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疼在榻上翻滚已经算她忍耐力高超了。
不过是林樾的话,好像就能理解。
“好样的!”瞿正阳驱马过来,与把鞠仗扛在肩头的意气少年抬手击掌。
“吴文,你也要积极一些!接下来我和林樾肯定还是被重点盯防,要靠你来突破了。”
“嗯。”
吴文应了一声,目光却离不开林樾运动过后,越发红润健康的脸色。
不应该啊。
难道药效没到?
接下来的一球果不出瞿正阳所料,朱明斋一路紧咬他和林樾,瞿正阳瞅准机会,将球传给吴文。
吴文也带球几番相持,眼看着快要到球门赢下第二筹,像是一下激起了朱明斋的斗志,几人猛追之下,吴文一不小心失了球。
朱明斋趁机带球,在林清樾和瞿正阳来不及回撤的距离,一举进球。
比分来到一比一。
正常的比赛时间也到了。
因未分出胜负,两斋不得不再加赛一球。
“抱歉,是我急着进球了。”
在瞿正阳懊恼之前,吴文的道歉来得更快。
瞿正阳被堵了个正着,只能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努力将心态放平,继续部署。
“没事,最后一球,速战速决吧。”
速战速决。
林清樾看了眼吴文,恐怕有人可不这么想。
第三球开局就非常激烈。
朱明斋几番失球最后还是把球救了回来,眼看又是相持不下的一局。
场下讨论不停,朱明斋上场的三人之中也不免嘀咕起来。
“玄英斋也没那么难赢嘛。”
“别放松警惕,要不是他们斋的那个吴文几次把球漏给你,这局早就结束了。”
“啊?吴文?他帮我们干嘛?”
“你管呢?他们斋内讧,得益的是我们就够了。”
场上又是一番追赶,瞿正阳好不容易抢到球权,眼看朱明斋又要故技重施,他瞄了瞄身边两个队友。
林清樾照常被一人盯防,吴文动线合适,也离球门最近。
“瞿兄,把球给我!”
吴文知道又是自己的机会,态度积极地策马赶上。
瞿正阳对吴文笑了笑,挥起鞠仗,却是把球击给了更远的林清樾。
“老子最烦装模作样的人了,真当我瞎啊?”
吴文嘴角一僵,看着一向大大咧咧,对人和气的瞿正阳瞬间变脸,还送他一对白眼,便知道这戏大抵是演到头了。
他再调转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清樾在被两人合围之下,不惜翻身只靠一臂一脚侧挂在马边将球救起。
观看的坐席惊呼之中,林清樾索性放开了缰绳,以躲过朱明斋都快击打到她身前来夺球的鞠仗。
眼看马上就要到达球门,朱明斋其中一人心急,竟不管就在底下坐着的许徽教谕,仗头一把敲在林清樾小腹。
林清樾眉间一蹙,却还是把杖上的球击了出去。
只听得得分的哨声和犯规的哨声撞在一道。
比赛结束。
在坐席欢呼之中,吴文皱着眉策马而来,看着从马上翻身而下的林清樾除了额间微微冒汗,身后没有一点脏污。
“这怎么可能……”
吴文忍不住凑近林清樾,仔细寻找痕迹。
他很确定他下在针上的药效足够。
林清樾扥着缰绳,尽管冷汗不断冒着,她还是弯起了唇角。
“不用找了。庄严只告诉你我是女子,没告诉你我是个喝过绝子药的女子吗。”
只有二人听到的话声让吴文一下顿住。
庄严确实不曾说过这点。
他愕然抬眼。
似是才想起多年以前,暗部之中曾出了个疯子,竟放弃转入明部的机会,不惜喝下绝子药,彻底只能归属暗部。
以绝子药的伤身,她根本不再拥有任何生育的可能,这甚至附带了月事……
所以这才是她能安心在书院女扮男装,不怕发现的原因之一。
“你……还是会有破绽的。”
吴文盯着林清樾,声音却不如之前笃定。
林清樾笑了笑。
“是么?我拭目以待。”
说着,林清樾放开缰绳,却还是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
吴文下给她的药效虽不能让她露出破绽,但也足够让她气血翻涌,本来倒也能忍,偏偏越发和阿婆给她的药对冲起来……
失了缰绳最后的支撑,竟是一阵天旋地转。
不想在吴文面前露怯的想法渐渐不能再支撑林清樾站立。
身形一晃。
以为要丢人的林清樾却感觉背后有什么牢牢接住了她。
第067章 要自由
“梁映?”
