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蕖噎了下,说道,“还请陛下不要指桑骂槐,话里有话。”
如今越想越觉得系统圈出的那四个字形容精准,这人就是八百个心眼子。
“咱俩女儿都满地乱跑了。”陆怀单手支颐,看起来神色自如,实际正默默将布老虎里被捏爆出的棉花塞回去……
“孟朝进至今还未娶亲呢。”不让他话里有话,那他就直接说。
尚芙蕖:……
极少透露出的语气词。
显得十分微妙。
尚芙蕖额头青筋跳了跳,“陛下就别打着要给人家赐婚的馊主意了!”
她现在才算是看出来了。
只要涉及这一点,他就什么缺德事都干的出来!
先前说的要强夺人妻,也不是什么一时上头的胡闹话,而是他丫的真就这么想的!
再想到同人文里描述的中兴之主,扶大厦将倾的大辰明君,尚芙蕖只觉喉咙里堵了一口老血。
陆怀没有说话。
只垂着眼帘,浓密睫羽落下一片淡影。这几年越发清晰的轮廓,如天工之作,昳丽的令人目眩神迷。
很可惜,尚芙蕖没能上钩。
“陛下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第117章 搜过了没有】
陆怀转过脸,薄唇微抿,受委屈的倒像是他一样。
其实他并没有明面上看起来那般端直,不懂只是因为不想懂。
但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所谓的竹马时,陆怀就知道,对方对她有意,而且还不只是一点的有意。
真正迟钝的应该是尚芙蕖。
早年看的话本子都是打打杀杀,只顾着吃喝玩乐。开窍晚了点,不然自己哪能有机会钻这么大的空子?
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尚芙蕖只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加重语气,“陆怀!”
“好的。”
尚芙蕖:“……”
她是真怕孟朝进被这蜂窝煤玩死。
先前一直没能分出心思,今日才正好想起那枚玉珏的事。尚芙蕖问,“陛下给长安的玉珏是收回去了吗?”
但他腰间只有一柄佩剑。
也没见挂回去。
微顿了下,陆怀还是没有瞒她,实话实说,“母后圣寿过后,东西便没了踪迹。”
他派人找过。
但那日人多眼杂,又有意要让傅宝珍和谢亭川重逢,腾了不少空子出来。所以到现在也还没个找着。
怕她心疼东西,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相告。
“不过一件死物,丢了便丢了,只要长安好好的就好。”
可尚芙蕖还真缠上了,“丢了?在宫里怎么会丢?”
想起那日长安嘟嚷的那句话,说有人要抢她东西。尚芙蕖多留了个心眼,越想越觉得可疑。
等女儿睡醒起身,又和她确认一遍。
“祉儿,那天是谁要抢你东西?”
陆云祉刚刚睡醒,扯着她衣襟一角,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尚芙蕖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没有指望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出人名和具体外貌特征。但小姑娘记性远比她想象中好。
那晚人多,的确不知道人名,却记得位置。
“她过来站在这里,然后又走到那里那个人身后去了。”陆云祉伸出手指一比划,软乎乎的一句话描述的十分精准。
那种场景下,能站在谁的身后,极有可能是谁的近身侍女。
尚芙蕖坐在那里仔细回忆。
女儿抱着她的脖子,将脸凑近,眨巴下葡萄似的眸子,“是穿白色衣服的人!”
这下,可以确定了。
能在太后圣寿期间,穿的这么晦气的,就只有一个人。
——段采女。
…
春光乍泄,清风入窗。
侍女捧着炉子,将帐子里里外外熏了三遍香,才轻手轻脚扶着人过去。但段采女才坐下,就蹙眉道,“这香气太浓了,反倒失了淡雅。”
“你去再给我换一床褥子。”
侍女站在原地顿了片刻,才不情不愿挪动步子。
自己侍候的贵主是个讲究人。
每日屋子至少要打扫三遍以上,各个角落还得洒水熏香。
衣裳也必须备三套,只能熏袖口和领口那一段,多了不行,段采女说这样的暗香浮动才是最好。
否则再名贵的香,堆多了也叫人觉得俗气腻歪。
秋月打了盆温水进来。
拧好湿热的帕子,给她敷在手上。段采女敷了一遍热帕子,又泡了一遍新提的凉水。这才由着秋月擦干净手,打开妆奁,取出一瓶香露细细涂抹。
她低着眉眼,一言不发。
闲着两只手站在后头的春花,不屑撇了撇嘴。
就这副模样,还想和自己斗?
