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扫过去。
许之夏背着书包坐在石阶上,垂着脑袋吃饼干,萧野站在下一层石阶,把水拧开,递过去。
白馨翻了个白眼!
高手!
这真是高手!
许之夏没接萧野的水,萧野往后退了半步,懒散地靠在围栏上,仰头喝水。
白馨眯了眯眼睛。
对!
远离渣男!
第一百零四章 她还那么小
五点半左右,东方天空愈来愈红。
一阵风过,刚好吹散一大片云雾,沉睡一整夜的世界就此苏醒,驱退黑暗和寒冷。
阳光逐渐肆意,金灿灿地包裹整个山脉。
一座座金山,屹立云海之上。
耀眼,美丽,浪漫,神奇。
有人拿出手机记录,有人架起三脚架拍摄。
许之夏用自己的眼睛留下这些美好。
有好几次,她都心动地想去看他。
想留下他脸上洒满琉璃金的样子。
可,控制住了。
下山,四人没走来时的路,抄近道。
那是一条人走出来的山间下坡路。
白馨一开始还和许之夏一起走,后来渐渐因为路太陡,被范正阳牵走。
许之夏在后面自食其力,不知不觉落下距离。
一个约一米高的陔,下面是坡。
许之夏不敢跳,也不求助。
她扫了眼旁边,拽住树枝借力,企图滑下去。
萧野以下楼梯的姿势,一步跨下去,手臂环住许之夏大腿,把她抱下来。
山里的风凉丝丝的,一瞬间就可以敛干细汗。
许之夏双腿着地,甩头就往前走。
再次遇见一个很高的陔。
萧野抢先下去。
许之夏不想让萧野抱,支着手臂,想借个力。
萧野顺势架着许之夏胳肢窝,把她像小孩一样举抱下去。
这次,许之夏没再甩头就走。
她很乖地跟着他。
他伸手,她就抓住。
白馨和范正阳抵达柏油路,坐在一块石头上等二人。
两人从上面下来,手牵着手。
白馨瞪大双眼。
这还是没抗住,着他道了啊!
白馨气得很,双手拍打范正阳胳膊发气。
范正阳不痛不痒,纳闷:“我又惹到你了?”
白馨不讲理:“你的性别惹到我了!”
范正阳顿了一下:“Sorry!”
白馨扑哧一笑,又及时收住,微微嘟着嘴撇开脸。
范正阳作死地伸手去捏白馨的脸颊。
许之夏下来,白馨立马停止和范正阳打闹,她迎上去把许之夏牵走。
他们顺着柏油路往下,达到驻扎区。
简单洗漱后,收拾野营装备,下山。
萧野开车,所以范正阳自然反应就去拉后排车门。
白馨拍一下范正阳的手,吩咐:“你坐前面!”
她转头,笑:“之夏,我们坐后面。”
许之夏:“好。”
早上起得早,白馨很快就睡着了,歪头倒在许之夏肩膀上。
许之夏调整了一下位置,让白馨靠得更舒服一些。
下山后,四人找了个小饭馆吃饭,吃完饭,出发回北都。
回程,不管谁开车,都是白馨和许之夏坐后排。
白馨又睡着了。
许之夏刚收到林老师的信息,要求她提交一个中英文作品介绍。
她拿着手机,编写。
写了删,删了写。
好几分钟后,手机屏幕恢复空白。
萧野坐在副驾驶上,半转头:“不要玩手机,会晕车。”
许之夏点了点头,收起手机。
萧野:“睡会儿。”
许之夏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学校门口。
萧野和许之夏下车,白馨陪范正阳去还车。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萧野和许之夏站在路边。
许之夏垂着头不说话。
萧野问:“去吃饭?”
许之夏点头。
萧野又问:“吃什么?”
