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寻点头:“不是。”
宁十安放心下来,又怒道:“非得这样才肯说嘛。”
沐寻却道:“我看见宁姑娘的关心了。”
宁十安嘟囔:“我什么时候关……”
“方才宁姑娘转身离开,我尚未来得及伤心,宁姑娘便回来了,是担心我难过吧?”
宁十安脸一红:“没有!”
青年俯身在她耳边,温声:“宁姑娘担心我一天了,对么?”
声音温柔,穿过耳朵落在心口,叫宁十安莫名发热,她别扭道:“我才没有!”
青年望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欢喜笑意。
太乖了,宁十安软下来:“那你现在开心了么?”
青年温顺点头。
宁十安便道:“那我让你更开心。”
青年尚未反应过来,姑娘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青年霎时僵在原地。
万籁俱寂,只余狂跳的心脏。
无法抑制,无休无止。
第42章
宁十安不过略略亲了一口,沐寻便又满眼都是光了,说这家伙好骗吧,还挺敏锐,说不好骗吧,略略亲一口就轻松拿下,真是个聪明的笨蛋……
不过有一点儿倒是奇怪,以沐寻对自己的飞速增长的好感度,早就应该到顶了才对,可进度条却停滞不前。
得涨到顶才能死遁,如今显然欠缺,可这欠缺究竟来自哪里?
彼时黄昏,暮色四散,祭礼仍在继续,沿街的桔梗花被风卷起,纷纷扬扬。
宁十安打量身侧的沐寻,青年察觉,便回首来望她,那双眼睛微微发亮,唇角紧跟着上扬。
他喜欢她,毋庸置疑,喜欢到只是瞧一眼便欢喜不禁。
她略略一瞧,他便来牵她的手,握在掌心,又雀跃。
这么喜欢了,怎么进度条不满?哪里不对呢?
宁十安思虑间,两人已到城主府前,弟子们捧着祭祀用品忙碌的进出,无人有闲暇注意外人。
宁十安问道:“你确定初酒在城主府?”
沐寻点头:“有人在庇护他,所以他有恃无恐,这次定不能让他逃脱。”
初酒身上的确古怪,修为不高却次次逃脱,从前不在意他,如今不能再掉以轻心。
两人等到夜色降临才摸进城主府中,沐寻带着宁十安,小心散开神识,一寸一寸摸索,可没找多久,院中忽而嘈杂起来,一队侍从匆匆跑过,沿途大喊:“抓住他。”
宁十安眨眼间便见一道黑影从身侧掠过,飞快奔向远处。
阿玉急忙跑来,抓住队长问道:“什么情况?”
“陈蕴那小子跑了。”队长气急败坏,“我去地牢给他送饭,他佯装昏迷,趁我接近偷袭我,逃出来了。”
阿玉听完眉心紧锁,立刻道:“你们快追,我去叫师兄们。”
众人汇聚又散开,满府搜寻那个叫陈蕴的小贼,这导致宁十安与沐寻行动也受到限制,只得暂且在阴影中躲避。
地牢里逃出来的?不知有什么恩怨,宁十安正思量,那黑影却又在追捕中调转回来,撞到了两人身前,只是并未察觉两人存在,小心的躲在两人身前的廊柱后。
宁十安看了个真切,是个削瘦的少年,背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灰扑扑的衣衫沾满尘土,身上并无伤口,想来尚未吃什么苦。
阿玉带着搜查的人很快到了近前,他嗅了嗅,忽而道:“有奇怪的气息,四下找找。”
弟子们散开,执剑地毯式搜索,眼看就要看少年面前,少年身子一僵,悄悄将破剑握在手上。
眼看祝府弟子就要搜到廊柱后,少年猫起身子起势,肩膀忽而搭上一只手,他吓得一激灵,整个人都跳起来,控制不出就要惊呼,嘴巴蓦然被捂住,将那惊恐的声音堵在口中。
阿玉正提剑找到廊柱后,发觉后面空无一人,他嘀咕道:“明明有古怪,怎么没人,算了,大家去旁处找吧。”
·
而此刻的祝府外围僻静巷弄中,正有三人藏身。
巷弄内堆放杂物,漆黑狭窄,无人在意,宁十安看向扶着膝盖喘息的少年,问:“你是陈蕴?”
少年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狠戾,像个愤怒的小狼崽,对面的姑娘看上前很亲切,还有一人藏身于阴影处,瞧不清脸,到底两人救了他,他虽警惕,语气还是轻了些:“你们是谁?”