正要上前一步,再说两句挑拨挑拨,好让贵主更向着自己。殿外突然哐当一声,一道矮胖的身影最先跳进来,翘着兰花指,满脸气焰嚣张。
“给咱家好好的搜!”
一群壮实婆子乌泱泱涌进来,伸手就开始四下翻找。
玉瑶宫上下纷纷看傻眼。
段采女愣了好长一会儿,那瓶香露啪嗒落地,才惊醒回神。
“住手!快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采女想要规矩也成,但总得您自己先讲个规矩吧。”来福乐呵呵的,扎着袖子就横在大门前,像条堵住路口的狗,“您把陛下那枚玉珏还回来,奴才们自然就退下。”
听到玉珏,段采女目光闪烁,咬着唇瓣,“什、什么玉珏,我不知道!”
那个还字,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
陛下那块本来就和自己是一对的,还谈什么还不还的。
自己只是看不下去东西被尚芙蕖女儿这么糟蹋,提前收回来。就算陛下知道,也不会谴责她的。
这么一想,段采女心里有底气多了,腰杆子也渐渐直起来,“大胆!你们怎么还不出去?宸妃娘娘宫里的奴才难不成就高人一等,能以下犯上,动贵主东西!”
对方没被唬到,“我们娘娘协理六宫,如今丢了东西,自然有权搜寻一二。倒是采女遮遮掩掩的,反倒叫人生疑。”
“你敢疑我!”
段采女气得嘴唇哆嗦,她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样。
清白之名被人污去。
要不是为了陛下大业,明明她才是挂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哪里用得着受如此大的屈辱和委屈?
“害这疑不疑的,也不是奴婢能担保的,反正您让我们搜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杏儿话语更为温和,但也好不到哪去,句句把人架在火上烤。
“这合宫上下谁人不知道,采女您是女子中难得的傲骨。所以我们娘娘说了,要真冤枉委屈了您,一定负荆请罪。”
尚芙蕖亲自登门请罪,确实想想都觉得心里畅快。
但问题在于,东西真在自己手上。
虽然以她和陛下的关系,这不算什么。可旁人哪里知道,这又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段采女死死咬唇,说不出话。
菡萏轩那些胆大包天的横走螃蟹,已经七手八脚翻开了。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反了天了!”春花发出一声怪叫,冲上前作势要拦。
有高壮婆子伸手推了一把,她当即旋了好几圈。脑袋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往身后墙上撞去。
倒下去前冷冷睨了秋月一眼,眼皮一翻,阖上了。
段采女攥着帕子,脸色苍白,一声也不敢吱了。
直到有身影被众星捧月拥进来,来福殷切凑到来人跟前道,“娘娘,这屋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搜过了,没有。”
第118章 你要当太子了?】
段采女挺了挺腰背。
掸平被揉皱的衣角,坐等她过来给自己请罪。
尚芙蕖恃宠而骄,往常没少借着尚家让陛下为难。在她眼里,对方就和分开牛郎织女的王母没什么两样。
打定主意,这次怎么也不能让人太容易下了台阶。
可没等来这份低声下气,尚芙蕖便倏然看向她——
“屋子搜过了,那人呢?”
从进来起,段采女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来福愣了下反应过来,捋起袖子上前。
“你、你你要做什么?”
后者眼中流露出惊慌,扭过身子拼命想躲,“大胆!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后妃,你们怎么能如此折辱我?!”
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她大颗大颗落下泪,一副被强恶压迫苦苦隐忍的凄楚模样。
手上力气却不小,来福不设防之下,竟被她推的一个踉跄。
最后还是三四个婆子上前,才把人收住,按在那里。几人手脚利索,很快从她里衣中摸出那枚玉珏,毕恭毕敬递给尚芙蕖。
确实是陆怀身上的那枚。
只不过和先前不一样,从段采女手上过一遭后,它变完整了。
贴身藏放,上面还沾染些许体温以及陌生的女子熏香,尚芙蕖握着东西,脸色有点微妙。
“哦,原来另一半是在你手里啊。”
她简直就是个强盗!是后宫一害!段采女再也忍不住了,“把东西还给我!那是陛下送给我的!”
尚芙蕖原本拿了东西就要走,听到这话停下脚步。
她在陆怀那里养横了性子,看上什么就随手顺回去。把自己的菡萏轩装点的富丽堂皇,而本就不富裕的宣室殿雪上加霜。
“你说,这是陛下送给你的?”
