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就将此事托付给大将军了,还望大将军不要叫寡人失望!”
刘昌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吕义却是心中一凛,今时不同往日,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进入到刘昌的视线之中,对于他们这些吕氏旧部的依赖自然不像是之前那样多了。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刚开始汇聚在一起,与其说是报团取暖,实际上是他们得到了刘昌的庇护,要不是刘昌得了黑帝眷顾,他们只怕熬不过来到辽东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如今,刘昌已经是辽王之尊,若是他们不识时务,刘昌已经完全可以撇开他们不管。吕义他们本来就只是家臣出身,虽说一开始或许有些得意忘形,但是见刘昌愈发有了威仪,吕义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叫刘昌失望,那么,自己随时就会被人取而代之。这般一想,吕义顿时警惕起来。
刘昌自然是愿意多给这些吕氏旧人一些优待的,不过,他们得证明自己值得才行。只要国力跟得上,刘昌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名将,那么,最后看的还是谁更忠心,谁更能体察自己的心意。
将事情交给吕义之后,刘昌便没有继续过问,他现在需要的是完成自己这辈子的第一场婚礼。
虽说是夫人,不是王后,但是这场婚礼的规格也与王后相当,尤其箕姝的身份不一般,是原本朝鲜国主的嫡女,箕氏统治朝鲜八百年,期间朝鲜一直还算是安稳,朝鲜百姓一直以来没有受到战乱之苦,算是承了箕氏的一些恩义,如今这场联姻,自然也让刘昌的统治变得愈发稳定起来。
箕姝坐在婚车上,越是靠近王宫,越是紧张起来,等到婚车停下来的时候,箕姝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时间都有些眩晕起来。
刘昌没有在高台上等候,即便是将来他娶了王后,箕姝这个夫人的位置依旧是特殊的,他已经考虑好了,等到以后他做了天子,箕姝所出的孩子可以继承辽王的位置,当然若是对方才具平庸的话,干脆就将辽国分拆开来,让他继续做朝鲜王,统治朝鲜半岛。
因此,等到婚车停下来,刘昌就迈步向着婚车走去,等着侍女们打开车帘,刘昌对着坐在车内的箕姝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口中说道:“夫人,该下车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十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刘昌的身上,似乎将他周围都撒上了一重金边,称得他原本因为年少显得有些淡薄的身材都变得有了威仪。刘昌本来就生得英俊,身材挺拔,这会儿一身礼服,腰间悬着一把长剑,顿时箕姝ren不住怦然心动起来。她强ren着紧张,伸出手放到了刘昌手里,只觉得自己手心因为紧张都有些湿漉漉的。刘昌的手比她大一圈,温暖干燥,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箕姝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摆出了作为公主从小学习的礼仪,端庄大方地从婚车上下来,站稳之后,将手抽回来,退后一步,对着刘昌盈盈行礼,口中说道:“妾身见过大王!”
刘昌含笑扶起她,说道:“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身边礼乐声大作,刘昌走在前面,箕姝在他身后半步,一起向着大殿走去。
申屠嘉站在观礼的人群之中,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刘昌这场婚事,这规格粗粗一看,的确是正常诸侯王的,但是,再仔细一看,有的细节却是超出了规格的,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出声指责,刘昌立马就能翻脸,最终也只能ren着。
其他人却不会考虑申屠嘉的想法,原本箕氏远在朝鲜,而且他们家本来就是殷商王族,所以,很多时候,并不遵从周礼,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到之前,还有殉葬人祭的习俗,至于说什么僭越的问题,这算什么事呢,他们又没有直接弄出天子的黄屋左纛出来,礼乐上的一点出格,谁都没有当回事。至于吕氏那些家臣,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刘昌不得已娶箕氏做夫人,都是委屈了刘昌,所以,这一点点僭越,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在乎长安天子的想法不成?
申屠嘉看着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一沉,再次确定,刘昌的确是有不臣之心,他垂下眼睛,琢磨着回头应该如何禀报天子,以至于之后的赐宴,都食不知味起来。
第51章
申屠嘉原本打算婚礼一过,就返回长安,然后就听说匈奴人打算大举来犯,这下算是走不成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跑了,回头还不定要被扣上什么罪名呢!
申屠嘉实际上也不想走,他也想看看,刘昌当初到底是凭什么在短时间内就打败了卫满,就算是有人里应外合,但是总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才能叫那些贵族倒戈相向。
听申屠嘉说想要前往前线之后,刘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他随军出发。
吕义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私下问道:“大王,这申屠嘉是长安那边的,他来观战,岂不是要泄露了咱们的军情?”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泄露了又如何,咱们这边,棱堡建在那里就难免要被外头的人看到,但是没有水泥砖石,想要在短时间内将棱堡修建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们学会了,以后北地也能少受匈奴的侵袭,百姓也能过得安稳一些!”
吕义听了刘昌的话,叹道:“大王高义,却是臣狭隘了!”