“嗯, 我在。”
林清樾失去了视野,身体却更快地认出来人来。
好像是在山火之后彼此相依的十日,她的五感开始越发了解,也习惯起了梁映的气息。
明确知道了他在这里。
没了气力的四肢下意识地不再强撑, 任性地借由环抱着她的坚实臂膀维持起站立的身形。
“梁映, 你怎么来了?说啥呢, 快和我们一起庆祝庆祝。”
瞿正阳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一过来就看着梁映长臂从背后揽过林樾的肩。两人都侧着脸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颇有些耳鬓厮磨的亲昵,放在男子之间属实肉麻,他都有些看不过眼。
“庆祝什么呀。”
不比梁映, 在看到林樾被打伤那一刻便飞身而来,紧赶慢赶的祝虞刚到, 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先把要凑上去的瞿正阳拽了回来,“刚刚邵安教谕来找,说是要林樾去松鹤斋一趟。”
“啊?邵安找林樾——”瞿正阳不明所以,但被祝虞悄悄伸过来的指尖在腰肋上软肉掐了一把后, 立刻直起身板,忙不迭地点头。“斋长,这里有我, 你快点去吧!”
“对了,梁映正好你带阿樾去吧, 免得他迷路。”
祝虞笑着附和,在玄英斋更多学子赶来庆祝前, 给梁映和林清樾开出了一条小道。
梁映冲祝虞微微颌首,携人离开。
本要查看朱明斋造成的伤势的许徽没赶上, 但看着林清樾脚步轻巧的离开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还是瞿正阳先一步注意到,迎了过去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教谕,彩头准备好了吧?”
“你小子~跟我来吧。”
“道宁,快来!挑马了!一会儿直接牵给衙内看看。”
瞿正阳视线跳过隔在中间的吴文,冲着远远还没有挤过来的关道宁招了招手。
“来了。”
“无忧,你也是,来都来了,一起吧。”
独属玄英斋的欢声笑语相继从吴文身边穿行而过,没有停留。
吴文微微挑起眉头,望
向被掩护得很好悄然消失的二人,忽地轻笑。
呵,在一个小小长衡做到如此地步。
林清樾,你所图不简单吧。
……
脱离了后山的喧嚣,在左右无人的僻静小道上,梁映停下脚步。把靠在他臂弯上的林清樾,二话不说,由揽改为横抱,双臂穿过女子腿弯和腰窝后,又怕怀中人待得不适,又轻轻掂了一下调整姿势。
林清樾本在少年臂弯的护佑中,渐渐调息好了气血翻涌的经络,却不想少年突然如此,猝不及防之中一头撞进少年的胸膛。
还未反应过来,鼻尖已全然被少年清冷的气息包裹。
不能视物但仍保有神智的林清樾稍稍惊慌,虚浮无力的四肢艰难随主人扑腾了一下。
“你的伤不能——”
“你一点都不重,不碍事。”
确实,梁映抱着她行走,步履依旧扎实,说话声也没有一点费力的气喘。
但林清樾抿起唇角,还是觉得不该如此。
“我是男子,这么被抱着像什么样子?”
林清樾察觉到梁映执着的脚步一顿。
她以为自己说的够明显了,却不想少年一点没有松手,反而将她微微滑落的身体又往上掂了掂,她的额头几乎擦过少年口鼻下那温热的吐息。
“这条路,除了我,没有人会看到。”
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少年倔强如斯。
林清樾叹了口气,懒得再拗。却又想起少年肩肘的伤,她试着摸索着,抬手攀上少年的脖颈,想尽量减轻少年的负担。
却也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少年从呼吸到肌肤,她触及的每一处都变得烫手。以至于被放到了学舍的床榻上,林清樾先想的,是要不要给梁映拿个消暑清热的药来。
但林清樾只是想。
梁映却已经翻了桌案,递来一瓶伤药。
“朱明斋下手不轻,你得上药。”
那药是林清樾日日给梁映上的,药瓶的模样位置俱熟悉,她用不着看,就能凭借记忆拔开药塞。可拔了她才想起——
她的伤好像伤在一个不便处理的地方。
“怎么了?”
