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术师在彻底变形前看不见真人的存在。
他们以为自己是被一阵妖风刮到了落魄小屋内,与卿鸟这个不详之人对视片刻后,被神奇力量扭曲成为怪物。
以至于卿鸟坐在结界里,见了一双又一双带着仇恨、憎恶以及恐惧的眼眸。那是他们作为人类最后的诅咒。
“……”
真的是,相当恶趣味的一只特级咒灵。卿鸟扫了真人一眼。
“过于弱小的人类果然不行。”真人坐在桌子上,前后摆动双腿。“想要强大的咒术师做玩具呢。”
话音落下,真人再度转头看向卿鸟。
四目对视,卿鸟摆出蒙娜丽莎的端庄微笑。
“你不要过来。”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从各种角度来说,卿鸟都不想此刻和这只性格奇怪能力未知的特级咒灵对战。
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且真人只是一只邪恶咒灵。陌生男子的要求和警告被他抛之脑后。
满身缝合线如破布偶的咒灵靠近卿鸟。
结界的束缚是卿鸟无法离开,但旁人可以视若无睹的进出,像一个特殊效果的帐。真人的手轻而易举穿过结界……
指尖拂过卿鸟的手心,最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无为转变。”
想象中的变化迟迟没有出现。真人维持握住卿鸟手的姿势与她对视。
她用咒力护住了自己的灵魂。她能察觉到自己灵魂的存在。这是真人作为特级咒灵诞生一个月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
精神状态十分微妙的咒灵一把抱住卿鸟,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无为转变依然没有奏效。
“我果然喜欢你!”
卿鸟落到满是咒灵邪恶气息的怀抱中,轻叹一口气。
“这种程度的咒术师就能让你满足了吗?”陌生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果然还是个弱小的孩子。”
强大的咒力压迫感瞬间侵袭整个狭隘空间。卿鸟瞳孔骤缩一瞬。这只故意显示自己实力的咒灵,能力比她见过的任何咒灵都要强大。
“漏瑚~”
真人松开卿鸟奔向它的同伴。“花御呢?”
单眼插着树枝的咒灵晚一步走进房间里,身边跟着一只怯生生的咒胎。咒胎浑身赤红,身形有着明显海洋生物的特征,似乎还不会说话。
“这才是孩子吧。”真人戳戳坨艮的大脑门。
“噗~”陀艮向真人打招呼。
花御往卿鸟的方向瞥一眼,又迅速移开。
“陀艮啊。”漏瑚显然已经认识陀艮有一段时间了,至少比真人要久的多。“它只是喜欢这个形态而已。”
一、二、三、四,四只特级咒灵如人类间的朋友小聚那般在卿鸟眼前聊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造成这种违和画面的罪魁祸首最后一个踱步走进房间。
男人逆光走进来,面部模糊不清。但卿鸟可以看见他一身西装革履,一派社会精英人士的着装打扮。隐隐散发出的气息是陌生的,脑花这一次占领的躯体是她不认识的。
羂索走至四只咒灵身前,垂眸与结界中的卿鸟对视。
“哟,卿鸟小姐。”
……
卿鸟眉心微蹙。男人的气息是陌生的,但面容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关于眼前男人的信息,但一无所获。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羂索伸手与卿鸟打招呼,展现礼貌得体的笑容。
这个笑脸……更熟悉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感?
“哦,不对。你对这张脸应该是初次见面,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在不同平台上见过你很多次了。”羂索收回手,起身继续俯视卿鸟。“我叫……长尾俊介。”
羂索十分满意卿鸟露出的表情。惊诧、讶异与愤怒。
“这些天我让拓真君转告与你的情报,还满意吗?”
