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如今你们已是我大瑞各有建树的王爷,各自手里分管不同政务,本也走不得。好了,莫要争执,待我回来,再与你们一同饮茶,道一道外域风光。”
“……”
知道皇兄定然还要措辞与皇后娘娘及老兰国公提起此事,几人不敢多阻挠纠缠,只能看着皇兄走远。
宴乐转身回凉亭一屁股坐下,语带煞气,“那个什么鹰部落,鹰主的,以后最好别落我手里!不然本王搓他一层皮!”
“皇兄多谋,此行定能顺利,如他所言,我们守着长京做好分内事,便是对他最好的支持。”晏鱼敛眉郁郁。
这十年,皇兄一边协助父皇处理政事,一边寻找名师尽心栽培他们几个。
期间朝堂上多次传出过风言风语,甚至还有臣子私下里力劝皇兄,说栽培他们是在养虎为患,小心日后遭到反咬。
可皇兄从未听信,就连他们最惧怕的皇后娘娘,对此也持放任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他们几个未必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王爷,也不可能手握实权。
而今他们分管的朝中要务,都是皇兄依着他们的能力,跟父皇求来的。
晏羡在四人里最年长,也最沉稳机敏,他沉吟片刻后开口,“皇兄出行应该还需要一段时日准备妥当……晏和,你管理京都水运,平素与多宝书信来往最密,你托他帮忙在域外找几个暗桩探查,密切注意鹰部落一应动向,说不定紧要时能帮上皇兄的忙。”
晏和立刻点头,“好,我这就给他传信!”
远征伯府。
门庭比之十年前更显衰败。
大门石阶缝隙里长满青苔,阶上零落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枯叶,风一吹,擦着地面移出寸许,嚓嚓微响。
而远征伯府厚重大门,紧紧闭着,主人有多久没出门了,谁都不知道。
无人多关注。
后院,咳嗽声频频,咳得剧烈。
远征伯撑着身边扶柱,将痰咳出去后,才嗬嗬喘气抬头。
一头银发,垂垂老矣,精气神去之大半。
“伯爷,晏长卿去了御书房议事,已经定下亲自前往外域,是时候了。”他身后,黑衣人来禀。
远征伯闻言,耸动肩膀大笑,“哈、哈哈,好啊,确实是时候了,等了这么多年,有生之年总算等到即将结果!告诉槐儿,人既然送上门找死,就别让他再回来了。”
黑衣人犹豫须臾,不太敢确定,“伯爷,这些年我们这边传信,二皇子几乎没有回过,十次建议他顶多听取一两回,并不完全受我们控制。此次让他杀晏长卿,他恐未必会动手。”
第274章 打个奶嗝,方圆十里就会长出千千万万仙灵芝
远征伯摆手,抬头望向虚空。
中秋将至,秋阳极好,阳光在头上明晃晃的,少了许多刺眼,多了许多和煦。
风一拂,鼻端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连天上南去的大雁,也似飞得更欢快。
“确实不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让他笼络月回,以图后用,他偏联合腾狼把月回打得不敢动弹。”
“让他与腾狼联姻壮大部族,他反把腾狼公主摁进臭水里。”
“让他杀掉大瑞使臣、人质以儆效尤,他偏留人一口气扔回来。”
“……不过这次不一样,晏长卿是他心里扎了十年的钉子,有机会一次拔出,他不会留手。”
“就算他不出手,不是还有申猴么?”
申猴,鹰部落祭司,也是他埋在那里监视、引导晏长槐的暗桩。
便是由申猴十年不间断的灌输,方让那孩子恨意不断累积,靠着那股恨意激发求生欲,硬生生凭几十人马走到现在。
成为外域之鹰,不负他所望。
远征伯又笑,他已经很老了。
希望临死前,能看到大仇得报的一天。
爱子身死!国朝破灭!
洪景,兰之容,兰国公府,也需得经历他曾经的锥心之痛!
……
九月。
外域,鹰部落。
戌狗在王宫里找了半天,最后在后宫废水池旁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一身黑衣,搭狼皮坎肩,坐在池边地上出神。
听到声音,那人偏过头来,面容俊美刚毅,神色淡淡,一双黑眸锐利如鹰,眼神与面容是截然不同的冷寒。
眼底深处似结着终年不化的冰。
看面容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看人时的眼神,总似在看死物,让人打怵。
压迫感极强。
“我的主诶!你怎么又跑这来闻臭水来了?”戌狗捏着鼻子走到男子身边蹲下,不肯坐,免得衣裳沾上去不掉的臭味。
他指指前方黑色废水池,因着捏了鼻子,说话调子变得怪气,“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住的地方弄这么个臭水池?十年不换水!粪坑的味儿在它面前都得称臣!”
