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凛少!”
游艇上众人乱成一锅粥,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脱掉皮鞋跃身入海。
江雪倾跳海前已经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
她在水中最长闭气记录是三分二十秒。
涂山凛比她更厉害,最长记录有五分多钟。
小时候他们常在游泳池比赛,她很有信心就算毫无准备拽涂山凛入海,他定然会平安无事,毕竟她的游泳还是涂山凛手把手教会的。
江雪倾在海水中平稳住身体,刚适应周围光线,她在水中摆腿,转头四下寻找涂山凛的身影。
她和他几乎同时入海,他肯定就在她附近。江雪倾心中笃定,果然在前方不远看见一道修长踪影。
江雪倾踩水调转方向,向那抹沉浮在海水中的身影游过去。
她嘴中咕噜噜冒着气泡,刚游近便发觉不对劲。
涂山凛在水中浑身僵硬,双脚没有踩水,手部垂落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极速冻住的鱼,僵硬垂直就要往海底沉落。
江雪倾奋力伸手终于够到涂山凛的手臂,将他拉近到身边,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晕厥的模样。
她在海水中无法开口说话,更无法唤醒涂山凛。心急如焚,只能加速踩水动作,想要尽快把他带上水面换气。
可涂山凛毕竟是男人,个子修长,一身精瘦肌肉。而江雪倾此时的身体并不如前身时锻炼得当,小女孩的身体毕竟孱弱。
她托着涂山凛渐渐有些吃力,踩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涂山凛!
江雪倾在心底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脸颊。
涂山凛毫无反应,如同死去一般。
第14章 【心上月】
Vol.3
江雪倾猛然呛出一口齁咸海水,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
“涂山凛……”
她边捂着胸口不断咳嗽边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寻找涂山凛的踪影。
刚才在海中她快要脱力时,涂山凛的两名保镖入水及时找到他们的方位,分别把涂山凛和她托上水面。
江雪倾先前为救涂山凛,在水中耗费过多体力导致缺氧,呛了几口海水,被救上去时失去意识。
“涂山凛!”
江雪倾瞧见甲板另一头围聚几个人,她立刻跑过去。
游艇临时出海,没有备随艇医护人员。但幸好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全都持有CPR急救证,正在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江雪倾扑上前想去查看涂山凛的情况,被保镖阿卓一把推开。
“我家少爷好心帮你,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害少爷坠海!你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最怕水!”
“他怕水?”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盯着躺在甲板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阿卓,换你。少跟这种人废话。”另一名保镖恶瞪江雪倾一眼,示意阿卓接力做心肺复苏。
“假如凛少有事,涂山家一定不会放过你!”阿卓愤怒道。
江雪倾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她满心疑窦,无法理解。
不可能!
涂山凛怎么可能怕水?
江雪倾很肯定他是识水性的。
甚至她认识的涂山凛是一位游泳健将,当年他的百米速度与代表队后备役选手水准几乎一致。
这样一个擅长泳技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水?
江雪倾怔立在一旁,看保镖们轮流对涂山凛进行急救。
刚才做出拉涂山凛一起入水的决定,是因为确定他会水,否则她不会拿一个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可入海后江雪倾也发现涂山凛的不对劲。他在水中四肢僵硬,无法划水,甚至晕厥。
涂山凛消失的十一年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一个本来擅长游水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的腿是真的无法站立?
