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现在知道了,”副官说,“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好吧,”我推醒了咲乐,“你能当面告诉她吗?为了引她的父亲上钩,你要杀死这个代表着希望的孩子。”
副官抬手对准了我的头部喝令我闭嘴,我残忍地笑了:“既然你说不出口,就让咲乐代表她的兄弟们来说吧。”
面容稚嫩的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副官:“我不想死。”
她鼓起勇气:“肆老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说小的时候看电影,故事发生在美国,南边和北边打仗。那段时间流行一种叫猩红热的病,电影里女孩的家人害怕她被传染,抢先把她送走了。她在马车上越想越害怕,怕寄养家庭的姑妈,也怕从来没有吻过一个男孩就病死了。我问肆老师如果是她会怎么办。”*
我说我一有机会就找了一个男孩狠狠亲了他两口。
“我不想连男孩都没吻过就死掉了,”咲乐含着眼泪说,“你一定要杀死我吗?在我已经说出我不想被杀死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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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咲乐推上楼,隔着对讲机的电流我知道纪德在听:“你呢,明知道自己的副官不情愿,你也要罔顾他说不的意愿,来成就自己的荣誉死亡吗?他的荣誉呢,你不在乎吗?迈出了这一步,他真的还有去往英灵殿的资格吗,什么样的军人会残杀孩子?”
“我的上校啊*,”我轻声道,“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我把楼道让开,二楼传来孩子活动的脚步声,落在蛀蚀的木地板上一目了然,一种属于幼童的轻巧分量,我面前的法国人终于崩溃了,跪在地上,连一步都无法踏出。
“虽然很抱歉,”中年男人用手掌捂着脸,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流下来,“可以撤退吗,少校?”
“……”
“撤退吧,我的副官,”纪德沉默地说,“顺便一提,我很抱歉对你做了这件事。你能转告那位多管闲事的女士吗,我们要离开横滨了,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好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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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店内的监控,我们看到灰色斗篷的人影消失,谷崎润一郎满头都是汗,解除了自己的异能,"我"和"咲乐"的幻象像淡绿色的细雪消失不见,但幻象全部以咲乐撤离前说过的话作为模板。少年虚弱地对我笑了一下:“晶子桑说了,你现在很有钱,委托金要加收25%。”
直到这一刻,我放松下来才察觉到全身的肌肉酸痛,我苦笑了一声:“钱花出去总比花不出去的好,能拜托你回收一下埋在房子周围的炸药吗?恐怕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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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黑的暗卫甚至跟我很熟了,做了一个鬼脸,恢复肃穆状:“boss发了很大的一通脾气,连他在慕尼黑买的花瓶都摔了,他工作蛮辛苦的,也不像先代那样残忍,你就不能少气他一点吗?”
我简直百口莫辩:“你凭什么冤枉我?”而他甚至懒得回答我。
只是当我走进办公厅,森先生一切有可能的暴怒迹象,只存在于地上一滩洛可可瓷器碎,我还以为他会风度尽失用来砸我呢。森鸥外低笑着十指交叉:
“为什么?”
“我输在了哪里,您不会吝啬告诉我吧?”
我原先以为的得意与如释重负,在这一刻只剩下浸润到骨头里的疲惫,我倒在森鸥外对面的沙发里:“名字。”
知道计划外的一个人的名字,对不同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对于森鸥外,这暗示他会杀死或利用对方;而对但凡保留一丝人性的军人而言,杀死对方将变得加倍困难。能够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我要杀死你的心智坚定者毕竟是少数。
当时那位副官但凡踏上一节楼梯,我都会在树林里按下炸药的红色引爆器。紧接着,我给玛丽姐的委托就不是杀死森鸥外了,而是杀死纪德。
“好吧,”森鸥外低低地笑,“您向我证明,mimic不仅是疯狗,而且是软弱的疯狗,他们以后的日子您以为就不是苟延残喘了吗?”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淡漠地拿起百利金钢笔交给森鸥外,“纪德才是他们的首领。要死也别死在我的眼皮底下。”
“话虽然是这样讲的,”森鸥外还在笑,“这个事件里,明明希望他们活下来的人只有您吧,连他们自己都不想。您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呢?”
他突然隔空攥住了我的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迫使我脚尖离开地面,我的喉咙传来被勒住的窒息感。森鸥外夺走了我身体一侧的配枪顶住我的下颌。柔软的皮肤贴紧钢铁,机油与冷硬金属的味道几乎作呕。这种距离下,子弹会直接掀翻我的头盖骨,绝无生还的可能。他笑着说:
“为什么要露出惊讶的表情,总不至于指望我输了还要维持风度吧?mimic目前还没有离开横滨的地界,我仍然可以命令人追上去绞杀他们。”
而我也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指:“在我说出[英雄应该死得其所]的时候,我从没有将森先生排除在外。”
“……”
慢慢地,我将皱得不成样子的领口从他的手上解脱出来:“咳咳,好吧,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能先给我倒杯水吗?”