为了抵御匈奴,这会儿百姓都撤入了棱堡之中,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匈奴人长驱直入,各个棱堡之间又直接拉起了铁丝网。没有像是后世阵地上的那种高大的铁丝网,而是比较低的那种,也就是比地面高两三寸,这般不容易被人发现,铁丝网交错拉了好几道,上面夹杂着铁蒺藜,保证你躲得过这道,躲不过那道。
申屠嘉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么多精铁,就这样做成带蒺藜的铁丝网,这得花费多大代价。
见申屠嘉这般,吕义很是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咱们乐意,将这些铁丝将整个辽国围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匈奴人也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们比咱们还矮一大截呢,之所以叫人为难,不就是因为他们擅长骑马射箭,来去如风跑得快嘛,如今有了棱堡和铁丝网,他们根本别想进来!”
申屠嘉沉默了,这哪里是打仗,这根本就是在烧钱!问题是,辽国偏偏烧得起,反倒是明明疆域比辽国大许多倍的大汉烧不起!这让他顿时有些郁卒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这一年来其实跟辽国这边合作和愉快,比起原本那些商人,辽国做事讲究多了,东西也好,价钱也公道,只是,他们是真的得罪不起匈奴人。自从两族成了匈奴人的附庸之后,十几年里头换了好几个首领,乌桓王和鲜卑王成了高危职业,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被匈奴人砍了脑袋带回去做酒器。
如今左贤王要他们攻打辽国,他们根本不敢不听,他们毕竟不明白辽国的强大,但是在他们心里,匈奴人才是最强大的,因此,如今也只好对不起朋友了!不过,想着辽国那边之前带过来的种种好东西,他们又有些心痒痒,这次他们能多分不少战利品,这些到手应该能让部族过得更好一些吧!
夷狄之辈,素来畏威而不怀德,便是这个意思,不将他们打怕了,他们就当你是软弱可欺。
刘昌本来也没指望乌桓和鲜卑人如何,他跟对方就是纯粹的交易关系,谁叫这两部是距离自个最近的游牧民族呢?他们作为东胡人的留存,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东胡人特有的马种,与匈奴人惯常使用的马品种并不一样。
东胡人的马匹比较高大,载重量也比较大,而匈奴人的马要矮一些,承重差一些,不过,匈奴人的马更吃苦耐劳。匈奴人之所以年年要乌桓和鲜卑上交马匹,也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好马。
刘昌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现在搞内燃机什么的,还是欠缺一些的,所以,在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畜力依旧会是主流,他自然需要更好的马,像是乌孙马距离太远了,东胡马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惜的是,与乌桓鲜卑建立起交易关系以来,买到的马屁数量并不算多,毕竟,匈奴人那边实在是盘剥得比较厉害,他们部族能拿出来的自然只是少数。
不过如今好了,既然对方主动来犯,那么,接下来乌桓人和鲜卑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得看刘昌的心情了。
东胡部送来的消息是半个月后,匈奴人的大部队就会到来,但实际上,稽粥所率领的大部队来得要更快一些。他们没有驱使乌桓人和鲜卑人做炮灰,而是给他们分派了不同的攻击方向。
这也算是给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好处。与冒顿相比,稽粥对草原上愿意臣服匈奴的部族采用的更多是怀柔的手段,以此将各个部族真正同化为匈奴的一部分。
大部队中,卢兆配也在其中,没办法,东胡卢部也算是左贤王的手下,自然逃不开这一遭,但是稽粥明面上对卢兆配言笑晏晏,实际上压根信不过卢兆配,东胡卢部的军队被放在边缘地带,还命左大将驻扎一侧,说是互相照应,实际上就是监视。除了东胡卢部之外,同样被征召的还有姑夕王和且渠王。
这两位虽说不算是匈奴王庭嫡系,但也是传统的左贤王势力,比起卢兆配可要受信任多了。像是这会儿,且渠王就对卢兆配各种冷嘲热讽,卢兆配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东胡部对于许多部族来说,都是一块大肥肉,只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所以,即便各个部族想要啃下一块,也得看王庭那边的意思,如今若是能证明东胡卢部对匈奴没有丝毫忠诚可言,他们就能直接将东胡卢部给瓜分干净。
稽粥在一边打了个圆场,说道:“且渠王不必如此,卢王如今也是自己人了,当然,卢王也得证明一下自己对匈奴的忠诚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卢兆配其实早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但是这会儿,能不翻脸还是不翻脸为好,因此,干脆说道:“左贤王说得是,我对匈奴的忠诚,自然是需要证明的!左贤王若是不弃,我愿为先锋!”
卢兆配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当日卢迁从辽国返回,说了一下如今辽国的情况,但是,繁华倒是有了,只是下面士卒战斗力如何,卢迁却是也没见到。而匈奴人乃是引弓之民,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要学着骑羊射兔,可谓是全民皆兵,骁勇shan战,这样的匈奴人,辽国真的对付得了?