许之夏:“都可以。”
萧野强调:“这是你的学校。”
许之夏抿了抿唇,抬起脑袋环视一圈,抬手指着右边:“走那边。”
一家春饼店。
许之夏点了店家特色,红烧肉、酱肉丝和一些小菜。
薄薄的饼皮卷着肉和菜,别有风味。
许之夏吃了两个,饱了。
她从新卷了一个很漂亮的,递给萧野。
萧野吃了好几个许之夏卷的饼,出声:“你再吃一个。”
她吃太少了。
许之夏睫毛煽动一下,很乖地应:“好。”
吃完晚饭,萧野顺路办理入住,然后送许之夏回女生公寓。
萧野还有一些行李在许之夏的寝室,所以在公寓外面等她。
许之夏下来时,萧野身上有烟草味。
她把东西递给他。
萧野没有留恋:“回去早点睡。”
许之夏点头。
萧野:“我走了。”
许之夏又点头。
萧野盯着许之夏。
昨天很漂亮的卷发今天随意地扎在头顶,显得凌乱。小脸没一点气血,额前齐刘海撇成‘八’。
狼狈的像没人管的小孩。
萧野猛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许之夏鼻子一酸,眼眶刺疼,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迸发。
她抿着唇,下巴不住地抖动。
她抬眸,看着那个决然离开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许之夏不想这样。
不要这样。
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袖摆,脆弱地叫:“哥…”
萧野没回头。
许之夏吸了吸鼻子,近乎哀求:“我会很听你的话,也会对你很好,你可不可…可不可以试着喜欢……”
萧野倏地转身,抬手。
许之夏手里的衣料没了,她两只手还虚在空中,保持着捏着他袖摆的动作。
萧野依旧冷漠:“我明天回玉和了。”
许之夏眼皮一颤,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萧野给出残酷的选择:“你要是愿意,就继续做我妹妹。”
换而言之,要是不愿意……
许之夏不敢想,不敢想象没有萧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有一瞬间,她好像切身回到十五岁的那个兰家村。
孤独,无助,恐惧。
许之夏使劲摇头,转身,逃走。
萧野回到酒店,在窗边点了一只烟。
萧野刚把许之夏接回家的时候,时常不记得家里多了一个人。
她总是脸上堆着笑的出现,带着讨好,看他眼色。
她那时很怕他,他能看出来,可她又只能依靠他。
他是她没有选择的选择。
他还记得她的手被烫伤,伤口发炎化脓也不敢说,就怕被嫌麻烦,会被扔下。
于是,他承诺她,不会扔下她。
萧野说话算话。
然后,她叫他,哥。
她把家里变得明亮温馨。
她把他的家,变成他们的家。
两个没有家的人,有了一个家。
许之夏15岁生日那天,萧野的腿折了。
她不知道详细,到医院后崩溃大哭。
他忘不了那天。
因为那是他人生里,第一个为他掉眼泪的人,还哭得那么惨。
他也有人在乎了。
他出院后。
家,具象化了。
他们成为真正的亲人。
她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他回家总感觉空荡和疲惫。
他学会一个词,思念。
她上大学的第二个学期,不常和他联系。
他又学会一个词,惦念。
那个夏天,他亲自去学校,把惦念的人逮回家。
也是那个夏天的意外,他的心,被她填满。
但他不会欺负她。
他太脏了,舍不得沾染她。
他自知,自己只是她漫长旅程中的一段,她要去的地方,他到不了。
而在这段旅途中,他像个小偷,窃取她的撒娇和亲昵,调配出来的甜蜜。
并可耻的希望,这段旅途能长一些。
可那天他送她回公寓后,碰见她的同学。他看见她画室里的画,猜到她的心思。
他不能再做小偷了。
她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还那么小,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爱。
她对他的情,不过是绝对环境中的产物。
她还那么小,所以不明白。
就像羊角山那晚。
她说。
――你不会让我摔倒的。
她还说。
――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然后我把钱全部给你。
她太单纯了。
完全地信任他,依赖他。
觉得欠他,就要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偿还他。
可他对她,只说爱情太狭隘。
他要担负的,是她的人生。
他已经摔倒了,爬不起来了。
他,绝不会让她摔倒。
萧野掐掉烟,拿出手机。
萧野:【别哭了,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
第一百零五章 快叫爸爸
萧野说,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
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依旧给她转钱,关心她的状况和生活。
萧野:【在干什么?】
或者。
萧野:【吃饭没?】
或者。
萧野:【北都降温没?】
许之夏跟队去小山村写生那会儿,萧野每天都让她报备行程。
许之夏比固定程序的机器人,还乖顺。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
他让她报备,她就报备。
他们在这段关系里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已然暗涛汹涌,经不住一点波澜,随时破裂。
萧野生日时,许之夏还在小山村。
她犹豫了好几天,最终在犹豫里蹉过萧野的生日,没有任何表示。
十一月底,许之夏跟队离开小山村,坐了半天汽车,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
抵达北都时,已经下午三点多。
出火车站后,一行人上大巴车,回学校。
许之夏找到空位坐下,拿出手机发信息:【哥,我到北都了,现在回学校。】
发完信息,许之夏眯着眼睛补觉。
大巴车在学校大门口停下,同学们依次下车,拿行李。
领队老师张望着,叫一声:“许之夏?”
