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躺在床上,炕很硬,不过睡着很舒服。
她隐约听到了“咩咩咩”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了羊在叫。”
吴思睿和她并排睡在一头:“我们大队每家每户都养了两只羊。”
梁好疑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没看到院子里有羊圈啊。”
吴思睿笑着道:“沙尘暴要来了,加上秋冬季会有狼群跑出来捕猎,我们把羊关在地下室。”
“哼,狼来了就都杀了,不过是一群畜/牲。”
黄有德抱着双臂躺在临时的小床上,他在屋子的另一半边。
煤油灯照亮有限,梁好看不见外公的表情,不过外公还蛮厉害的嘛。
她在夜色中眨眼:“我一路上观察生产队房子都是破旧矮小,还以为是贫困小队呢。”
吴思睿愣了愣,随即轻笑着解释:“这群羊是我们帮附近的部队养殖,年底能分到工分和肉。”
梁好觉得新奇,原来还能帮部队放羊吗。
屋里传来外公的唏嘘长叹:“我们生产队就在沙漠边上,大队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不到两百人,离公社近的大队去年就通上了电。我们大队离得远人又少还交不起电费和维修费审批迟迟不下来,我和你外婆想尽办法才帮忙争取到放羊的工作。”
吴思睿黯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乡亲们养羊是额外收入,不一定非要接上电才能发展。”再说电费哪是一般家庭能负担的起。
黄有德叹息:“你不懂。”
梁好听闻岩分析过,目前生产力跟不上,乡下通电要排队不说,还得大多数社员同意才行。
像外公他们这里的恶劣条件,说实话,想通电基本上很难。
地理位置偏远,气候恶劣要经常来维修,大队人均贫穷几乎是赔本买卖,通电也赚不回本。
就算全队社员同意,排队也得排到最后。
一室沉默。
梁好突然出声:“公社指望不上为什么不求助火箭基地呢?基地能通电你们大队也可以吧?”
黄有德没有嘲笑外孙女的天真:“人家是为了航天发展才把基地建在沙漠深处,我们一个小小生产队去麻烦人家给我们通电哪里好意思。”
梁好并不惊讶外公如此高的思想觉悟。她爸是外公教出来的学生,行事风格像是和外公一脉相承。
她回头去图书馆查查资料,看能不能帮到他们。
两位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在支援西北发展,她希望外公外婆能过得轻松一点。
半夜时分,外面传来“呜呜呜”的风声,梁好被吵醒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外婆的被子已经叠好了,外公的临时小床也收了起来。
梁好不经意抬头注意到外公睡觉的那一边墙上挂着一张灰扑扑的狼皮。
外公是个狠人啊!
梁好在院子里见到了三头羊。
她好奇询问:“外公,那张狼皮是您打的吗?”
黄有德砸吧嘴:“是啊,昨晚你睡得沉,没听到外面鬼哭狼嚎吧。”
梁好隐隐后怕:“不是刮风的声音吗?”
黄有德笑了:“刮完风狼就来了啊,咱们生产队的队员们都能对付狼。你不要害怕,况且接送你们的军人也在大队住着呢。”
梁好打了个冷颤:“大队里不会有落单的狼吧?”
黄有德顿时懊恼,早知道不告诉她了。外孙女看着胆子大,没想到害怕野狼。
他轻声细语安抚外孙女:“野狼都是成群出现不会落单除非被人抓住,那就轮到咱们中午加餐了。”
梁好心里莫名发慌,她不想吃奇奇怪怪的肉也不想遇到活的狼。
书上说狼是最狡猾的动物,凶恶残暴为了捕猎会故意接近人然后杀害吃掉,这就是白眼狼的由来。
豺狼虎豹她最怕狼。
吃完早饭,梁好裹紧头巾去开会。
吴思睿盯着老头子:“你是不是吓唬好好了?她怎么吃饭魂不守舍?”
