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棚里,牵着线的风扇运作着,风是热的。
医疗棚外,喧杂的声音渐渐敛去。
下午并不上课,很多同学体测完已经离开。
校医收拾东西:“同学,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联系家长来接?”
许之夏感觉好多了,说不用。
她走出医疗棚,视线扫了一圈,回教室拿书包。
背着书包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她迎面撞上萧野。
这是初中部教学楼,所以许之夏有些惊讶。
萧野语气听上去很不满:“不是让你呆着别动?”
许之夏:“啊?”
突然,他抬手。
许之夏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瓶饮料抵在她额头上。
凉凉的。
第二十九章 拳头打在棉花上
天空湛蓝,骄阳似火。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路面。
昨晚下了雨,今天小道旁边河水湍急。
许之夏用手上冰镇过后的红牛冰了冰脸颊:“刚才你背我…”
她侧头:“你的伤口没事吧?”
萧野平静道:“已经好了。”
许之夏点点头:“谢谢。”
萧野瞧了眼许之夏:“不喜欢喝这个?”
许之夏这几天不能喝凉的,她也没好意思直接道出理由,小声嘀咕:“我想待会儿喝。”
两人无言往前走了段距离。
蝉鸣不绝于耳。
萧野突然驻步。
许之夏转头看他。
没等萧野开口,许之夏顺着萧野凌厉的视线看过去。
前方,职中的二流子,有三个。
萧野抬了下下巴:“你先走。”
许之夏睫毛煽动,饱满的唇瓣启启合合,为难模样。
知道她这是害怕,萧野:“让他们看见你和我走一起,以后可能会找你麻烦,你往前走,不用怕,我就在后面。”
许之夏还是第一次听萧野说这么长的话,像解释。
她乖顺的点头,抬步往前走。
趋近那群二流子的时候,她心底还是泛起害怕的涟漪。
她甚至想转头去确认萧野是不是跟在身后。
他该不会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自己掉头走了吧?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半秒,就被许之夏否定。
她握着的拉罐,罐身因为内外极大的温差布满水珠,浸入手心。
她相信。
萧野和黎娟不一样。
许之夏紧靠着小道另一侧,垂着头,看着自己一前一后摆动的脚尖。
经过那三个二流子时,她余光看见他们脚动了,朝她的方向。
她心一紧。
突然,身后一声。
“喂――”
是萧野的声音。
许之夏的心忽然就着地了,她没停步子,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身后。
陌生的男声:“这不是‘建中’的野哥吗?前段时间听说你住院了,哪里出问题了要住院啊?”
萧野语调慢,有种不经意的流氓气:“手拿开。”
“给我们瞧瞧啊,瞧瞧你废了没有!”
许之夏听见动手的声音。
她立马转身,看见萧野一脚把人踹到墙边。
黄毛痛苦地捂着肚子。
另外两人想扶黄毛。
萧野踩住黄毛肩膀,将他死死抵在墙角,弯腰凑近,戏笑口吻:“你想看哪里?求我啊!”
黄毛握着萧野脚踝,认怂:“不看了不看了。”
萧野这才慢悠悠收脚。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许之夏。
侧头看过去,眉毛立着,语气凶:“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
许之夏不禁后退半步。
萧野:“滚!”
许之夏缩着肩膀,转身就走。
一路,许之夏都没回头。
在她爬楼梯爬到三楼时,听见身后赶上来的脚步声。
许之夏趴着楼梯扶手朝下看。
是萧野。
他一步两台阶赶上来:“叫你走你回什么头?”
他语气,大多时候都是凶巴巴。
许之夏微微吸气:“我听见……”
“以为我挨揍了?”萧野打断软绵绵的语气,拧着眉,“你是能帮着揍两个,还是能帮我抗两下?”
自然都不可以。
许之夏没底气地咬唇。
萧野沉了口气:“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躲远点,就是帮忙,记住没?”
许之夏听话地点头:“记住了。”
他盯着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放慢脚步往上走,提醒:“平时别犯懒抄近道,知不知道?”