“路过。”宁十安丢给他一块儿手帕,又问,“你怎会被关在祝府地牢里?”
小孩儿默了默没有回答,只道:“多谢两位相救,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宁十安不放心:“小孩儿,你没做什么坏事吧?祝长生怎会将你关在地牢?”
“我只是偷了他的龟甲罗盘而已,用完就还给他。”小孩儿倔强,“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上去完好无损,想来祝长生并未用刑,只是困住这小孩儿而已。
“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陈蕴直起身,想想觉得不妥,又回头冲两人鞠了一躬,“下次相见,我再报答。”
少年起身的刹那,云层恰好移开,月光洒落,他便看见了姑娘身后年轻男人的面容,他瞳孔一缩,稍一停顿,面孔因为愤怒霎时扭曲,猛然拔出长剑朝男人刺去。
宁十安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那迅疾的剑光落在沐寻眼中,不过缓慢无力,他轻易动作便避向一旁。
陈蕴一击击空,嘶吼一声,咬牙再刺,沐寻挥手,他那破剑便脱手而出,连他本人亦摔向一旁,少年跌跌撞撞爬起,咬牙就要再上,宁十安过去摁住他。
“你怎么回事?”
陈蕴愤恨的看着沐寻,怒声道:“我要杀了你。”
沐寻平静的望着他,情绪并无波动:“我同你有何渊源?”
陈蕴闻言气笑了:“你竟忘了?你凭什么忘?”
宁十安打圆场:“有话好好说么。”
陈蕴死死瞪着沐寻,双眼通红:“没法好好说,我要杀了他。”
宁十安摊手:“你这不是杀不了么?不好好说还能怎么办?”
陈蕴被她说的一哽,更气了,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恼怒道:“是我废物,那你敢不敢同我去引凤村?”
引凤村又是个什么地方?宁十安疑惑的看向沐寻,后者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这莫名冒出来的青年看样子认识沐寻,会不会像前些时候的岁岁一样,有什么过往?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初酒吧……
沉默片刻的青年却道:“好,随你去。”
宁十安一怔:“那初酒呢?”
“先放放。”沐寻看着陈蕴痛哭流涕的脸,神情隐在阴影里,“先弄清楚他怎么回事。”
·
引凤村距离银缎城并不远,兽车不过两日距离,陈蕴坐在车厢最边沿,时不时用愤恨的神情盯着沐寻。
沐寻便问:“何事?”
他又移开视线,咬唇不语,再看眼圈便红了。
宁十安默默想,真像岁岁啊,该不会又是人家把沐寻当挚友,这家伙又辜负人家了吧?
那小孩儿默默擦眼泪,宁十安便也看向沐寻,揶揄:“没有一丝儿记忆么?”
宁姑娘问了,自然没有敷衍的道理,青年认真翻遍记忆,这才回道:“没有。”
陈蕴闻言双眸喷火,杀人一般。
宁十安忙安抚:“别生气,会想起来的。”
陈蕴便背过去,对着车厢外抹眼泪。
一路便在这不算和谐的气氛中渡过,于第三日天黑之时抵达了引凤村。
引凤村不大,地处深谷,出入不甚方便,彼时落日,不少村民劳作完正往村里走,忽而瞧见兽车,纷纷驻足眺望。
陈蕴跳下车,众人便大声喊道:“小蕴回来了,这么久不见,我们都担心死了。”
陈蕴面色复杂的朝众人打完招呼,便叫宁十安与沐寻下车,沐寻刚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便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同陈蕴一样,绝算不上友好。
沐寻拧眉:“诸位识得我?”
众人听他说这话,错愕茫然的看向陈蕴,陈蕴气道:“他不记得了。”
有人激动挥拳:“你凭什么不记得?”
陈蕴拦住群情激昂的众人,低声道:“我把他带回来,先休息,明日再说。”
一位瘦高的小姑娘愤然道:“我不想同他住在一个地方。”
陈蕴神色暗了暗,低声道:“宁儿你放心,我会看住他。”
众人围住宁十安与沐寻不肯散,陈蕴便又劝了劝,才让他们让开,陈蕴便带着宁十安与沐寻往村落深处走。
路上碰见的村民并不多,但每一个见到沐寻都驻足凝视,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叫人不安。
宁十安一一看过,悄悄问沐寻:“阿寻,你不觉得奇怪么?”