许之夏刚拿到行李,听见叫声赶紧举手:“这儿!”
领队老师招手:“你过来一下。”
许之夏把行李箱推到路边,画袋靠着:“雨萱,帮我看一下,谢谢。”
韩雨萱比了个‘OK’的手势。
许之夏跑过去。
领队老师:“你现在直接去趟教委办公室。”
许之夏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领队老师摇头:“我也不清楚,说是你家人来了,在教委办公室等你。”
啊?
萧野,来北都了?
领队老师:“快去吧!”
许之夏神游片刻‘嗯’了一声,转身往教委办公室跑,跑了几步又倒转回去:“雨萱,馨馨,我有点事儿,你们能帮我把东西拿回寝室吗?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两人表示没问题。
许之夏没直接去见萧野,先去厕所整理一下自己。
昨晚收拾东西太累了,也没洗头,现在,她用皮筋扎一个马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教委办公室门外。
许之夏呼了一口气,礼貌敲门。
一门之隔,能听见急切抵近的脚步声,随之,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相斯文儒雅。
许之夏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她推断是某个见过的老师。
她微微弯腰打招呼:“老师好。”
“夏夏!”一道女声插入。
梦魇里的声音。
许之夏瞳孔一震,背脊发寒,不敢置信地、僵硬地看过去。
女人黑皮鞋,黑裤子,红色亮皮羽绒服,方圆脸,齐肩发。
看清楚后,许之夏手指发抖。
她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
舅妈跑向许之夏,亲切又爱怜地打量她,忽地一把抱住,悲痛:“夏夏!夏夏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夏夏!”
对于舅妈,许之夏是生理性的害怕。
她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胃里翻滚,想呕。
“夏夏,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男人跑过来。
是许之夏的舅舅。
舅舅握着许之夏的肩膀,疼惜:“夏夏,是舅舅没用,都怪舅舅……”
许之夏空洞的眼神寻回焦距,一把推开面前虚情假意的二人:“我不认识你们。”
舅妈:“你怎么不认识我们呢?我是你舅妈啊,你看看你舅舅,你的亲舅舅!”
舅妈拽一把舅舅。
舅舅上前:“夏夏,我是舅舅啊!”
许之夏往后退,错开视线,摇头否认:“我不认识你们。”
舅妈跟舅舅对视一眼,舅妈目的性很强地往门口走:“夏夏你看,我们带谁来了?”
许之夏根本不看。
舅妈语气亲切:“夏夏,是你爸爸,你爸爸来找你了!”
爸爸?
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称呼。
许之夏眼睫连续扑闪,仓皇看过去。
正是刚才开门的男人。
男人看着许之夏,眼含热泪,颤抖着手轻拍胸口,哑声:“夏、夏夏,我是…爸爸。”
爸爸?
许之夏眼睛虚了虚。
摇头。
不可能!
男人往前一步:“夏夏,我是爸爸!”
许之夏防备地往后退:“不可能!我爸爸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许之夏不想呆在这里听他们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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