卢兆配满腹忧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出大帐的时候,且渠王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东胡卢王还是要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叫我知道谁有异心,别怪我不客气!”
卢兆配没好气地说道:“且渠王且先管好自己吧,知道的说你对单于和左贤王忠心耿耿,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呢!”
说着,卢兆配扬长而去,且渠王看着卢兆配的背影冷笑不已,一边姑夕王却是凑过来,也是冷笑道:“这东胡卢王用汉人的话来说,不过就是丧家之犬,也是大单于仁慈,才接纳了他们,偏偏他们连谁是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说不得还惦记着旧主呢!当日东胡卢王的母亲带着人跑过了长城,我就跟左贤王说,这东胡卢王信不得,他们就是汉人放在草原上的奸细,却叫他在左贤王那里糊弄了过去,这一次,看他还能怎么糊弄!”说到这里,姑夕王有些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卢兆配受够了这种贪婪的眼神,他们之所以不愿意继续待在匈奴,也是因为如此,这些人根本就不讲规矩的,在大汉那边,想要处置一个彻侯,起码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在草原上,只要你不被单于信任,那么等待你的就是灭顶之灾。问题是,东胡部为了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根本不可能如同韩王信等降将一样,积极融入到匈奴人之中,比如说,韩王信的几个儿子就都或娶或纳了匈奴女人,何况,即便是这样,他们在匈奴人那里的地位也并不高,说是臣属,但是对于匈奴王庭的贵族来说,他们其实跟奴仆没什么区别。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卢绾在世的时候,就不愿意让卢家的后裔与匈奴结亲,倒是他们麾下的人没这些讲究,毕竟,他们当初投奔匈奴,带来的人口中,女性数量并不多,若是不让他们跟匈奴女子成婚,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但是卢家这样的态度也让东胡卢部在匈奴这里的地位变得非常微妙,一方面,匈奴人觉得东胡卢部是值得利用的,他们可以通过东胡卢部与汉室的关系,得到汉室那边的情报,另一方面,他们又打心眼里觉得,东胡卢部是不值得信任的,随时做好了抛弃东胡卢部的准备。
卢兆配这会儿已经发了狠,大不了直接打包投奔辽国,辽国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们过去之后,总不能比辽国境内那些部族首领待遇差吧,那些部族首领如今可都已经变成土大户了!
卢兆配大步流星地回了自个的帐篷,立马就有人过来帮他解下披在身上的皮毛大氅,卢兆配开始没发现不对,结果等到对方将大氅取下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自己居然不认识,顿时神情就变了,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警惕地说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第52章
来人行了一个汉礼,低头说道:“辽王命小人向卢王问安!”
卢兆配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收剑入鞘,而是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他这会儿真的是心里发毛,要是这位有什么恶意,刚才给他解大氅的时候,对着他脖子一划拉,他立马就要变死人,可见这位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杀意。
来人是李达的手下,李达已经将密谍系统建立成型,然后培训出了不少密谍,送到了各部之中。像是这位,其实就是随着卢迁一起到东胡卢部的,一直就以牧民的身份隐藏在部落之中,这次东胡卢部被征召,他也跟了过来,之前接到了上峰的消息,这才混入了卢兆配的大帐之中,准备给卢兆配送信。
这会儿来人拿出了一块铜制的令牌,解释道:“小人隶属辽王麾下黑衣卫,特来为卢王送信!”说着,他便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帛书。
卢兆配放下手里的宝剑,伸手接过帛书,检验了一下封口的火漆,发现没有破损,便将其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言,又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让卢兆配到时候避开那些区域,卢兆配看着地图上画出来的地方,眉头都皱了起来,这需要避开的地方也太多了,他到时候定然是会被强行充作先锋,想要避开,谈何容易!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缺口,到时候,他可以从这个缺口进去,这让卢兆配松了口气,总算对方给他留了一条活路。按照信上的意思,他先进入那个预留的缺口,然后若是匈奴人逃窜到他那个方向,他直接反戈一击就行,至于其他的,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那个黑衣卫其实对辽国的布置也不是很清楚,因此,将信送到之后便说道:“若是卢王没有其他事情,小人这便退下了!”
卢兆配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左大将那边一直盯着这里,你就藏在我军中,不要叫人发现了端倪!”
那黑衣卫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躲在东胡卢部这么多天,也没被人发现过,左大将又不能亲自叫人过来盯着,哪里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依旧老老实实,如同寻常的侍从一般,从大帐中退了出去,很快就混入到了东胡卢部的军队之中。他也得先预备着,这位东胡卢王万一到时候不肯按照信里面约定的事情去做,好提前做出应对。
卢兆配并没有反复横跳的心思,他早就被匈奴人逼得无处可退了,与其什么时候就被他们找个理由吃干抹净,还不如先将他们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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