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舞,我很讨厌那家伙,可是……就算你和他说明白也好,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对你不是件好事。”
“够了!晓依、佛瑞,你们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晓依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佛瑞阻止。
“别说了,她听不进去的,走吧。”佛瑞推着晓依,催促着她移动脚步,离开前,他丢了一句:“不见他,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她不会的。飘舞扯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从她发誓绝不后悔属于朔云的一秒起,这两个字就全由她的生命里消逝、没有了。
流转着毫无光芒的黑眸,拉起被子,飘舞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尽情地在自己的世界中哭泣着……???
“你干嘛不让我继续说下去?”被飘舞气,晓依觉得无妨,但被眼前的佛瑞气,她认为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飘舞的倔强脾气,你不是没见识过。”佛瑞频频摇首。“以她现在的状况,你跟她讲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你别试都不试,就先下定论,好不好?”
“根本不必试,我就知道结果了。”佛瑞一打开门,霎时无语。
朔云坐在一排长椅上,散乱的衣服和头发,在在证明了他由飘舞送进医院的那一天,就一直都没离开过。
“拜托你去帮我买杯咖啡。”佛瑞掏出几枚日币交给晓依。
晓依脸色不太和善地接过钱,边走边咕哝着:“每次他一要和朔云那家伙说话,就支开我,我是局外人吗?好歹我也是带她……”
随着晓依发着牢骚的走远,佛瑞无奈地摇头苦笑。
“她还是不肯让我进去?”朔云平淡如昔地低语道。
“失去了孩子,对她打击太大。”坐到朔云身旁,佛瑞挂着笑。“你呢?有没有发现,你是爱她或不爱他?”
“不爱!”朔云点了根烟夹在指间,任它燃着。“我是要她,而不是爱她,佛瑞,这两者是迥然不同的东西。”
“倔强不是好事,朔云,别把自己陷在死胡同里。”
“佛瑞,你想再跟我打一架吗?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回纽约。”
“你要现在的她怎么回纽约?”佛瑞不可置信的摇头。
“除了纽约,任何地方她都去不了。”朔云专制的道。
“朔云,你真的一点都不管她被伤得多重吗?”恼怒地起身,佛瑞悻悻然地怒瞪朔云。“我本想跟你好好谈她的事,我不懂,为什么你的态度总是能教我抓狂?”
“你太感情用事。”只要佛瑞一帮飘舞说话,朔云的脾气就会糟到极点,而心也会开始寒冽成了冰墙。
“比你没有感情好,朔云,你杀了她的孩子,又一再的逼她,你难道不能对她好一点吗?”最好的朋友,伤害着他最喜欢的女人,这要教佛瑞怎么做?
拆散他们,是他错;撮合他们,也是错!
“对待一个背叛者,不必太好。”朔云凝下了眼眸。
“你心底很清楚,飘舞不会,也不可能是背叛者。”佛瑞拎起朔云的领子,朝他大吼:“那孩子有一半是你的,飘舞为了他的死而耿耿于怀,你呢?”佛瑞怒气冲天道。
“那孩子,若是早让我知道我是他父亲,他还是会死。”的确,以往的朔云,确实不会让这孩子活下来,但时间改变了他,他不自觉的为孩子之死,有了一丝感触。
“你……”佛瑞为之气结,抓住朔云的手掌不住地抖着。
此时一摊黑水忽地朝朔云身上淋下。
转着空荡的纸杯子,晓依嗤之以鼻地道。“不好意思,我一时手滑,把咖啡全撒在你身上,请原谅。”
“易小姐,你是故意的?”揪着眉,朔云恨恨地盯着她。
“不,我要是故意的,泼在你身上的就不会是这杯冰咖啡。”晓依举高另一个冒烟的杯子。“而是这杯热咖啡了。”晓依买了咖啡后,躲在墙后偷听了一下他俩的对话,直到无法忍耐,她才会做出这种“粗鲁”的行为。这可不能给家族里的人知道,不然她又要成炮灰了。
“易晓依,你……”
“你闭嘴,听我说。”抬高拿咖啡的手,晓依胆大包天地将咖啡从他头上浇下。
“日本天气满冷的,我帮你热热身子。”
“你知道惹火我的后果吗?”
晓依仰高下颚。“怎样,打我呀!大不了被你打死。打死我,你也逃不了,黑须家的人不会放过你的,朔云大人。”“好了,易晓依,你不会真的想死吧。”佛瑞捂住晓依的嘴,看向满脸盛怒的朔云。“别欺负小女孩,朔云。”
“小女孩?偶嗯四蛇摸搅女孩,嗯结偶放开……嗯……”晓依不服地直嚷,就算嘴被捂住,她还是要表达自己的愤怒。
朔云沉着脸。“你最好把她的嘴封起来,否则,我有一天会宰了她。”
脱下外套擦拭头发,朔云似是特意针对晓依。“易晓依,你的胆子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大的。可是胆子大,代表不了什么。”
“朔云,你是什么意思?”佛瑞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为了报答易晓依送我的两杯咖啡,你和她最好紧紧守在飘舞身边,否则……小心她会不见,佛瑞。”带着满脸笑容,朔云消失在医院纯白的走廊转弯处,只留下佛瑞和晓依……晓夫眼见朔云走了,耐不住一股怒气,又发现佛瑞那只“欠缺教养”的手还在她嘴巴上,她索性张口咬下去——“啊……”一声惨叫,佛瑞抱着自己的手掌。“易晓依,你跟朔云无所谓,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痛死我了!”
