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大咧咧的凤思霜接了话茬:“她连上马都费劲,你还能指望她跳艳舞?”
“哦?”凤思楠似乎来了兴趣:“皇妹贯会说笑,安北军的兵怎能不会骑马?”
“骗你作甚?她身子弱,比你强不了多少,初见她时差不多穿了一尺厚的棉衣。就像个成了精的麻袋似得,又笨又蠢。”凤思霜放下茶盏:“母皇还交代了其他事务,不便与皇姐多聊。告辞。”
凤思霜雷厉风行,说走就起身,根本不给凤思楠挽留的机会。尽管雨势渐大,也丝毫没有阻挡她的脚步,大步流星的踏进雨里,直奔王府的马车而去。
祝佩玉起身对凤思楠一揖礼,急急忙忙追上了凤思霜步伐。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凤思楠才闲闲道:“不过是打趣一句,人家娘子都没放在心上,你怎么还恼了?”
温心漠然道:“是打趣还是嘲讽,公主心中有数。”
凤思楠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从怀中取出了祝长生的履历书放在扶案上:“自己看吧。”
***
暴雨扑面而来,祝佩玉被打的根本睁不开眼,终于爬进了马车。凤思霜劈头盖脸的甩过来一张布巾。
祝佩玉顺手抓住擦起了头,听凤思霜咬牙切齿道:“北洲的将士连棉衣都穿不起,她到好,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跑去看娘们看艳舞!”
祝佩玉擦头发的手一顿:“……”
凤思楠要是知道她对祝佩玉的一句嘲讽,竟让凤思霜曲解成这样,恐怕会气的原地吐血吧。
马车踏步飞快,没有听到附和的凤思霜越想越气:“喜欢看娘们儿跳艳舞,就对着镜子扭呗!怎地,春日楼的娘子有的,她没有?”
祝佩玉囫囵一擦,不忘自己下属的设定,又取了干净布巾,一面为凤思霜擦去头上的雨水,一面言辞坚定道:“礼公主此举确实很过分。这和那些吸食百姓民脂民膏的贪官,有什么区别!”
凤思霜冷眼回视,定定看了祝佩玉好一会儿,祝佩玉被她盯的毛骨悚然,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见凤思霜猛的一踹车厢:“你说的对!”
祝佩玉:“……”
祝佩玉突然有了个错觉,也许打败女主并没有那么难。
书中,凤思霜最后成为了女主的左膀右臂。
其实左膀右臂也不贴切,正确来说,凤思霜就是女主的免费打手。
毕竟女主总是露出那副半死不活的可怜样,又整日被大皇女、五皇女这俩货欺负,这大大激发了凤思霜的护崽心理。
女帝驾崩后局势不稳,凤思霜替女主开路,剿灭反叛军,扶着女主坐上了凤位;
女主登基后局势不稳,又是凤思霜以强硬态度肃清乱臣党羽。
待女主终于坐稳凤位了,凤思霜回到了北洲,继续做她的安北王。
从此,书中再无她的痕迹。
这不妥妥工具人吗?
作死,竟然让我们威风八面的安北王当工具人;怪不得天道不喜欢女主,活该!
祝佩玉悄悄握紧了拳头,为了安北王的伟大形象,为了安北王能在京城站着,也为了自己不跳艳舞,祝佩玉决定了,她要打倒女主!
……如果可以办到的话。
好像不太好办。
算了,她开玩笑的。
“你有没有感觉,二皇姐和这个温掌柜,关系好像不一般?”
祝佩玉正在那想入非非,忽然听到凤思霜来了这么一句,于是呆呆的转过头:“啊?”
凤思霜:“……”
凤思霜看她那个傻样就知道靠不住:“算了,问你你也不懂。”
祝佩玉后知后觉,拼命点头证明自己非常懂,谁知马儿一个急刹,祝佩玉差点撞到车厢,脸虽保住了,但感觉脖子有点勒。
“谢谢殿下。”
凤思霜松了她的后衣领,眸光微深的盯着车门外:“何事?”
马妇:“殿下,是位娘子拦路。”
马妇话音一落,车窗外传入:“翰林编修奚晨,请见安北王。”
翰林编修?
凤思霜撩起车帘,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被雨浇成落汤鸡的清瘦娘子,忍不住蹙眉,怎么京城的娘子都瘦巴巴的?是吃不饱饭吗
“奚大人有何事?”