可那日傍晚她分明见过一道形似他的身影,那人身上的气味是红梅雪踪。外婆的独门香方,其他人不会拥有这抹香气,她的鼻子不会闻错的。
“我有CPR急救证书,我和你们一起抢救……”江雪倾前身学过急救,她上前想帮忙,被保镖用力推开。
“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
游艇如江雪倾原本计划中那样,在涂山凛落水后即刻调头返航。
约莫一小时后游艇抵达码头,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提前控制在艇舱内,没人知晓甲板上发生过坠海事件。
码头上已有救护车等待。涂山凛第一时间被担架抬下游艇,送上救护车拉去医院。
江雪倾想跟车一起去医院,毕竟是她拽涂山凛入海,导致他昏迷。于情于理她都需要在医院里守到他苏醒,确认他身体无恙才能安心离开。
她刚想跟上车,被阿卓一把推下去。
“你还有脸跟上来?滚远点,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救护车门关闭,江雪倾被阻拦在外,眼睁睁看着闪着灯的车尾消失在码头。
***
涂山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
自从十一年前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他几乎夜夜坠入噩梦之中,严重时吞安眠药也无用。唯有用梅家老夫人留给她外孙女的那张香方调制成的红梅雪踪,才能勉强安定思绪,入睡一两个小时。
这一梦,竟梦到他和她的16岁。
那年他还在读中学,和江雪倾一起念私立国际学校,总是同进同出。
她活泼多言,上下学时总在车里和他说个不停,从班里八卦到哪个明星即将来港开演唱会。他边做题边沉默听着,偶尔在她发觉他没反应推他一把时“嗯”一声。
两家人早就商量好,两人中学毕业后一起送到伦敦读预科,甚至连当地房产都已经提前安排好。同一街区,紧邻的两栋洋房,只有他和江雪倾。
他们的命运似乎从出生起就被谱写安排好,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书写在家族的生意经里。
涂山家需要和江家捆绑,不止因为八字相合,更因为江雪倾外婆是梅家传奇香方的唯一传承人。只要娶了江雪倾,梅家香方便自此归属涂山家。
江家当然是愿意攀上他们涂山家的,毕竟在港城没有哪个世家会拒绝和涂山家结为姻亲。
所有情感皆为利益。
这是自小爷爷灌输给他的理念。
他听得心里厌烦,可他并不厌烦江雪倾。
起码他单方面认可家里的安排,而江雪倾似乎压根不在意这桩娃娃亲。
她不像他活在家族框定的条条框框里,连作息时间都精确到每分钟,严格遵守高效、自律和健康的生活方式。
这样刻板沉闷的他,注定和江雪倾喜欢的人天差地别。
她活得肆意又潇洒,看上去没有烦恼,每天都很快乐。
所以……那日下课后在学校外,她接下隔壁学校男生递来的情书时……
他吃醋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也是唯一一次他对她冷脸。没想到那次冷战会持续长达一年时间,最后她负气离开,竟是此生她和他的最后一面。
……
十几年过去,他刚返港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江雪倾的死讯。
她殒没在一个雪夜,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甚至来不及穿过人群,远远地再看上她一眼。
自从16岁出了那桩事以后,这十一年间他隐匿行踪,居住在太平洋上某个地图上都查找不到的私人海岛上。
偶尔惦念她时,只有刷新网页。前几年网上偶尔会有她和丈夫出席慈善晚宴被记者捕捉到的照片,可这几年她似乎退居幕后,不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他能从网上搜索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看过她和她先生的合照,她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笑靥如花。
那男人长得很标志,看起来稳重可靠,比起他来多了几分亲和。
涂山凛更注意到的是,那男人似乎拥有许多和他一致的特殊小习惯。
例如,穿任何衣服都会把衣扣严谨规矩地扣到最顶端。
更让他产生怀疑的一点是,他曾在媒体照片上见过江雪倾丈夫签署合同时握笔的姿势,右手食指叠在拇指上,和他一模一样。
这并非常规握笔姿势。
涂山凛自己是因为小时候指骨受伤后弯曲度出现问题,才形成这样别扭的握笔方式。
那么他呢?
这个在大学时期出现江雪倾生命中的男人,宛如一件被精心打造的复制品,最后取而代之,娶走江雪倾或是也取走她的性命?
第15章 【小哥哥】
Vol.4
江雪倾浑身湿透,身上的手机钱包全都掉进海里。她跟着小茹回到租屋,洗过热水澡,又借了身衣服换上。
眼下时间已近破晓,今夜注定无法按照原计划深夜上山。江雪倾打定主意,一切等睡醒了明日再说。
小茹还沉浸在游艇上的梦幻时分,躺在床上不停追着她问东问西。
好比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香纂?傅家大少是不是要追她?那条贵价披肩是傅少送她的吗?她怎么会落水,是跟傅少吵架了?如果她搭上傅少能不能介绍她认识傅少的朋友?
折腾了小半夜,江雪倾眼下又困又乏,只含糊其辞说自己不慎落水,幸好游艇上有人擅水救她上来,对涂山凛的事情只字不提。回答几句后,她直接合上眼秒睡过去。
一夜乱梦,全是泡在海水中的涂山凛的脸。一会儿双眼紧闭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一会儿突然双目圆瞪,抓着她质问为什么要拽他入水不知道他最怕水?