第40章
羂索这套组合拳或许能击溃普通人的心理防线, 使人失去判断力。但不是卿鸟。
千年诅咒无视他人性命的阴间作风一次又一次刺激她的情绪,微妙的产生了一定抗体,卿鸟在短暂激愤后迅速调整状态。
距离京都那具开颅尸体被发现并没有过去很久, 而被卿鸟告知过脑花存在的拓真也不会看不出父亲大人的变化……
稍作推断后就会发现,脑花占据长尾俊介身体的时间, 不会超过三天。
这三天, 卿鸟未收到任何来自长尾拓真的消息。所以她并没有被脑花的假消息干扰过。
卿鸟靠近羂索另有目的, 在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 不能有丝毫偏差。眼下单看战力分布她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更不能像上次那样失去片刻冷静。
当然, 冷静下来是心理层面的, 卿鸟的神情还维持着最初的震惊与恐惧。
“怎么会……”卿鸟向后瑟缩半步。“你抓我有什么目的?想要我的术式吗?”
羂索用长尾俊介的眼, 意味深长地看了卿鸟一眼。在五条悟的庇护下,卿鸟这个名字也算是总监会的黑名单常客了。高层人员提起她,总避免不了抨击她无法无天的性格,以及稀奇古怪的术式。
如今没有五条悟在身边, 自身又无法使用术式, 她的反应与行为就像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
结果到头来只是仗着同伴强大,狐假虎威的少女吗?
“确实曾经想要, 不过嘛,现在不是我要了。”他故意逗她。
卿鸟:?
什么意思,还有人和祂一样可以换身体辗转千年……
一个丑陋的垃圾桶脑袋闪过她的脑海。
原来如此。千年老妖怪们结盟了。
虽然她是故意露出破绽,将自己暴露于可“捉”范围。但好歹也让一只特级咒灵或者用冰的千年诅咒来抓她才显得有诚意。这样的结界转移……
是天元在高专地界标记了她。
眼前的少女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并没有听懂自己的画外音。卿鸟那颗神奇的脑袋,大概也就只能用来气气咒术高层的老人家了。羂索收起玩味的笑, 他斜睨了身后吵吵闹闹的咒灵们一眼。
单拎一只出来都足以毁灭一座城的他们,居然为了一个破旧花瓶吵起来——真人说那个土罐子的形状和漏瑚的脑袋一模一样。
“嗨、嗨——”羂索拍手吸引四大特级的注意力。“这里太挤了, 我们换个舒适点的环境继续玩耍吧。”
压力给到一言不发只会“噗~”的陀艮。红彤彤的咒灵眨巴几下圆圆的大眼睛,空气凝固几秒。
霎时间,破旧的房间被阳光、沙滩与蔚蓝大海覆盖。本该有范围与尽头的领域,此刻却是一望无际。
一、二、三……
特级咒灵却只剩下三只。
“花御呢?”真人踮脚眺望远方。
漏瑚与陀艮一起转头寻找。
“花御还有别的任务。”羂索笑道,他偏头与卿鸟对视一眼。“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了。”
“长尾俊介”的目光十分复杂,卿鸟从中读出第一层意思:祂早就知道花御被控制了。
发现间谍,但没有立刻处理掉——至少卿鸟认为脑花一定有办法祓除它并不被其他同伴发现。现在还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被夏油杰吸收的咒灵与驯化后的主从关系相似,要解除关系除非主人不在了……
“……”
结界里的卿鸟大脑飞速运转,一些零零散散不知所谓的信息此刻一丝一丝拼凑起来。
脑花或许曾经想要她的身体和术式,但最近改变了主意,祂接下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夏油杰。所以上次两面宿傩炸盘星教也并不是巧合。
心下有了初步判断,卿鸟抬眼瞪向羂索。
“起初花御说它会失败的原因,我的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不能使用术式这件事。但第一反应被诱导的可能性太大,于是我又多加思考了一会儿。直到进入长尾俊介的身/体,读取他关于你的信息,我才最后判定——你现在的确无法使用术式。”
“老派又傲慢的高层确实不会想到长尾氏会和你联手,不过幸好,我是一个实践且爱不断学习的人。作为盟友都不知道你无法使用术式这件事,那就证明那的确是真的。”
卿鸟露出被揭穿后的窘迫感。
“五条悟不会放过你的。”
羂索淡笑一下。“五条悟吗?他最近可能会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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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离开咒术高专,他没有明确目的地,唯一的线索是名古屋,哪怕是错误的也要去彻头彻尾翻找一遍。
马路上车流不息,正是早高峰的时间,到处都是匆匆上班上学的非术师。这是所有寻常日子里,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
骤然间,这座城市好似又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非术师们只感觉有一股风吹过,明明是六月里的天,那阵突如其来的风却有刺骨的凉意。
五条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咒术高专的方向。
一周前天元收起的结界,又重新回到城市中!