许之夏想解释。
那条路,她一共就走过三次。
第一次,是跟黎娟。
第二次,是来例假弄脏了裤子。
第三次,就是今天和他……
但她又觉得解释很多余,直接点头:“知道了。”
也是今天,许之夏后知后觉,萧野当初为什么要刻意撇清她是他妹妹那种无关紧要的谣言。
他这个人看上去全身是刺,但其实是柔软的。
很多事,都彰显这个事实。
周末,方晴买了一只老母鸡,打算给许之夏补气血。
方晴是听同事说,来例假肚子痛是因为气血不足,补补就好了。
傍晚,方晴在厨房炖汤,许之夏在房间画画。
突然房门被框框敲响。
听声音,来者不善。
方晴关掉燃气,走到防盗门后,通过猫眼看门外的人。
许之夏那边把笔放下,走出房间,好奇地盯着门口。
方晴打开门,迎面就是一巴掌,被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之夏跑过去挡在方晴面前,冲牛嫂喊:“你干什么?!”
牛嫂拎着许之夏衣领,跟拎小鸡似的,一把甩开。
她力气大,也是用了十分力。
许之夏直接撞到墙上,眼冒金星。
方晴还没到许之夏身边,被牛嫂一把抓住头发拉回去。
她像是疯了:“你到底跟警察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家大牛?!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个娼妇淫妇!!”
萧野在家听见声音,打开门就看见这么乱的场面。
他径直过去,一把将牛嫂拉开,还推了一把。
方晴头发凌乱地扑向许之夏,检查她:“夏夏,让妈妈看看!”
萧野挡住发疯的牛嫂,牛嫂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上手抓萧野。
警察从楼下上来,厉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
牛嫂看一眼警察,一屁股坐到地上,拍大腿:“冤枉啊!我们大牛是冤枉的啊!”
陆续有邻居打开门走到楼梯间,伸长脖子看热闹。
警察走到方晴跟前:“你们有没有事?”
方晴:“我女儿撞了一下。”
警察盯着始作俑者:“你别撒泼啊!撒泼要是有用,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信不信连你一起带走?!”
大牛儿子从楼下跑上来,拽牛嫂手臂,咬牙切齿:“还嫌不够丢人吗!”
牛嫂反复问:“我怎么丢人了?!我怎么丢人了?!!”
大牛儿子把人拽走:“回去!跟我回去!”
原来,大牛刚才被警察从家里带走了,因为方晴两个月前差点被侵犯的事。
为此,方晴还要去一趟警察局。
方晴担心许之夏:“夏夏,你要不要去医院?”
许之夏扶着额头,表示没事。
方晴交代了几句,跟警察离开。
方晴没回家,许之夏不安心。
她照方晴交代的守着火候炖鸡汤,鸡汤好了,她也没喝,趴在阳台看了好几次楼下,也打开门看了好几次楼梯。
第五次时,对门打开。
萧野穿着背心短裤,手上拎了一条毛巾,头发湿答答地淌水,问她:“你是不是怕?”
许之夏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我妈妈。”
说完,就要退回屋子。
“许之夏。”萧野叫。
许之夏握着门把手,抬头。
圆圆的眼睛很有光泽地看过去:“嗯?”
萧野指了下自己额头。
许之夏理解,敞开门:“你来。”
第三十章 全部结束
许之夏从卫生间拿出吹风机时,萧野正站在客厅,用那条毛巾胡乱地擦头发。
动作狂野,没有章法。
许之夏走过去,递上吹风机。
萧野动作一顿,看两眼吹风机,缓慢掀起眼皮。
他抬手,食指往许之夏额头戳了一下。
许之夏疼得缩脖子:“嘶~”
萧野:“痛?”
许之夏点头。
萧野:“痛你不擦药?”
许之夏眨了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
他不是要吹风机,他是提醒她额头上的伤。
她把吹风机放回卫生间,顺便照了下镜子,额头鼓起大拇指那么大一个包,亮蹭蹭的。
萧野也理解错了,还以为许之夏让自己进屋,是要让他帮她擦药。
他当时就觉得这要求不合理,她手又没事。
但也没拒绝。
毕竟小孩一个人在家。
现在,他打算离开。
许之夏站到饭厅旁边,拉了把椅子,要爬上去拿药箱。
萧野:“下来!”