尽管先前有听过类似言论,但那时只当她是重点要去忽悠平阳侯夫妇。
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自然!”甩开那两名钳制自己的嬷嬷,段采女昂首挺胸地与她对视,大有撕破脸皮后亮出底牌的架势,“这枚玉珏,原本就是陛下与我的!”
尚芙蕖一愣,“你要当太子了?”
脑回路清奇,但本质上是没有问题的,这枚玉珏的确是大辰历代储君信物。
段采女被这一记话噎的脖颈发直,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半晌,还是选择说出‘真相’。
“这样一枚玉珏算什么?实话实说吧,其实陛下真正记挂在心上的人,是我!”
她口吻中带着怜悯与傲慢。
目光可怜地落在面前女子身上。原以为戳穿多年的宠爱假象,露出残忍内里后,对方铁定接受不了,会当场崩溃破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露出嫉妒恼恨的表情。
但尚芙蕖冷静的超乎意料。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盯着挂在手中那串悠悠荡荡的金穗。
不温不火回了句,“是吗。”
这样的反应令段采女极度不满意,这样的态度也极大地刺激到她。
想象中的尚芙蕖应该竭斯底里,不能接受残酷真相才对。
她咬牙道,“宸妃娘娘不会以为,陛下宠着你,是因为心里有你吧?”
“要不是你尚家如中山狼,日渐势大,陛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他早就厌恶透了你,还有你那个为虎作伥的母家!”
可这样的话,对尚芙蕖来说,还是不痛不痒。她甚至还有余力质问,“但是这些,和陛下心里的人是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真好奇。
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思维如此跳脱的。可这搁段采女眼里头,就是活生生的挑衅。
她根本接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质疑。
尤其,这个人还是尚芙蕖。
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段采女索性将隐忍这么久的委屈,全都一股脑倒出来。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陛下是为了我好,枪打出头鸟,在这后宫之中风头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宠是在护我,像你这样的,才是被置于针尖火架之上。”
“毕竟我与陛下自幼相识,两小无猜,这样的情分可是旁人没有的。想当年庭院初见,桃花灼灼,流年逝水……”
最后这一段她念叨过无数次。
尤其爱在尚芙蕖跟前念,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人自成一套逻辑链,虽然总觉得对方脑子有点古怪,想的东西异于常人。但在这种情况下,尚芙蕖瞬间熄了好奇心思。
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段采女以为她终于撑不住,露出一点难堪时,对方却还是拿了东西要走。
话都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有脸,尚氏实在太嚣张了!
“还给我!你把东西还给我!!”
她越想越心里生悲。好在珠帘被一只分花拂柳的手拨起,方才趁乱偷偷跑出去寻人的秋月,终于回来了。
段采女呆呆望着那抹第一次踏进自己宫门的身影,褪去青涩,他比前几年更显得高大俊挺,玉冠束发,墨金龙袍……她眼眶不由有些酸涩。
果然,他还是关心她的。
知道她被人欺负,立马就过来了!
陆怀才下了朝,没来得及回去更衣,半道上便有面生的侍女跪着,说尚芙蕖带了一堆人去了段采女宫里。
他是不怕她吃亏的。
同时对她的性子心里也有数。就是有点闲不住,像家养的猫,看见什么都想好奇伸一伸爪子。
陆怀半点也没意识到,人已经在后宫横着走了。只觉得她是个极其明事理的,能带这么大动干戈杀上门,说明不是小事,就像上次专门跑去扇俞美人一样。
“盈盈。”
殿内也不知熏的什么香,他本能排斥陌生的味道。步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尚芙蕖只能主动走了过去,摊开掌心,将那枚完完整整的玉珏拿给他瞧,“陛下,这个终于找到了。”
东西被段采女贴身藏放过,知道以陆怀的老毛病,十有八九会丢弃。但这枚玉珏千金难买……
不等她犹豫,旁边的来福嘴比倒豆筒子还快,“娘娘对陛下最上心了,这可是刚从采女身上搜出来的!”
陆怀那只正要伸出的手。
一下缩了回去。
第119章 亏欠良多】
他排斥的并非女子。
不然长安也不会出世。尚芙蕖琢磨这么久才算看明白,他是反感像块待价而沽的猪肉一样,被人觊觎着。
所以初见时,她一脑袋撞在对方小腿上,还能发展成如今这样,想想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陛下……”
段采女抬起一双朦胧泪眼。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倚靠的主心骨,跌跌撞撞往前。
柳姑姑清楚陆怀忌讳,怕她直面得罪,及时伸手拦下道,“采女,您有什么话还是站这儿说吧。”
不料,段采女一把将她拂开。
52/88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