敏锐的六眼视野中,城市的咒力波动再度剧烈起来。结界增强的过程中引发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城市灾难,咒灵自各个角落再度猖獗起来,压抑过后的负面情绪滋生得到释放,咒灵滋生速度比一周前更甚。
好不容易平息宁静下来的世界,瞬间扭曲变形,变成诅咒与负面情绪的游乐场。
五条悟摘下绷带,强烈的咒力波动冲击着他的视觉与感官。已是跌入低谷的情绪,在这瞬间暴怒而起。
东京港区的某栋高档住宅内。
长尾拓真坐在沙发上偏头看向矮柜上的全家福。良久,他将滚烫泛红的眼埋入掌心。
长尾拓真与父亲之间有过一个不算约定的约定。不论工作多晚,无论总监会冗长乏味的会议有多久有长,都一定会回到家中与他和母亲共进晚餐,实在赶不及,至少不能错过第二天的早餐。
父子二人的对话就是这样简短没有深层含义的小片段。
但长尾父子两人自己心里明白,一旦这个约定被打破,就默认有一方出了事。
脑花可以读取原身体主人的记忆和能力,但恐怕心里层面的情感,和记忆里的画外音,他并不能读到或读透。
如今长尾俊介已经48个小时没有回家了。虽然有用手机保持与家里的通讯。
但男人明白,他的父亲大人,存活几率为0。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铃声。「窗」的联络员在电话那头慌张又紧急地说着城市的巨变。电视里也在不断播报今天发生的一桩又一桩离奇灾难事件。
活生生像是死神来了的剧组现场。
长尾拓真抹去眼角的泪,握紧手里的手机,与尚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母亲大人简单告别。
就像卿鸟说的,这病态的生存法则与生态链要从源头上彻底铲除,要将腐朽连根拔起,嫩绿的枝丫才有出头之日。在那之前,他们要避免离别与死亡,但绝不畏惧。
长尾氏可以从此在总监会的名单上销声匿迹,可父亲的死亡绝不会被遗忘。
清闲不到两天的「窗」又一次陷入慌乱中。与七天前各结界检测地无法探寻咒灵位置相比,现如今所有结界地都在接连不断报警,跳出一个又一个咒灵定位的画面,更加惨不忍睹。
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咒术师可以调配!
夜蛾正道被撤职,现如今再没有人可以联系到高专人员,不论是尚在高专就读的学生,还是毕业后以高专为起点的咒术师……统统都联系不到了。
“新宿A区新增咒灵!初步判断为一级!”
“千代田区C区-1监测点发生咒灵袭击案!两台非术师小轿车被挥至空中!”
“品川区车站——”
刺耳的警报声在嘈杂的监控室剧烈响起,连续不断!有经验的监控员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样的播报方式一定是出现了特级咒灵。
“北区出现重大爆炸!疑似特级咒灵轰炸城市!北区急需两名以上一级术师前往救援……”
辅助监督播报的声音与嘶吼救命毫无差异。
但他又戛然而止,安静片刻后,惊疑不定道:“……不……不是特级咒灵……是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是五条悟在轰炸城市。”
“五条悟没有布帐也没有在意周围人群与同伴!他在用术式无差别狂轰乱炸!”
两发「茈」在东京都北区划出一个“X”。术式所经之处,哪怕只是残秽波及范围内,寸草不生。所有生灵与咒灵皆在瞬间湮灭。
下一个,荒川区。
完全丧失耐心的五条悟只想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推进祓除咒灵的步伐与速度,然后去到薨星宫将天元拧成踩扁的易拉罐,挂在这城市的最高处。
白发男人敌我不分,不,或许在他这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中,本就没有绝对的朋友。他被簇拥,被敬畏,被期待,被束缚,被管制……
但没有平等的被当做同伴过。
这些他都可以一笑置之。没有关系,他有自己需要完成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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