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温鹤绵提前接到系统的通知带人入宫,谢琅还要经历几波风险。
掌握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几拨人马共同的想法。
但温鹤绵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庆幸原身的爹位高权重,远在边关也给她留了傍身的东西,她的那块腰牌,可以调动禁卫军,如今周围除了暗卫,还有禁卫军防守着,短暂将这方天地隔离起来,远离朝廷内外纷争。
几日时间,顺帝被草草下葬,正统继承人只剩谢琅一个,可谁也没心思去为这个冷宫出来的小皇帝举办登基大典,只怕对方大字不识几个,根本撑不住场面,能叫上一声陛下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态度了。
但小皇帝手中无实权,又没有母族撑腰,大家都默认他只能当个傀儡。
温鹤绵将他囚在宫中这一行为,更是验证了这个说法。
温鹤绵一入仕就被点为太傅,朝中大臣本就对她有诸多不满,因为这件事,更是旁生出些猜测。
“传言淮陵王当年就有不臣之心,如今他儿子也这么嚣张,是想为了一己私欲,颠覆江山社稷吗?”
“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囚着小陛下不让我们见,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老夫看她就是心虚,我呸!”
吵得最凶的就是御史,他们手中实权不大,就一张嘴皮子毒辣过人,短短两三句,温鹤绵落在他们口中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大奸臣。
不过温鹤绵听在耳中,半点没在意。
朝廷动荡,忠贞谦恭的贤臣守不住,当奸臣好。
大奸若忠。
温鹤绵上辈子就是学历史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问题。
“咳咳。”
谢琅见她盯着自己的课业不出声,心头一阵打鼓,又不好意思开口催促,只能假装咳了两声,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温鹤绵收回神游的思想,平和含笑看着他:“写得不错,再多练练。陛下的见解很独特,臣挑了几本书,你可以看看。”
身为能搞死男女主的人,谢琅是非常聪慧的,他原本就擅长模仿,在温鹤绵纠正了他的写字方式后,短短几天笔触就已经非常流利,可比教一般的孩子省心多了。
只是这孩子似乎没什么同理心,温鹤绵猜应该是受成长环境影响,等慢慢纠正,不能急。
得了夸赞,谢琅扬了下眉头,嘴上却仍矜持:“好。”
养了几日,他脸上的淤青散去,嫩生生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眼眸又黑又圆,跟条狗崽子似的,瞧着喜人。
温鹤绵对小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见状笑吟吟在他脸上捏了把:“学好了,过段时间带你上朝。”
谢琅飞快捂住自己的脸,登登往后退了两步,刚刚浮上来的不满瞬间都被这个消息冲淡了,眼眸亮亮:“我可以上朝了吗?”
温鹤绵笑:“你是皇帝,当然要上朝,还有,记住了,以后在人前自称为朕。”
谢琅当场践行:“朕明白了。”
一脸孩子气地装成熟,温鹤绵有被他可爱到,可惜小崽子有了防备心,她想再捏一下脸的愿望落空了。
-
等风波渐渐平息后,温鹤绵就撤了围在宫殿外面的人,又带谢琅去内务府亲自挑了些伺候的人。
这些人以后都是谢琅身边的,温鹤绵没插手,让他自己挑。
其中看着最机灵的小内侍被谢琅点到了身边服侍,叫来喜,挺喜庆的一个名字。
想了想,温鹤绵把自己的腰牌取下来,交给了谢琅。
谢琅眼睫颤了颤。
他知道这是什么,以前远远在他的便宜父皇那里见到过,可以调动禁军的东西。
“收着吧,宫中就这么大点地儿,用人的地方多着,不过这位禁卫军统领不太好说话,陛下可不要被他吓哭了鼻子。”
“朕不会哭。”谢琅绷着脸反驳,他小心瞅瞅温鹤绵,“你把这个给朕,那你呢?”
传言淮陵王世子一出生就体弱,在寺庙里被养大,眼下天冷,温鹤绵在他面前也一直裹得严严实实,身姿纤细,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把人给他,那谁来保护她?
“陛下在关心臣?”
温鹤绵好笑地觑了他眼,道:“臣身边还有暗卫,他们可不输禁军。”
谢琅冷着一张脸,不吭声了。
这孩子戒备心强得很,能听到他默不作声的关心已经很难得,温鹤绵不与他计较,挑完人就带他回宫去。
没成想走到半路,遇上了进宫来的宁贺褚。
这人正是当今内阁首辅,朝廷风波的最大始作俑者之一,也是谢琅掌权过程中最大的敌人。
顺帝颇为宠信的几个宦官,便是死在他手下。
他趁着顺帝不理事的时候大肆揽权,如今更是风光无限,凌驾于六部之上,可称一声权臣。
科举名次出来后,他曾多次派人和温鹤绵接触,温鹤绵知道自己所想做的与他截然不同,于是全都拒绝了。
但终究还是遇上了。
宁贺褚三十出头,看着就是白净的文官模样,见到两人也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笑问:“这位是小陛下?”