……
“于是我问,既然如此,你杀死纪德和杀死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你给他设下圈套,利用了他的死,和曾经践踏过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讲完了我和另一个世界的森先生的故事,并且再一次让彭格列替汤姆背锅,我一口气喝完了玻璃壶里的水。
森鸥外没有说话,走到了落地窗边俯视夜色里的横滨。我没有催促:“我很清楚,体面是没有被逼到绝境的人才拥有的东西。而那个世界的森先生选择献祭织田作和纪德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是弱者,因为他在可行性上做得到。”
“而我做不到,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森先生对我笑了一下。
“因为你比他体面,”我坚定地踩一捧一,“我给过纪德重新选择的机会,现在是你做决定的时刻了,森先生。关于要不要派部下追过去歼灭和你有相似经历的人。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体面,也该是一个利益为导向的人,明白这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不是织田君?”
“不是织田作,”我说,“你说得对,他的确是我的雨滴项链,我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的沉没成本,我的骄傲根本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不只是我,两个世界的安吾和太宰,我们都承受不起这份代价。即便我们很清楚,真正的代价已经由那个死去的织田作和他的孩子付讫了。”
“……”
“这是我不体面,就会帮我体面的意思吗,”没有人去开灯,夜色里森鸥外的声音传来,“我很好奇,如果我坚持要让织田君和纪德像原计划一样同归于尽,你会怎么办?”
黑暗中多出狙击枪的红点。
“好吧,”我慢慢说,“我只能请太宰辛苦一下,登上港-黑首领的位置了。我知道中也不会善罢甘休,大不了我以后不来日本了。”
这样一来,异能课的安吾,侦探社的织田作,港-黑的太宰。权力的平衡游戏,我难道不会玩吗?
“人走茶凉,”我拉开绿色赛璐璐灯罩的台灯,再一次将钢笔递给森鸥外,“您想赌在您死后有多少人会替您这位先代报仇吗,当初您自己是怎么上位的难道忘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获取食品安全,呸,我是说异能开业许可证。虽然您整天把责任放在嘴上,真正驱动您的难道不是这份手握权力的快感吗?”
"权力对死人一文不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最终,他拉开抽屉将签好字的织田作的解聘书拿上来:“权力确实很有快感吧?”
“是的,”我道,“然而当肾上腺素消退,就只剩下后怕了。”
我握住了纸张的一头,这时,森先生冲着我斜后方的黑暗笑了一下:“已经追纪德回来了吗,织田君,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角落的高尔夫球杆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织田作单手持枪缓慢地走出来,脸上有一种压抑的平静,像即将来临的风暴:“本来是打算跟您辞职来的。是的,我都听到了。”
我:“……”
森鸥外,我看着他轻佻的笑容心想,你这个贱人。
第50章 日常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很快也很模糊,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刺激,例如死亡,例如大婆打小三(没有暗示任何男嘉宾的意思),就是会缺乏记忆点,意识到的时候就从指缝之间溜走了。
我之前申请了好几所大学,开始备考,准备文书,参加语言和学术水平测试,总不能一辈子都是高中学历吧,女高中生也不是这个当法的。横滨一时之间风平浪静,最大的新闻是两男子半夜在船上鬼鬼祟祟,被水警发现,结果是钓鱼佬,原本水警还在纠结要不要和恶势力同归于尽。
事态如果总体上平和,细节上的发展不尽如人意,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就像我本来要在[书]上稳操胜券地写,I am victor. 不战而屈人之兵,写进横滨地方志里,负责记录的异能课公务员都得写下:某年某月,某东方大国的神秘女子替他们省下了很多收尸的麻烦,今天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可是我没有写下去,反而有些意兴阑珊。原本以为的汤姆对我的心服口服,在这之后它却沉默了,听不见它聒噪的声音,我反而有些不习惯。
我的记忆宫殿除了频繁串门的六道骸,有天多出了不请自来的女宾一位。
她开口便是一句冷嘲热讽:“你真的很矫情,赢了森先生还不满足,要不要横滨市长也让给你当?”
说第二句前她打量我井井有条的记忆宫殿:“你家很漂亮,能搬出去让我住吗?”
我:“?”