男子没反应,只一双眼睛仍淡淡凝着他。
戌狗遭不住,不敢再废话,“那边来信了,说晏长卿要亲自来我们部族跟你见面和谈,让我们把他埋在这里。”
晏长槐面色无波动,探手从戌狗怀里掏出那封信,起身,走人。
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将刚准备起身的人一脚踹进废水池。
噗通!
戌狗,“……”
我他娘!
“唔唔!唔唔!”救命!救命!
草他娘的,他臭了他臭了!
不敢张嘴,一张嘴起码口臭三天!
呕!
戌狗眼神绝望,以生平最快速度飞上岸,一个字废话没有,直接往后宫另一处干净水池冲,到了地方自个把自个埋了进去。
晏长槐你个狗东西给我等着!
这样对待你最忠心的下属!
他要罢工三天,鹰主你自个玩去吧草!
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门,确定四周没了监视视线,晏长槐才将手心里攥成一团的信纸展开,逐个字逐个字的看。
视线落在晏长卿三个字时,如古井死水的眼,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晏……长……卿……
你来送死?
看完了,他将信重新揉成一团丢开。
静坐片刻又将信纸捡回来展开,重新看一遍,再次揉成团丢开。
反反复复数次,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烦躁起来一脚踢向面前桌腿。
桌腿咔嚓断裂,砰地砸落地面。
是夜,夜深,王宫灯光熄灭。
四周一片黑漆漆。
戌狗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薅起来。
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先摸枕头底下防身匕首,摸了个空。
他这才豁地撑开眼皮,对上一双闪幽光的眼。
“……”戌狗心里哔了狗。
不用点灯,他靠鼻子就闻出来了,是他那位好主子。
“我的主诶,你作甚?踹我进废水池就算了,连觉都不然睡了?你嫌弃我了?不打算要我了?那我走?”戌狗抓狂仍记得用气音说话,免得外头有人听见动静。
这点忠臣的警惕他还是有的。
他家主子身边不是人人跟他一样死忠。
晏长槐头往外一歪示意,及后跳窗走人。
“……”戌狗认命,跟了出去。
待得避开巡逻飞出王宫,又花半夜时间飞出王都,他才察觉出不对来,加快身形追上前头的人,目光盯着他家主子肩头疑似包裹的东西,“主子,你这是要上哪去?”
问完了他即刻扇自己一巴掌。
娘的。
问个屁。
他家主子是哑巴。
他在主子面前唱了十年独角戏,那滋味谁懂?
这遭罪的活儿,真他娘不想干了!
……
十月,南境边城。
一条境线之隔,域外域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不同于外域无边丘壑沼泽,到处羊粪马粪。
边城的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鞋子踩在青石板上不用时时担心踩到不该踩的东西。
空气里充斥的全是各种食物、香料的香气。
街边铺子、街头小摊客来客往,当地商贩笑脸迎人服务周到,在他们眼里,看不到沧桑,只有国泰民安带来的热情平和。
而边城最让新来的客人注意的地方,还属城中各处墙上张贴的寻人告示。
“诶?主子,你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怎么跟你长得有一点点像?年纪二十,这点跟你最像——”
新客杵在告示前喋喋,话没说完就被后头冒出来的长臂拽走。
边城最大的茶楼,还没到中午便已经客人满座。
大堂中央说书台上,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嗓调抑扬顿挫。
“……坊间传言流传甚久,小神女林百相乃是村后神女山神给我大瑞百姓降下的福泽!”
“自从小神女从天而降,我大瑞处处得到惠泽,太子殿下体弱之症不药而愈!重症缠身的萧老将军吸一口神气立刻生龙活虎!”
“还有我朝三朝元老兰国公,死而复生,如今已是我大瑞最长寿的祥瑞!”
“小神女之神通一言难以道尽,更有传言,她打个奶嗝,方圆十里就会长出千千万万仙灵芝、仙人参来!”
“如今十年过去,小神女开设的玉溪医馆遍布大瑞各州各城,但若家中有困难的百姓治病,阐明情况可在医馆免费看诊取药!——”
四周百姓有人开口起哄,“老先生,这个故事大家伙已经耳熟能详的,我们来这里喝茶,是奔着你消息灵通来的,换个故事,给大家伙讲讲太子殿下与小神女的故事行不行?听说太子殿下与小神女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快讲讲啊!”