笑面狐狸。
温鹤绵不敢松懈,刚要说话,袖子便猛然被扯住,小崽子似乎害怕般,缩到了她身后去,还在微微颤抖着,湿漉漉的眸子时不时探出来,不太敢看宁贺褚。
她神思一动,抬手护住谢琅:“是,宁大人见笑了。”
宁贺褚饶有兴致地挑眉:“小陛下看上去胆子不太行,我听说温太傅在教他识字,不知成效如何?”
看上去就是最简单的闲谈,温鹤绵从容一笑:“还不错,陛下识字晚,只是需要多费心些。”
“温太傅是最年轻的状元郎,想必教起来应该轻松。”宁贺褚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收回目光,缓缓道,“我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温鹤绵:“宁大人慢走。”
等到回了宫殿,温鹤绵才把一直小心贴在自己身后的人扒拉到跟前,与他对视。
“看不出啊,陛下还挺会装的。”
要不是她知道这小崽子傲娇又瞧不起人,就真的信了。
谢琅僵了下,随后梗着脖子:“……也、也就那样!”
温鹤绵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琅瞪了她一眼。
烦死了!
第4章 「死遁后,我成了疯批暴君的白月光txu22」 黑心汤圆】
温鹤绵并没有把小崽子色厉内荏的样子放在心上,几天下来,她差不多已经能摸清这小孩的性格,警惕心强,可终究年纪小,内心还是有柔软之处在。
就像是一只蚌,平时悄悄地打量着外界,冷不丁的被人戳到柔软的肉,又迅速缩回去,将自己闭得严严实实。
受苦多了,偶然接收到善意,也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很早之前就接到了任务,并为此一直努力,在知道自己的任务对象是未来暴君时,就已经做好了耐心教养的准备。
可事实上,谢琅比她想象中要省心太多了,小崽子会乖乖吃饭,会乖乖写字看书,除了在吃药上有点拧巴——但这不是大问题,她也不喜欢吃药。
“你也看到了,你的处境并不好。”
收回思绪,温鹤绵开始循循善诱:“就刚才那个人,看到没,是你最大的敌人。”
见过的冷暖多了,谢琅自有一套识人方法,不然他方才也不会躲到温鹤绵身后去,闻言抿着唇:“我知道。”
“知道就好。”温鹤绵笑眯眯的,见不得小孩子死气沉沉的样子,试图鼓励他,“乐观点陛下,他短时间内不会对你动手,不过你也要快点成长起来,争取早点把他给撸下去。”
宁贺褚此人,野心极大,但他是文臣,手中无兵权,在朝中势力再大,也得顾忌几分,原书剧情中,他甚至很乐得培养一个傀儡皇帝,那样更方便他说话。
当然,毫无疑问,他最后被谢琅反杀了,凌迟而死,极其凄惨。
不过这是罪有应得,温鹤绵不同情他。
听她这么说,谢琅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眼神中闪过一丝试探:“你不准备帮我吗?”
“帮!”
温鹤绵答得果断,防止自己消极怠工以后被算账。
她笑吟吟的:“但是陛下,你不觉得亲自处理敌人特别有成就感吗?臣这是在给您机会啊。”
谢琅不觉得,他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可对上温鹤绵那张认真的脸,又反思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半晌后,他勉强点头:“行吧,朕努力。”
温鹤绵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
谢琅:“……”
-
宫中暂时安稳下来,温鹤绵给谢琅布置好课业,抽空回淮陵王府看了眼。
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在府中焦灼得直打转,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顺帝驾崩,各方势力都坐不住,宫中进了好几拨人,经过清洗,留下的血都能将地砖染红,路叔知道温鹤绵有意辅佐新帝,但贸然入宫,真的太危险了。
他都不敢想,要是小世子出了问题,王爷王妃会不会带兵直接杀回来!