奚晨深深一揖礼:“殿下,磐宁灾情严峻,民心浮动,过往局面发生多会引发地方暴乱,臣下深感局势堪忧。故臣冒昧,恳请殿下将此情上达天听,启奏陛下,望能遣派精兵携赈灾粮前往磐宁,以卫磐宁之安定,以抚百姓之忧心!”
这两日的朝堂也都在为谁前往赈灾闹的不可开交,大皇女有自己精兵,五皇女有自己的良将,两方势力形如水火,她一个北洲的将军在掺和进去,恐怕更要闹的人仰马翻了。
凤思霜想也不想的拒绝,放下车帘道:“此事母皇自有决断,奚大人不必太过忧虑。回罢。”
马车缓行两步又骤然停下,奚晨有些悲痛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虽远在北洲,可也应该了解京城局势,无论最后陛下派遣哪一方人马前往磐宁,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
凤思霜猛地掀开车帘,打断了她的话道:“奚大人若是活腻了,本王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磐宁是奚晨自幼长大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四季怡人,可几年前水灾,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庄苗被淹,积水好容易排出,当地商铺坐地起价,活活将粮种的价格翻了三倍,缴税过后,一年白忙不说,他们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剩。
听闻朝廷会发放粮种支持百姓二次播种,痛哭流涕的磐宁百姓才展露笑颜,于是百姓们等啊等,再差不过错过播种季前,终于等来了少的可怜的粮种,却不是人人有份,要先发给当地乡绅。
发至最后,仅剩下零星一点,百姓叫苦不迭,若是粮种不够,为何不提前告知?何必拖到播种季节过,临到头他们哪里有办法弄到种子?
于是百姓与官兵发生了冲突。很快,磐宁暴乱的消息传入京城。朝廷这次雷厉风行,不消两日,镇守暴民的将领就到了。不由分说,不问缘由,斩杀了大批暴民。
那时的奚晨不理解,朝廷口中的暴民,从始至终,不过是想要个公平罢了,为何会因此丧命?
现在的奚晨懂了,朝廷拨放粮种是够的,不过是被层层盘剥,到了百姓手里,便没了。
这道理不仅奚晨明白,朝中任职的官员都明白,只有女帝不明白,她只会认为百姓贪得无厌,所以将领斩杀刁民也是情有可原。
一想到那段历史会再次上演,奚晨止不住心中的悲痛。她明白,现在只有真正爱民如子、爱兵如子的人才能救磐宁。
而这个人就是安北王!
念此,奚晨不顾大雨滂沱,不顾脸面尊严,缓缓弯下了双膝,就在准备叩首时,手臂被人扶起。
祝佩玉:“奚大人请回吧,殿下同意了。”
奚晨感激涕零,再三对叩谢安北王大义后,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慢慢消失在了雨雾中。
祝佩玉回望车窗,凤思霜脸上挂着森冷怒意:“很好,你竟然敢替本王做主了!”
她手一松,直接命马妇回府,势要将祝佩玉扔在了雨里。
祝佩玉也不见慌乱之色,只是静静地候在原地,不多时,马车回到原地,凤思霜切齿的声音从车内传入祝佩玉的耳中。
她说:“滚进来!”
祝佩玉嘴角一勾:她家殿下就是这么口硬心软,拿捏。
第21章
管家姓赵,做事十分稳妥,两人刚入王府,人家洗澡水都备好了。
祝佩玉急忙奔着别院冲去,却被凤思霜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往哪跑?一起洗!”
一起洗?算了吧!虽然都是女的,但她害臊。
祝佩玉:“殿下,这不合规矩。”
凤思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边关五年,洗澡对于凤思霜来说是个奢侈的事,她不喜靡费,所以大大的池子中空着,只并排摆着两个浴桶,中间用一个屏风遮挡,以保证两人的隐私。
祝佩玉紧张了一路的心,松了。
入水瞬间,暖流席卷全身,祝佩玉舒服的阖着眼。正装备惬意躺一会儿时,盥洗室的门开了。
起初,祝佩玉没怎么放在心上,直至透过薄纱屏风看到外面坐满了人,她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众人:“殿下。”
祝佩玉:“……”
开会这件事难道就不能缓缓吗?
安北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工作了?她默默往浴桶里钻了钻,水面上只留了一个脑袋:“殿……殿下这是何意呀?”
凤思霜听她言辞有些打颤,才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替本王做主的能耐哪去了?”