一句话立刻迎来满堂附和。
大堂一角,黑衣青年起身,在桌上丢下一块碎银,揪着还流连不舍得走的随从离开。
第275章 玉溪村还是那个玉溪村
秋日天高,碧空浮云。
玉溪村口大路两边,苦枣树树叶枯黄零落。
四周大片稻田已经收割,只留下纵横整齐的禾桩。
石桥前石碑屹立十年,经了风霜雨雪侵袭,朱漆大字隐隐褪色,添了古朴。
旁边鸣冤鼓也有了风霜之感,却不减百姓对其虔诚敬畏。
明明该是秋意萧索,又处处有声响添入生机。
玉水河面戏水鸭子嘎嘎叫,药地里农人伺候药草唠嗑忙。
沿着闹腾的村口往里进入村庄,遥遥便可闻听郎朗读书声。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铃声响,课间稍憩。
学子们欢呼着涌出教舍,或在舍前小场地扔沙包、踢毽子,或跑到小灶房嬉皮笑脸问煲茶阿婆讨茶喝,或冲向那边联排棋室,赖着晏夫子教棋。
“李阿婆,新鲜百相草送到!已经洗干净了您直接下锅煮,下晌茶水供应净够了!”林怀松把两大筐新鲜百相草送进小灶房,随手抹把额上汗珠,嗓音醇厚明朗。
李婆子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灶头上凉粽递过去,“行,就搁那,待会我再整。筐子还沥水呢,这样挑来不重啊?也不知道放推车上推来,傻小子。”
“小看我了不是?这么两筐子有啥重量啊?”林怀松笑开,剥开凉粽边吃边往外走,“您忙着,我先回去了,我爹恁躲懒,估摸又给我推了一堆活儿。”
“回头我跟你阿奶说,让你阿奶揍他去!真没个爹的样儿,年纪越长越耍滑……对了,百相啥时候回来啊?”
“她信上说今儿晚上就能到家。”
“成,我给她留点凉粽,她爱吃甜口。”
老婆子说完就自顾继续忙活灶台,生火煮茶。
家里孙子长大开始上学,不需要人带着了,她得空就来了私塾给这里的孩子们供茶来。
已经六十多的妇人,干起活来依旧手脚利索,说话中气十足,毫不见老态。
不仅她,村里长者多如是。
得百相茶及药草香气蕴养,精气神状态比村外同龄人好上许许多多。
林怀松抿着笑,健步离开私塾,拐后方小路回家。
刚走进小道,身后冷不丁蹦出个人往他肩上重重一拍,在他回头前两手把他脑袋固定住,怪声怪气,“猜猜我是谁~”
林怀松白眼一翻,抓着扒拉他脑袋的手就来个过肩摔。
“诶哟喂你还真一点不留手啊!亏小爷回来特地给你带手信,不给了!”后方青年顺着被摔出去的力道两个后空翻,身形矫健稳稳落地,臭屁模样跟小时候比丝毫不差。
曾经的小胖墩,现在还是个小胖子。
微胖。
身上肥肉变得紧实,身量抽高了,脸上五官也变得清晰,竟然异样的清俊。
瞧着贵气又骄傲。
为这,金小爷每年都要在好兄弟面前炫耀五六七八次,跟只随时能开屏的花孔雀似的。
“留什么手,要不是知道是你,哥能只给你一个过肩摔?”林怀松笑骂,一脚踹出去。
“我躲、我躲躲躲,诶~踹不着!哈哈哈!”金多宝边躲边往前跑,身形扭成麻花状,把后头追着的人给逗得捧腹。
进家门的时候,刚还一逃一追打的两人已经哥俩好,肩搭肩。
灶房里,花发老妇人探个脑袋出来觑他二人一眼,无语笑骂,“这就和好了?刚是谁骂王八犊子给我等着来?老远就能听到。”
林怀松,“……”咳,他骂的。
金多宝这犊子,知道他笑岔气时骂人不会压嗓门,又阴他!
金多宝飞快从好兄弟手底下溜走,欢快钻进灶房,“林阿奶,又做啥好吃的了?红烧鱼,我喜欢吃的!糖醋猪手,百相喜欢吃的!我就说家里数林阿奶最得人疼!看看,上哪找这么贴心的老太太!”
邦地一声响。
紧接是金多宝嗷地惨叫。
再是金家老夫人冷哼。
林怀松在灶房外没进去,找了个地方捧肚子爆笑。
该!当着自家老太太的面夸别人家老太太,就该揍!
堂屋里忙活给家里老小做新冬衣的中年妇人们直接把两个耳朵关了,懒得凑那热闹。
这种场景,三不五时就能看一场。
有那功夫,不够做冬衣的。
如今家里人口比以前多了不少,光是提前准备应季衣裳,就需得她们一年忙活四季的。
“亏得怼怼不在,要不看到多宝,又得怼过去了。”张翠娥提起江儿家小子,乐得嘎嘎笑。
萧杏微想到怼怼那娃子,也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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