漾出绝美的笑颜,晓依递出刚刚的两个纸杯。“没有啊,只是要告诉你,你要我去买的咖啡没了,就、这、样!”
“别惹麻烦,你都把咖啡泼到他身上了,该消气了。”
“消气?哈,天大笑话,我每次见到他那张脸虽然他长得极帅,比我拍过照的男棋特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我一记起他对飘舞的所作所为,我就一肚子气。”再这样气下去,晓依迟早会脑充血。
“那就别见他,多简单。”佛瑞不断地甩着红肿的手掌。
“别见?要是那么容易,我就不用烦了嘛!”晓依晃到垃圾桶前,奋力把纸杯往内丢。“你的手还痛不痛呀?”
“不痛?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用了多大力咬我呀?我的手没断,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娶到你的人真、幸、福。”
晓依皮笑肉不笑地搭上佛瑞的肩。“你放心,这里是医院,别说是手了,就算是命根子被剪掉,都能帮你接回来。”“不,不用客气,我自己去找医生就行了。”天啊,这样的小魔女,对于佛瑞这样的绅士来讲真是要命喔!
晓依迳自勾住佛瑞另一臂,甜甜地笑着。“别说我没人情味,你的手是我咬伤的,我陪你去看医生。”
晓依的笑,教佛瑞冷汗涔涔、毛骨悚然。他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期盼他能完整地活下来。
此时嘻闹的两人,又岂会知晓,朔云正在盘算某事呢?
当朔云察觉心的声音之际,饶飘舞已永远属于他……???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快得令人毫无感觉。
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射入屋,飘舞感受着温暖的光线,睁着无神的黑瞳,她又将容颜转到了窗子的方向。
护士亲切地替她调高病床,坐到她身旁梳着她的发。
“飘舞小姐,今天天气不错,你自醒来的那一天,就在病房里头没出去过,这样对身体不太好喔!”
“今天……还是冬天吗?”冬、会冻伤一个女人的心。
“嗯,不过冬天已经到了中旬,春天快来了。”护士轻柔地梳梳她的长发。“对了,日本的樱花很漂亮喔!可以说是日本的象征。”
“新年……这是第一次,我在日本过。”这也是第一次,她看不见任何人、事、物的新年!
“飘舞小姐,你怎么了?”见她若有所思,护士担忧地摸上飘舞的额首。“没有发烧呀!是不是睡得太少?”
“不,我在发呆而已,没事的。”飘舞浅笑着解释。
“是吗……昨夜有下雪,你大概不晓得吧。”
“嗯,下雪呀!听起来,好像很美。”飘舞黯然地低下头。
“是很美。对了,我来上班的时候,那些雪似乎都融光了,有些花在后园那儿都开了,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可是我的身子……”因为流产,飘舞流失了太多体力,近来,恢复了一些,却还无法自己下床走动。
梳好飘舞一头长发,护士为她结上一条缎带。“没关系的,我用轮椅推你呀!不然,你老是闷在房里也不好。”
想了一下,飘舞露出笑容,颔首道:“嗯,麻烦你了。”
去外面,势必会见到朔云!飘舞就是有此预感。
原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却害怕面对他,任凭心中思念吞蚀着她,她也狠心地忽略那难受的痛苦。再见他,未必是坏事,毕竟,要分手也得有句“再见”,更遑论她和朔云间,那条斩不断的牵绊……纵然爱他,她也要忘了这令她心伤的爱,并亲手结束它!???
坐在轮椅上,飘舞可以清楚地听到旁人开心的欢笑,以及孩童的嬉闹声、阳光的和煦,教她不自觉地微笑。
“飘舞小姐,你笑起来很漂亮呢,你以后要常保持笑容才行呢!”护士推着她来到一处树荫下。
对于护士发自内心的赞美,飘舞仅是以笑回应。
拉下卷起的袖子,护士体贴地为她盖好腿上的毛毯。
“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帮你拿件外套,好吗?”
飘舞抿唇沉思了下,手指紧紧地抓着毛毯,仍然温柔可人地微笑道:“嗯,麻烦你了。”
护士点点头,整理好飘舞稍乱的发梢,便安心离去。
朔云是放过她了吗?不,他怎么可能会……当她正沉溺于朔云身上时,她却不知,她终日难以面对的男人,已坐在她跟前伸手可及处。
看着飘舞深锁眉头的模样,朔云可以感到心中的怜惜无限涌出,那是为她,一个爱他至深的痴情女人。
一头超过腰部的长发,是她为爱他而蓄留至今的。
可是,美丽容颜却也因为爱他,失去了其中闪耀光芒的黑宝石,为他变得憔悴,她的一切,都是为他……天晓得,在他见到她身上插满管子,靠氧气罩维持呼吸的样子,他才赫然发现——他无法失去飘舞!