祝佩玉:“……”
倒也不是怕了,如果知道替你做主就要被围观洗澡,那她下次真的不敢了。
这时,屏风外响起了年迈老者的声音:“关于磐宁赈灾一事,还望殿下慎重考虑……”
长者名唤臧燕桦,算是安北王幕僚团中的核心人物,许是因为年长,她的处事风格多以稳字当先。
磐宁赈灾一事,她不建议凤思霜掺和。女帝这几年状态江河日下,皇女们却正值壮年,尤其大、五两位皇女的夺位心思昭然若揭,这样女帝颇为震怒。
凤思霜虽手握几十万兵权,却远在边关,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尤其此番回京从不过问朝堂事,前几日的赏花宴上,也未按照书中设定的情节那样选了中书令的孙子。所以女帝目前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因此臧燕桦的态度比较鲜明:京城的事咱少管,也别得罪大、五皇女,咱老老实实苟到女帝过完生辰后顺利回到北洲,以后无论谁上位,也不影响她继续在北洲称王称霸,它不香吗?
凤思霜原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她隔着屏风蛐了祝佩玉一声:“嘿,臧老问你呢,苟活不香吗?”
祝佩玉:“……”
首先,感谢她推行的的流行用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适用;
其次,苟活香不香这件事,祝佩玉给予了否定:“我个人认为,不太香。”
其实幕僚的活和辩论差不多,观点被人提出,只会得到肯定与否定两种结果。
作为安北王的幕僚就更直接干脆,日常围绕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做与不做;战与不战;打与不打。
大家各持己见、分析利弊,最后得到大多数方认可的观点取胜。
藏老是反方一辩的话,祝佩玉就是正方一辩。
也是她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参与话题讨论。
她的观点也很直接干脆,女帝苦大、五皇女之争久已。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分散一下双方势力,女帝未必就会震怒。
何况凤思霜回京城是来享福的,又不是当缩头乌龟的。尤其凤思霜硬实力摆在这,将来无论皇位谁来坐,只要没有出现下一个战神,她们都会仰仗凤思霜镇守边关。谁还会在意她曾经抢夺了一个赈灾工作这件小事?上位者若连这芝麻大小的事都耿耿于怀,岂不是太没格局了?
最重要的是,大、五皇女斗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她们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让对方的人得了便宜。而真正得了便宜的人,她们反而不会计较。尤其凤思霜在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党羽,得了一次功劳作用也不大。说不准最后还会帮她一把呢。
盥洗室陷入安静,都在认真思量祝佩玉的话,甚至已有人点头表明赞同。
哗——
凤思霜突然起身,她接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驱了体内寒气便罢了,起身后利落的一抽悬挂在屏风上的里衣,直接拍板定论:“就按祝吏书说的做!”
众人不便久留,纷纷起身作揖告退。唯有臧燕桦有话想说,可静默至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祝佩玉明白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观点太过于激进和想当然。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凤思霜便也没有追问,只给祝佩玉留下一句:你继续,便转身离去。
谁料衣带勾住了屏风一角,凤思霜风风火火的走了五步开外,屏风直接倒地。
祝佩玉讪讪一笑:“没关系,殿下慢走。”
凤思霜不觉有什么,夏日时,和一群士兵洗澡的场面比这劲爆多了。转身离去时,忽而眸色一凝:“你那伤怎么回事?”
想她一个老实巴交的文人,什么仇什么怨被人捅了心窝一刀?
祝佩玉急忙捂住了胸口,轻描淡写:“不小心被人捅了一下。”
“不小心?从伤口的情势判断,此人下手又快又狠,可不像是不小心呐。”
“……”
见她不作答,凤思霜也不好追问,本想凶手如果是个无赖的话,她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但见祝佩玉有些逃避这个话题,再一想她平日里对男人避之不及的样子。狐疑道:“不会是情郎捅的吧?”
祝佩玉尴尬笑笑。
凤思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感觉无语至极,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被男人骑到头上,转过身边走边道:“公老虎脾气差多半是闲的。你多纳几房小侍回家,让他们自相残杀,总比自己被杀要好。”
祝佩玉:“……”
啊这……虽然不太地道,但好像还挺有道理。
***
书中,赈灾的差事最终落到了五皇女头上,她押送救济粮至磐宁时,因分配不均还引发了暴乱,武力镇压还未奏效,又爆发了瘟疫。
结果就是:五皇女既没有控制暴乱,还因染上疫症差点命丧西南。回京后还被女帝一番训斥,境遇大不如前。
而疫情爆发后,磐宁成了危险之地,朝中无一人领命,最后是病弱的女主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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