开:“我去看看我妈,你陪着他玩吧。”
周庭笑了下,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在澳洲玩的开心吗?”
黎知晚平和的说:“挺好的。”
“那就好。”周庭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情绪来:“顾禹谦确实很爱你。”
黎知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听到他问:“打算重新入职?”
“嗯。”
“工作尽力就好,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
“下周去医院复查一次,可以减药量了。”
“好。”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分钟,黎知晚没有继续聊的兴趣了,站起身说:“我明天就入职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今晚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周庭放下手中的小拼块,站起身看着她:“吃完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黎知晚移开目光,稍弯下腰朝周子霖挥了挥手,浅笑着说:“姐姐先回家了,改天再来陪你玩。”
周子霖天真的说:“姐姐,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你要回哪里?”
黎知晚摸了摸他的头,没回答他的问题。
站直身子后,周庭定定的注视着她:“我送你出门吧。”
“不用了。”黎知晚慢慢朝二楼走,跟林莞解释了工作实在太忙,没时间吃饭了。
简单道别后,就下楼在玄关处换鞋。
她走出大门后,看到了在门口吸烟的周庭。
他站在昏黄的廊灯下,淡青色烟雾被夜风吹起,飘散在他原本就生的冷漠的眉眼里。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自记事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周庭抽烟。
眼前站在夜色里的男人,曾耀眼过她整个童年和青春,也曾是她幻想过一辈子不分离的人。
可这些年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这番境地。
有世事难料,亦有人事磋磨。
到底是回不去了。
见她走出来后,周庭将烟在地上碾灭,在抬起头时眉目染上了一分柔和。
“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吧。”他看着她说:“我太久没见你了。”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柔和,让黎知晚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那些年惺惺相惜的岁月。
她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仰头看着夜空那轮残月:“周庭,回去吧。”
“我已经有顾禹谦陪了。”
“往后,他会陪我走好每一段路的。”
她说这些话时望着夜空残月,而周庭凝视着她在月色下的侧颜,心中的痛和难过无限蔓延。
“晚晚,你比以前决绝了。”
周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被乌云笼罩的残月,声音沉哑:“你跟我说过,你十七岁前所有的梦想都是关于我的,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可后来母亲的死让他生出恨意。爱恨交织的情感,即使是成年人都难以抉择,更何况是他呢?
抉择的过程中犯了错,这些年不断地想弥补,可到头来一步错,步步错。
慢慢地,曾经比顾禹谦还要温柔的人,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黎知晚对他有恨,亦有惋惜,却再也没有当年的爱和依赖。
她缓缓的说:“…我不决绝能怎么办呢?让你继续一次次的伤害我吗?”
周庭正视着她:“如果没有顾禹谦了,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对不对?”
黎知晚当时没回头,看不到他问出这句话时眼底的阴翳:“有没有他,结局都一样。”
“很晚了,我回家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回头看周庭一眼,就转身走入夜色里。
家里司机的车停在前面,黎知晚上车给顾禹谦打了个电话。
周庭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司机将车驶离,才迈步离开。
黎知晚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后那边的顾禹谦才接起电话,听着声音很是疲惫:“晚晚。”
黎知晚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心疼道:“还在忙吗?”
顾禹谦倚靠在酒店沙发上,仰头揉了揉眉心,说:“忙完了,刚回到酒店。”
“刚才在电梯里,信号不太好,所以接的晚了。”
黎知晚温声说:“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顾禹谦听着她的声音,闷闷的说:“不累,就是很想你,怎么不跟我打视频?”
黎知晚笑了下,说:“那你稍等一下,我重新打一次。”
“好。”
黎知晚重新拨过去微信视频通话,顾禹谦秒按了接听,张口就是:“宝贝,想没想我啊?”
黎知晚看着视频里的他,点了点头,说:“想。”
“有多想?”
“嗯…很多。”
顾禹谦闻言,眉眼里漾满笑意,顿了下,问:“你没在家吗?怎么像是在车里?”
“我今天来看我妈,把旅行买回来的礼物送给她和弟弟了。”
顾禹谦哦了一声,没问她见没见周庭,停顿了几秒,说:“你以后去周家的话,可不可以和我说一下,就…发个微信就好。”
“我很担心你。”他说。
黎知晚嗯了一声,语调很乖的说:“好。”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别的,顾禹谦是个分享欲很强的人,每次如果不在家的话,就会跟她把一天的经历,从早到晚全部汇报一遍。
黎知晚惊叹于他的耐心和分享欲,每次说这些事时,顾禹谦就连那天吃饭的感受都要说一下。
就像今天,还吐槽海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挑的聚餐的地儿,除了酒还行之外,做的菜品齁咸,简直难以下咽。
最后还带着气性说:“再也不想来这里出差了。”
“真的那么难吃吗?”黎知晚实在好奇,顾氏总部总裁到分公司去视察,底下人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办事,竟然不悄悄了解一下顾禹谦的口味,订体验感这么差的餐厅。
顾禹谦仰躺在沙发上,说:“难吃。”
“真想开了他。”
黎知晚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时,直问:“你怕不是觉得饭难吃,是真想开除这个人吧?”
顾禹谦一笑,心思被她戳穿后,笑说:“都有吧,菜难吃是真,想开了这个人也是真的。”
“那你以什么理由来开除他?”黎知晚轻蹙眉思索了几秒,说:“就因为这次他挑的地方不好,不合你的口味,你就要开除他,不太好吧?”
要这么随意就处理一个人的话,时间久了,他恐怕难以服众。
顾禹谦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几秒,还是不想让她因为这些商界争斗倾轧之事影响心情。
餐厅口味这事再小不过,问题是那位老总身在曹营心在汉,留不得。
终是说道:“好了宝贝,不聊这些了。”
他说这句话时,黎知晚正在往楼上卧室走。
他们这一通视频电话,从路上打到回家都还没有结束。
黎知晚走进洗手间,将手机竖放在洗漱台上的置物架上,开始洗手。
顾禹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等她洗完手,坐回卧室沙发时,顾禹谦突然问她:“晚晚,如果有一天…我和周庭站到了对立面,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能赢的话,你希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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