温鹤绵垂下眼,无奈:“可不进宫,小陛下得遭老罪了。”
她进宫后初见谢琅就觉得可怜,对方再受些磋磨,性子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更难掰回来。
与其日后做无用功,不如现在辛苦点,她有系统保护,人身安危暂时不用担心。
路叔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愁眉不展:“可您更重要啊……”
“不说这个了。”温鹤绵岔开话题,“小陛下聪明,我准备将从前写的东西带进宫中,以备授课。”
为了今日,温鹤绵准备了太多年了。
现代学生有课本,她思来想去,在备考科举的同时,将自己学习的东西分门别类罗列出来,几年时间,写了厚厚几本,正适合拿给谢琅打基础。
当皇帝的,起点高些,没问题。
温鹤绵丝毫不认为自己在鸡娃。
“都给公子好好保存着。”
路叔点到为止,不提令温鹤绵不开心的话,只道:“回头都为公子装上。”
温鹤绵点头。
路叔继续往下说:“对了公子,递来的那些拜帖,如何处置?”
见他神色多有为难,温鹤绵挑眉:“有多少是骂我的?”
路叔:“半数以上。”
“烧了吧,省得看着心烦。”
温鹤绵心态良好,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路叔正有此意,开开心心下去办了。
温鹤绵初入朝堂,根基尚浅,政事也摸不到手,待在府中怪无聊的,用过午膳后,又揣上课本,溜溜达达准备回宫中去。
刚出门,还没来得及踏上马车,就隐约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温太傅”,温鹤绵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叶照旋,与她同年科考的榜眼,如今正在翰林当值撰书,是个一心向上的年轻人。
一路快步而来,叶照旋呼吸有些急促,额角带了几滴汗,还不忘揖手同温鹤绵打招呼:“温太傅。”
温鹤绵:“叶大人何故来得这么急?”
叶照旋有点受宠若惊,他身份官职都不比上温鹤绵,感觉当不起这声大人:“……就,京中那些传言,下官想问问大人有何想法?”
叶照旋出身偏僻乡野,一路考到京城来,性子谨慎,忠君爱民,前期受奸党欺压,郁郁不得志,后期谢琅执政,反倒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左都御史,是个可用之才。
温鹤绵决定拉拢他,稍微透了些口风:“等陛下把字儿认全,我会带他上朝的。”
那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把小陛下扣在宫中了。
叶照旋无端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温鹤绵的身家背景,朝中流言蜚语影响下,难免判断失误。
他拱了拱手:“今日贸然前来,是下官莽撞,等来日拜访,下官再备薄礼。”
“那倒不用。”温鹤绵意有所指,开始画大饼,“叶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往后也能为朝堂发挥作用。”
叶照旋悟到些许,神情隐隐有些激动:“是。”
二人闲谈一番,温鹤绵进宫后,已是申时,谢琅做好了她布置的课业,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看书,眉头蹙着,瞧着一副难样。
温鹤绵笑着开口:“有不会的吗?”
门敞着,她又刻意放轻了脚步,以至于到了门口,谢琅都没注意到,乍然听这么一出声,浑身毛都快炸开了。
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书,谢琅心头一梗,憋了半天才道:“……你好吓人。”
温鹤绵哼笑一声,迈步进暖阁:“还能吓到你不成?”
能凭一己之力长这么大,她可不认为小崽子单纯,估摸着是个黑心汤圆。
第5章 “太傅当心!”】
被一语道破,谢琅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温鹤绵拿起他的课业开始检查,时不时会在上面做批注,谢琅看着书,慢慢的还是没忍住一心二用,偷偷瞥了她一眼。
在他以为自己悄无声息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听到温鹤绵慢悠悠说:“陛下,偷看多没意思啊,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这人后脑勺上还长了眼睛不成?
谢琅的目光不自然地游离了下,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带朕去上朝?”
谢琅清楚自己身边的情况,那群宫人大多是看在温鹤绵的份上,才对他敬畏三分,换做他自己,毫无威慑力。
在宫中生存这么多载,他太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权势,只有权势在手,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温鹤绵直视他眼底的渴求和野心,微微眯起眸:“就那么想去上朝?”
“只有去上朝,朕才能知道现在的情况。”
谢琅垂眼,声音稚嫩,但是果决冷静,有着远超这个年龄的算计和成熟。
从他在宁贺褚面前往自己身后躲的那刻起,温鹤绵就明白,不能简单将他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她没有理由阻止:“要去便去吧,只是朝臣精明,陛下若想扮猪吃虎,最好是装得像些,把所有人都瞒过去。”
谢琅敛了小脾气,抿抿唇:“朕知晓。”
“嗯嗯。”温鹤绵转瞬又恢复轻松模样,她调笑着从小孩手中把书抽出来,掉个转,又塞回去,“忘了说,陛下,你书看反了。”
从她进来就开始心不在焉,指望瞒过谁呢?
谢琅:“……”
谢琅小脸一僵,沉声闷气,郁郁转过了脑袋去,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在这人面前丢脸。
温鹤绵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崽子脸皮薄着呢。
以防被记仇,还是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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