哪里来的臭妹妹,我找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把她塞进去吃灰。关上门前她向我投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握着自己被扭痛的手腕:“你竟然敢关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就是天神来了也没有用,宫殿只能有一位主人。
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同时,我在一家深夜食堂兼职。还记得我第一次和晶子乱步吃饭,遇到的临时顶班的酒保吗,他其实是附近一家小餐馆的master。营业时间从晚上12点到早上6点。
Master最近入赘了,妻子是高级日料亭的当家,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精力不济,要分配给家庭和妻子的店。他贴出招聘告示,被我瞧见走进了他的店。一个星期有两天我负责开业,起初我有些踌躇,害怕做不出备受食客追捧的亚撒西味道。master把一本20年前畅销的家庭主妇食谱和一罐白味增放到我的面前,说你就放心大胆地经营吧,大不了倒闭了我就吃软饭。
Master的左眼有条刀疤,从眉毛上方直直劈到眼睑底下,破坏了整张脸的平和。疤痕淡化很多了,想来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修复不到这种程度,万幸的是眼球完好无损。
我忍不住地夸奖,说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强者。
在我的影响下这家狭小的食店多出了一些装潢,例如我在[酒水仅限三杯]的木牌边挂了一幅毛笔字:[弱者才早睡,谁是弱者谁早睡]
我顶班的两天里,能下单的只有我会做的家庭料理,除非客人能等我当场现学,法式蜗牛神户小龙虾一律别想了。
不许骂架,暗杀,摔碗,或者把鼻屎拌进讨厌的人的饭(因为是我用心做的饭菜)为此,我曾经被迫三次在门口张贴“太宰治与狗不得入内”的纸条,他和中也但凡遇见就吵得厉害,最终都因为太宰撒娇不了了之。
这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十一点我开始备餐,熟练地处理食材,擦拭桌椅。在我准备开张的阶段,太宰治无比捧场地就蹲在了门口,抚摸一只乖巧的橘猫。嘴上说着好乖哦咪咪,被它咬了一口,太宰收回手冷笑着改口:该死的畜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夜之横滨的支配者。
猫娇贵非常,甩着尾巴,懒得看他一眼
我问:“你今天晚上不是值班吗,福泽社长不会有意见?”
你没有看错,太宰治跳槽去了武装侦探社。
三个月前我弄到的武侦offer,织田作以他的签名伪造为由拒绝了。同一时间,太宰因为吃里扒外被森鸥外辞退。一开始他高兴得不行,说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入赘豪门当上门女婿了。时间一长他免不了觉得无聊,几番折腾下最终进了侦探社,并且通过了入社测试。
这小子如今连装束都变了,怎么回事,变装不是我这个官方指定唯一玛丽苏女主的特权吗(?)。
沙色的风衣,茶褐色清亮的眼睛,镶嵌宝石的波洛领结。
太宰一副有气无力的姿态:“请给我来一杯螺丝起子,一听蟹肉罐头。”
我说我没有调酒证,不小心毒死你我不负责哦。
太宰忸怩地说这才晚上11点呢,怎么就奖励他了。像这样让人脸红的话咱们回家说行不行?
我:“……?”
此人一杯酒一个猫罐头能自娱自乐一整晚,虽然每次点单的钱不多,但永不结账。要么拖到侦探社员来店里吃东西时,拜托对方看外套,他本人溜之大吉;要么怂恿我把账赖到前同事中也的头上,因此你能怪中也见他一次就打一次吗。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宁可作为我的业绩坏账的一部分。中也听说以后还是会忍气吞声给出近一倍的小费,不想让我吃亏。(所以太宰还是相当于赖账成功了)
有时候,尤其当他没喝酒也撒酒疯,敲着竹筷唱难听童歌的时候,我考虑过给他吃过期的蟹肉罐头,换来几天到一辈子不等的清静。皆因为人性未泯而放弃(其实是怕他吃了毒物后愈发疯狂地爱上我)。我只好在剁饺子馅儿的时候生闷气,把肉馅儿想象成太宰。
“诶呀,”他看着端上来的铁板猪肉玉米饺子说,“连饺子都吃上了,你和织田作还没和好吗?”
我和织田作三个月没说过话了。
那天,在首领办公厅他对森鸥外平静地说:“本来是来辞职的,现在还想再考虑一下。”分明就是和我唱反调不服从调剂(?)嘛。
这样一来也不失为一种三刻构想:港-黑的织田作,武侦的太宰治,异能科的安吾。
“我和织田作离婚,你跟谁?”我臭着脸问太宰。
他看起来比铁板上的饺子还急得冒烟:“不太好吧,我的定位不是小三吗?先说好,我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绝不接受这个家里有任何睡主卧的意大利男人,原产地在日本的也不行。”
过了一会儿,安吾和织田作推门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把承担聚会的场所从lupin转嫁一部分到了master的深夜食堂。
坂口安吾喜欢喝的那款加蛋黄的Golden Fizz操作过于复杂,我不会做,因此都是打发他一杯速溶咖啡。织田作想吃点喝点什么必须由人转达,我们之间是宁死不会说话的。例如这样:“太宰,你能把我签好名的账单转交给肆吗?”
太宰对我说:“肆,账单在这里。”
我说:“你确定是亲眼看见你的朋友签的吗,没有人伪造他的签名,也没有人骗他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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