黄有德有苦说不出:“我没吓唬,我就说昨晚外面有野狼叫唤,她就被吓到了。”
吴思睿翻了个白眼:“你就不会骗骗她,你吓唬她干啥啊!她才来戈壁滩,等适应了再告诉她外面有狼不行么。”
黄有德下意识想抽烟,又想起自己早就戒了。
他神色不明:“不告诉她,万一她胡乱跑去戈壁滩被狼叼走了怎么办?我宁愿她被吓唬到,也不想那件事再次发生。”
吴思睿陷入沉默,过了好久缓缓点头。
“你说的对。”
梁好去了开会的地方,发现大家都是相似的打扮。
莫教授和孙耀宗找到她。
莫教授关心问道:“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梁好抖了抖鸡皮疙瘩:“我听说昨晚有狼。”
莫教授开怀大笑。
孙耀宗欲言又止:“戈壁滩有狼很正常,这里不仅有野狼还有老鹰,所以你尽量不要落单。”
梁好抱着双臂东张西望:“我现在总感觉随时会有一只狼扑出来。”
莫教授知道她是刚来还不习惯:“别担心,你别看本地人穷困潦倒,真有狼群来了,他们每家都能出个壮年男人扛着家伙对付狼。”
孙耀宗跟着点头:“我们昨晚借住那户人家的褥子和被子都是狼皮,他家打死过六七匹狼呢。”
梁好稍稍定了定心:“我是感觉房子摇摇欲坠不太安全,万一狼群冲进来感觉抵抗不住。”
孙耀宗耐心给她解释:“所以他们家家户户都有挖地下室和地道,打不过还能跑。”
梁好总算驱散了心里的恐慌。外公真坏啊,告诉她狼群吓人,没说还有地道。
第84章 邀请
(已修)
开会内容是让大家天黑后不要出门, 沙尘暴结束前会一直住在大队,学员们上午要来大队签到。
梁好做不来家务更不会下厨做饭,她干脆跟着莫教授和孙耀宗去大队附近捡柴。
莫教授来过好几次, 对此轻车熟路。
他眺望着基地的方向:“这次的沙尘暴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
梁好低头捡着枯树枝:“这里环境恶劣, 为什么大家不搬走?”
莫教授微微叹气:“他们的祖辈在此扎根, 家就在这里,老话说落叶归根, 人离开了家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找不到归宿。”
梁好不懂故乡情节, 她只是觉得目前的科技水平做不到让农民与天斗, 生存与气候息息相关只能仰仗老天吃饭,为什么不迁移到环境更好的地区。
莫教授踩断粗壮的枝桠:“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文化习俗,这是我们广阔疆土独有的特色。”
梁好把柴放在一起:“这倒是,当地的窑洞和炕很有特色,食物也吃不习惯。我家那边有不少湖泊江河从不缺水,来到这里洗头都是奢望。”
孙耀宗帮她把柴捆起来:“慢慢就习惯了,北方植被稀少风沙大,你待一年倒还好。”
梁好无辜眨眼, 她没有解释自己不是普通学员。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待多久, 说不定老师还要让她回学校深造读个博士。
贺斯年和同事们打完饭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贺同志,听说你学生在学员名单, 一直藏着掖着是该让我们见见了。”
贺斯年忙得差点忘了这回事。
助手帮忙解释:“郑同志跟高校学员们一起来,我收到消息外面正在刮沙尘暴,可能得延误几天才能到基地。”
一位苹果脸同志笑着调侃:“贺同志去年休假收了学生,硬是瞒了我们一年, 也不告诉我们学生到底是哪位人才。”
目前国内的人才屈指可数,能让贺斯年收学生的肯定就是几位人才的其中一位。
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贺同志的学生不会是刚留学回来的几位博士之一吧?据我所知去年和今年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位留学生。”
十年前还没开始整改运动, 国内高校送出去的交换生读完大学继续深耕学业,有不少学生已经在国外各大高校担任举足轻重的教授或研究员身份。
高考恢复后他们陆续回来,按照时间线说不定是有人提前联系上了贺斯年回来之前就拜了师,又或者是贺斯年的同校学弟。
众人心中有了怀疑对象。
“不会是季家的孩子吧?那孩子叫惟清,年纪轻轻在国外担任双专业教授。”
“不会吧,他刚回来就被燕京大学抢走,现在是燕大最年轻的教授。”
贺斯年无奈摇头:“季同志是我同校师弟,我学的课程他都学过,人家在国外是高级研究员,做我学生不是降辈分么。”
他专门叮嘱了一声:“我学生是一位天赋不错的小姑娘,你们别太热情把人吓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女同志啊?