那感觉瞬间传遍他全身,也告诉了他,为何他会一再伤她,而她从纽约消失后,他那无来由的怒气因何而生。
朔云以指轻轻触上了她的肌肤,却令飘舞像只饱受惊吓的狗儿一般,抓着毛毯,恐惧地转着她那茫然的眼睛。
“是谁?是晓依?是佛瑞?还是……朔云……”
收回手,朔云用手覆上飘舞颤抖的拳头。“朔云!”
宛如受到了电击,飘舞抽回自己的手,笨拙地弄着轮椅,希望能离他远些,但似乎是徒劳无功。
“放开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飘舞无措地撇过脸。“你的世界在纽约,日本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里太多你讨厌的黄种人。”
“纽约才是你的最终归属。”松了手,朔云蹲到了飘舞身前。
闻言,“背叛者”三个字,又清晰地浮现飘舞脑海。
“不、我不要回纽约,我求你,放了我!”飘舞不后悔爱他,她后悔的是,为何她要爱得那么深。
“我不会放了你,告诉我,我放了你,有什么好处?”惯性的邪佞,又不由自主地藏于朔云的言语之中。
“我失去了所有,我的心在你身上,我的爱你弃之不顾,我的孩子……被你的绝情与残忍所杀,对于这样的我,你还期望我能如昔一样爱你吗?”
“为什么?你忘了自己的誓言,于此,你没有话要为自己辩解吗?”朔云只想知道,他真伤她那么重?
“说什么?我的话,你会听吗?”飘舞相信,他没变。若他不再邪恶,那他该留心到,她的手拚命地抖着。
“OK,那孩子呢?你为了他,居然试图挑战我的怒火?”
抬起泪水满溢的眼眶,那是种为人母的悲哀。“是的,我有那份勇气,那是孩子赐给我的。”飘舞哽咽地续道:“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分成两半,那么我的生命,是属于你和孩子的,你的那一半,在我决心离开时,已死去;当我以那孩子为支柱,你却又毁了他,我再没有力气了。”
“我真的伤你那么深……”朔云执着她的手。“对不起。”
飘舞激动地挥掉朔云的手,畏惧地推着轮椅,偏偏轮椅就是不动,而由于施力太大,轮椅应声倒地——飘舞在轮椅重重地倒到地上之际,依然挣扎着要撑起孱弱的身子。“求你,别再对我施展你的温柔!”
抓住她的双腕,朔云心疼地拥她入怀。“飘舞、飘舞!”
慢慢平静下心,飘舞咬着下唇。“你的温柔,会令我产生依赖的心,总教我忘记,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真令你这么害怕?”朔云语带失落地问。
飘舞睁大了眼,开始怀疑是否她在做梦。不是因朔云的话太过奇怪,而是,言词之中,竟含着一丝丝的心痛?一定是她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朔云是不会心痛的,他只会令别人为他心痛。
“够了,你别再问下去,那仅仅会使我更伤心罢了!”眼睛的失明,加深了飘舞的恐惧,无助地在空中挥掉他扶着她的手。“我不想见到你,你快走。”
“跟我回纽约。”朔云无法忍受,再一次失去她的日子。
“为什么你总是这般独裁?那个伤心地,你为何非得逼我回去?我付出的不够多吗?
不足以让我离开你吗?”
“够!但我不放手,你是我的。”朔云占有性地道。
“我不是你的,从我毅然离开纽约开始,当我成了你心中的背叛者,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奴。”飘舞环住自己腹部,泪水滴至手背。“我是个母亲,一个原本期待孩子的母亲。”
是朔云毁了她安稳的世界!
“你能再度拥有孩子的,何必挂念这一个……”
“你不懂!那孩子有着我一半的爱,他不是过眼云烟,他是真的存在于我的肚子里,他陪了我五个多月……”
“别想这个了,跟我回纽约去吧。”朔云抚上她的颊。
“不,既然不爱我,又为何要束缚着我?”
“你怎能如此肯定?”朔云拉过她的一只手,摊开她的掌……朔云在她粉嫩的掌心中写下迟来的心意,一笔一划,都教飘舞屏息以待,直至他写了最后一个字,她有了反应——“你骗我,这是假的,你是在骗我!”他怎能这样做?在她决心不再爱他的同时,他却告诉她……这要她如何接受?
“你为什么不信呢?”朔云倍受刺伤地蹙牢了浓眉。
“你之前伤我太多、太重,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恨……朔云,我该恨你的。”
一再刺伤她、间接害死她的孩子、出言污辱她……在对她做尽残忍的事后,他居然才跟她说……轻搂她入怀里,朔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无法相信,就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在爱情中,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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