林清樾僵住的时间太长,梁映倒似比她紧张些。
“我想起来……我身上有些疤,不太好看,阿映暂且避退可好?”
梁映从担忧中恍然回神。
林樾还不知他已然知道她是女子,这个粗劣的借口,若在他不曾知晓时,定然不会管用。
只是疤痕而已,就算再丑陋,在林樾身上,他也只会更想知道这伤因何而来,当时经历过的是怎样的痛楚……
“阿映?我这大抵是淤伤,与你相比不算多重,其实不上也行……”
林清樾听不到梁映的回话,也替自己的理由心虚了两分,忙不迭又找补一些。
“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耳边传来门扉被推开又重新阖上的吱呀声。
感受着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心跳声,林清樾松了一口气,将衣衫层层褪下,指尖试探着往腹部可能的伤处所在按去。
她其实也不算完全骗梁映。
她的身上确实有不少疤痕,光是腹部之上,便有两处一寸见宽的刀疤。但她不会因疤痕难看而心生避让,反而她很庆幸有这些疤。
不仅是她在暗部拼命活下来的证明,眼下她也能依靠着凹凸不平的愈合痕迹,迅速找准位置上药。
鞠仗打出的伤不破皮肉,但却更埋在经络之下,不好愈合。林清樾小心控制呼吸,还是在化瘀推开的一瞬,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点细微的动静,竟也被梁映听见。
少年不掩戾气的声音从门扉外透了进来。
“我会让伤人者付出代价。”
林清樾擦药的手微微一滞,转向门外。
“阿映……可曾想过日后要做什么?”
不曾料到林清樾有此一问,倚着门的梁映默了默。
日后放在他的身上,是个格外模糊的词。
“若你没有想过,那不妨现在可以想想。让某一个人付出一次代价容易,但不过是扬汤止沸。要釜底抽薪,你得让那些人在犯错之前,就因想到自己会付出的代价而放弃。”
林樾的声音不响,却如同敲击在梁映心头的悠远弦音,将他从本能的以眼还眼的愤恨中剥离开。
他与她只隔着一扇门扉。
但这扇门扉好像远没有想象之中那么触手可及。
“你……想好了?”
房内,不属于病弱之人的声音坚定传来。
“当然。我从很久之前,就想好了。”
自由。
她要自由,不只是身体。
还要光明正大行走在这世间,公平地行驶属于她的权利的自由。
……
又是一月月底学测放榜。
艳阳之下,瞿正阳凭着高大身形挤到了最前,最先一眼收尽所有人的等第。
“如何?”关道宁紧张地问。
“前三甲还是老样子。”瞿正阳瞥了眼神情相对放松的祝虞和林清樾,“祝虞、林清樾、孟庆年。道宁你是……第三十二名。”
“谢天谢地!比上次进步了八名!”
关道宁忙不迭双手合十作菩萨保佑状。
“衙内第三十八名,我是第二十一名……”瞿正阳说到这里,盯着就排在自己头上的名字,有些无奈。“第二十名,梁映。”
“兄弟,你倒是挤进青阳斋了!完全不管我死活呀。”
祝虞嫌弃地摇头,“这关梁映什么事儿,读书就是不进则退。你没看到人家这些时日是如何用功的?”
“废寝忘食。”瞿正阳当然知道,“那都快和你们青阳斋一个魔怔样了。我说林樾你也不管管,这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林清樾依言侧首打量着身边的梁映。
少年昳丽俊美的脸庞曾常见的阴戾不知不觉褪去,一言一行克己复礼,乍一看犹如世家骄矜的嫡子,透骨的华贵不可言语。
这是自上次那番话后,梁映便是开始如此。他学东西本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得极快,再加上刻苦勤奋,有了现在的成绩和模样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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