她动作顿住。
他走过去,毛巾搭在肩膀上,伸长手臂轻松把药箱拿下来。
他坐下,伸脚勾了把椅子,支了支下巴,示意。
许之夏坐下。
到这里,许之夏都没有任何不自在。
一来是萧野曾经帮她贴过创可贴,她也帮萧野擦过药。
二来是她现在全身心地在担忧方晴。
当一股陌生的洗发水香味钻进鼻尖时,许之夏才发现自己和一个男生,离得那么近。
近到她可以看见他喉结凸起的形状,还有从脖颈处皮肤下透出来的红色抓痕。
她不禁屏住呼吸,往后仰拉开距离。
萧野手掌覆上许之夏后脑勺,摁了一下:“别动。”
他瞧她一眼,以为她是怕疼:“我不用劲。”
许之夏僵硬着,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于是看向地面。
他穿着拖鞋,双腿岔开,双腿之间,是她合拢的膝盖。
她有种被完全包裹的感觉。
她撑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小拳头。
很快,萧野就松手,转身收拾药水和棉签。
许之夏双脚后挪,缩到椅子下:“你要不要擦药?”
萧野看向许之夏。
许之夏指了一下萧野的脖子。
萧野仰起脖子随意地摸了一把:“不用!”
萧野想把药箱放回柜子,看一眼许之夏后,放到餐桌上。
他站起身,拿起毛巾往门口走,嘴上提醒:“门锁好,别一直开门。”
许之夏:“嗯。”
许之夏听话,没再开门张望,一直坐在沙发上等。
大概晚上十点多,方晴回家。
母女俩互相关心着。
方晴关心许之夏额头上的大包。
许之夏说擦了药已经没事了,她关心方晴在警察局的事。
那晚那个人是大牛,这是方晴从没想过的。
实则,方晴都没想过能把人抓出来,毕竟线索太少了。
还是人民警察厉害,通过仅有的线索不辞辛劳,抽丝剥茧,将人抓获。
首先,警察通过走访周围群众,并没有发现和方晴有类似遭遇的受害人。
由此推论,这可能是犯罪嫌疑人针对性犯案或者是首次犯案。
但根据方晴提供的线索,她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那条小道,再加上方晴说对方衣服面料特别,像是工服,警察有理由怀疑是认识方晴的人,偶遇后跟踪的激情犯案。
警察将方晴当晚下班途中仅有的几个监控视频查阅后,还真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再通过调查所有嫌疑人当晚的行动轨迹,合理排除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与方晴同住一栋楼的大牛身上。
许之夏知道大牛是那个想要伤害方晴的坏人后,心情复杂的垂下脑袋。
在许之夏的认知里,大牛是少有的对他们母女毫不吝啬的展现善意的人。
每次碰见,都会热情打招呼,并询问要不要帮忙。
许之夏还记得有一次在卤菜摊碰见大牛,大牛还给她塞了一个卤鸡爪。
可,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晴揉了揉许之夏的脑袋,打断她低落的情绪:“你是不是等我,还没吃饭呢?”
许之夏噜了噜嘴巴。
方晴就知道是这样。
方晴走进厨房,汤还温热着:“拿筷子,吃饭。”
两人坐上餐桌,方晴给许之夏盛汤:“多喝点,这是补气血的。”
许之夏‘嗯’了一声接过汤碗,拿起瓷勺,突然发愣。
方晴:“夏夏,你怎么了?”
许之夏舔了舔唇:“我在想,要不要叫…”
许之夏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指着门对面:“叫他过来喝汤。”
补气血嘛。
萧野前段时间不是流了那么多血吗?
许之夏又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突兀,指着自己额头:“刚才他还帮我擦药了。”
方晴可没忘刚才萧野一直挡着牛嫂的撒泼。她笑了一下,站起身:“你去叫,我添副碗筷。”
许之夏嘴角勾起,去叫萧野。
萧野没过去,说自己吃了晚饭,吃不下。
餐桌上摆放好的干净碗筷,白添了。
大牛的事证据确凿,没有反转的余地。
尽管这样,牛嫂依旧堵上门找麻烦,骂方晴是贱货。
她说话没有条理:“我们家大牛几十年都本本分分,怎么你一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一定是你勾引他!”
萧野只会在牛嫂要动手的时候上前阻止。
五月末,牛嫂跟儿子搬回娘家,房子租出去,这事彻底结束。
某天,萧野从汽修店回家碰见许之夏,好奇问出心里的疑团。
方晴为什么要容忍牛嫂多次上门挑衅。
许之夏:“因为她儿子,她儿子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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