江雪倾从乱梦中惊醒,发觉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她在梦里被涂山凛质问了整整一夜,实在心中良心难安,起床后立即决定去趟医院。
虽然昨夜涂山凛被救护车拉走并没说前往哪家医院治疗,可江雪倾不用猜也能料到八成是送到涂山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那里最顶上的三层楼全是涂山家成员的私人病区,全医院的资源都任由他们调遣。
江雪倾身上没钱,问小茹借了些后匆匆出门,路上买了菠萝包和咖啡简单填饱肚子。
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江雪倾很清楚以她目前的身份,根本无法直接登上私人电梯直通顶楼的私家病区,但有个地方她却可以守株待兔。
她倚在墙角,吃掉手里的最后一口菠萝包,正打算把咖啡一饮而尽。一旁电梯叮一声到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江雪倾嘴里咀嚼着食物,探出半个脑袋。
阿卓刚从轿厢里跨出一条腿,冷不丁被蹲守在旁的人惊了一跳,他本能反应跳开一步,摆出战斗姿势。
“靓仔,我又不是劫匪,用得着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江雪倾眨眨眼睛,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
阿卓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瞪直双眼,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警惕防备。
“你跟来这里想做什么?”阿卓质问。
江雪倾笑嘻嘻:“拜托,不要这么紧张啦,放轻松点。”她顺手把吃完的纸袋和咖啡杯丢进电梯旁的垃圾桶,“我来这里肯定不是路过。我知道自己上不去,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涂山凛他情况怎样?”
“哼,跟你没什么好讲的,赶紧走远点,别想靠近我家凛少。像你这种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我见过太多,告诉你省点力气,我们凛少连豪门千金都看不上,更别提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生。”
江雪倾听完全然没有生气,她展眉轻笑:“小哥哥,你对我成见很深嘛。”
“谁是你哥哥!不知羞耻。”幸好阿卓肤色黑脸皮又厚,否则脸红轻易就会被人发现。
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孩长得很靓丽,随便一笑便能撩动人心。即使是阿卓这样受过专业保镖训练的钢铁直男,也很难违心否认自己出现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你赶紧走!我不会透露凛少的任何消息给你。”
阿卓边说边快步往停车位走去。他下楼来原本是为替凛少取件东西,没想到会在电梯口遇见昨晚那个女生。
江雪倾跟上去:“好不容易才蹲到你,不问到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
阿卓甩不掉她,急得转身握拳扬起胳膊:“信不信我动手!”
江雪倾主动把脸凑上前:“你打呀,反正这里到处是监控摄像头,你打了我正好找你家少爷赔偿。”
“你!”阿卓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生,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他气呼呼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涂山凛他现在身体状况怎样?只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立刻就走。”
阿卓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最终妥协。
“我回答完你,你是不是真的立即就走,不会耍赖?”
“嗯,一定走。”江雪倾肯定点头。
“凛少没事,现在正在病房里挂水。”
“人没事就好。”江雪倾安下心来,转眸间又想起一件事,“昨晚你说涂山凛最怕水是怎么回事?”
“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你这个女人言而无信!”阿卓扭头快步离开。
江雪倾摸摸鼻子,留在原地。她是个最信守承诺的人,并没有再追上去。
反正现在她已经确定涂山凛身体无恙,那么就能安心地等待夜幕降临,继续完成昨晚没有完成的计划。
……
江雪倾从地下车库出来,刚走到医院出口,抬眸间瞥见一道熟悉身影从面前掠过。
“喂,江池!”江雪倾追上去一把从身后拉住江池的衣服。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反问对方。
“我先问你的。”江雪倾手里抓着江池的衣角,理直气壮。
江池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快低下头。
“他住院要动手术,我回家取衣服。”
江雪倾眼眸一转,瞬间会意。
江池指的‘他’当然就是那个烂赌鬼继父,昨天她亲自爆了他一颗肾,住院手术起码能困住他十天半月,省得一天天惦记她给她找麻烦。
江池低着头,稍稍抬眸用余光飞快扫视江雪倾。
“他说是你动手打他致伤,他要做伤残鉴定,说出院后要告你。”
江雪倾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无凭无据,让他发疯去,看谁理他。等一下,你的脸怎么回事?”
江池已经把头压的很低,却依然被江雪倾灵敏捕捉到脸上的红肿伤痕。
“他打你?”江雪倾追问。
江池连忙抬手捂住脸上的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向来都是这样。你不要管了,既然搬出去就不要再回来。等他伤愈出院,肯定会到处找你,你藏好别被他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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