女同志有两位,年龄跟小姑娘对不上,难道是贺斯年慧眼识珠找到的隐藏人才?
反正能被贺斯年夸天赋不错,肯定是某方面特别出色让贺斯年注意到了。
他们基地别的不说,搞科研的人才遍地,没人得到过一句贺斯年的夸赞。
大家抓心挠肝盼着学员们快来。
梁好和外公外婆相处的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连续三天晚上外面都有野狼的声音。
她甚至觉得野狼已经进了院子,它们闻到了家禽的味道但是没有工具所以只能无功而返。
隔天一早,地下室的入口被狼刨了坑,外公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把坑填上。
梁好心里担忧老人家的安危:“太危险了,冬天狼饿极了会不会破门而入。”
吴思睿轻声安抚外孙女:“往年冬天都是如此,地道反而更暖和,你去了基地就不害怕了。”
梁好自己倒还好,她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只是担心两位老人的安危。
“你们怎么办?您俩手无缚鸡之力,野狼的存在总归是威胁。”
黄有德填完土坑用铁锹重重拍严实,他用铁锹支撑着身子。
“怕啥,大不了再杀它们一只,来一只杀一只。家里的狼皮子可是我亲手剥下来炮制的战利品,想我年轻时候会骑马射箭还会击剑呢。”
外公一把年纪不服老,梁好劝说没用,只得在脑子里想解决的办法。
大队长敲着脸盆通知学员们集合,梁好心知肚明大概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她的背包被外婆塞得满满当当:“风干的肉条我跟你外公咬不动,你没事拿去磨磨牙,或者用开水加点青菜叶泡软了再吃。”
梁好想给两位老人留一百块钱,闻岩给她的两百块只花了两块,她的消费水平五十块钱能花半年。
结果出门前外婆往她手里塞了一叠大团结,加起来得有两百块钱。
“你爸妈和你舅舅每个月给我们寄票寄钱,这穷乡僻壤你也看见了,没有花钱的地方,你拿着去了基地里买作业本啥的,不要节省。”
梁好推辞不过,外婆以大人的身份让她收下了钱。
她想了想:“过一阵子可能会路过一位开着黑色汽车的军人,他的汽车与众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会带着两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和孩子他爸。”
吴思睿大吃一惊。
她知道外孙女是大学生就没问过她的个人情况,在她眼里外孙女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黄有德双目炯炯有神:“孩子多大了?孩子他爸能照顾好两个小家伙吗?”
夫妻俩干脆送着梁好去大队,主要是心里对孩子充满好奇和期待。
吴思睿和丈夫一致商量不透露和梁好的关系。外孙女是航天基地学员,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容易惹来麻烦,当做不认识还能隔三差五见面。
“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老大是姐姐,老二是弟弟。从出生就是孩子父亲带他们更多,我有时候带孩子她们还要哭。”
吴思睿不由得忧心,才四个月就跟母亲分开,外孙女心里说不定更难受。
黄有德忍不住叹气,他怕外孙女想念孩子,特地避开了讨论曾外孙。
“孩子父亲是个好男人,咱们家孩子挑对象的眼光都不错。”
梁好心里松了口气,她以为外公外婆会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批评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职责。
她自己也迷茫过,但是闻岩在支持她,她心里就想开了。孩子爹都不介意,为什么她要在意别人批评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孩子接过来也好,部队不好带孩子还有我跟你外公呢,我俩可喜欢孩子了。”
黄有德跟着附和妻子的话:“孩子在北方长大身体结实,你看我们大队那些男孩子一个比一个结实,瘦是瘦了点,不过耐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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