“怎么了?”
“这个村子里,没有大人,全是和陈蕴一样的小孩儿。”
两人一路穿过村子,走到最深处的住处,也没有看到一个大人,全是如同陈蕴一般十六七的小孩儿,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
沐寻亦觉得疑惑:“的确如此。”
陈蕴停下,指着前方的院落,冷声道:“这是我家,你们就住在这里,别想着逃走。”
这小孩儿修为比沐寻差远了,村里那几个看上去也没什么威胁性,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限制住沐寻?
宁十安便道:“我们就算真的走,你又有什么办法?”
陈蕴涨红了脸:“我有我的办法,我劝你们懂事。”
院落收拾的很干净,摆放着许多小物件,沐寻淡淡扫过,同他道:“不想起来之前是不会走的。”
陈蕴听见这话,眼圈又是一红,他狠狠擦了一下,大声道:“你最好是。”
·
夜色渐深,村落暗了下来。
沐寻带着宁十安轻易便避开陈蕴,出了院子往村落去,来都来了,总要找找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宁十安踩着青石路同沐寻四处探查,忽而被冒出的一簇鬼火吓了一跳,那鬼火飘飘荡荡的浮在不远处,紧跟着又浮现出好几簇。
宁十安手一抖:“那是什么。”
沐寻牵住她的手,温声:“莫怕,是人。”
宁十安:……
是人就更古怪了好么?宁十安满脸无奈,走近果然瞧见正是傍晚时见过的那些村民,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孩儿,举着蜡烛站在自家门前望他们,也不说话也不上前,死死盯着,格外渗人。
沐寻不受影响,牵着宁十安的手越过烛火,往前去,宁十安回头,便见那些小孩儿举着蜡烛,视线齐齐调转过来,仍旧盯着两人。
委实古怪……
宁十安收回视线,沐寻已在前方的废墟停下,这是一片倒塌的建筑,像是一个被摧毁的村落,如今荒草丛生,只能隐约看出从前的轮廓。
宁十安四下走动,抬手拂过发黑的砖石,忽而道:“阿寻,这里好像被火烧过。”
第43章
“起火的村落?”沐寻琢磨宁十安的话,视线在四周来回逡巡。
这是一片火灼后的废墟,视线远眺,绵延数里,不难推测,这里曾有一座村落坠于火海。
沐寻盯着焦黑倒塌的横梁,思量片刻后摇头:“不记得。”
宁十安捡起树枝在灰烬中翻找,忽而翻出一块石碑,表面被烧的漆黑,她抬手拂过,见石碑上刻着【引凤】二字。
“被烧掉的是引凤村?”宁十安示意沐寻来看,“难道大人都丧生火海,只有这群小孩儿活下来了?”
沐寻淡淡扫过,神情如常:“兴许如此。”
“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那群小孩儿为何恨你?”
“不知。”
“不知?你凭什么不知?”陈蕴突兀出现,提着烛灯由远及近,恼怒质问,“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沐寻一身黑衣立在焦黑废墟中,丝毫不为所动,苍白的脸上冷漠平静。
这反应自然激怒陈蕴,他快步冲到沐寻身前,咬牙道:“你难道要用忘了来逃避罪责么?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沐寻不适应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伸手将小孩儿推远了些,情绪稳定的近乎残忍:“倘若真是我做的,那一定有合理的缘由。”
陈蕴双目通红,死死捏住自己的拳头:“合理的缘由?什么合理的缘由能让你屠戮全村?什么合理的缘由能让你将引凤村付之一炬?”
青年垂首立着,漆黑的眼睛半敛,月色朦胧,神情模糊。
陈蕴吼道:“你说啊!”
青年淡声:“忘了,但我若是做了,那便是正确的。”
陈蕴一拳挥过来,随后结结实实砸在了沐寻脸上。
·
“你怎么不躲?”宁十安伸手擦掉青年唇边的血,她方才没放在心上,以为陈蕴伤不到沐寻,但他竟然没躲,连护体灵气都没开,陈蕴铆足劲儿,一拳甚至将他打退几步。
“要不是我将他劝走,你还得挨几拳。”宁十安看向陈蕴消失的方向,方才少年也没料到自己能打中,结实的一拳下去,整个人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比沐寻还要生气,扬起拳头便要再打,还是她将他劝走。
沐寻不说话,低头看着姑娘染血的手指,默默伸手擦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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