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飞虫飞快的被他解决,村长伯伯和婶婶叔叔们将他包围,急切的问他应对之法。
阿寻哥哥说:“你们等不到修真联盟救援,这是子母蛊,子蛊寄生在你们体内,吸食你们的血肉成长,成熟后便会转化为母蛊,母蛊生数以万计的子蛊,子蛊成熟后又会转化为母蛊,母蛊再生子蛊,周而复始,疯狂繁衍。”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会死么?”
“李大夫在研制解药了,我们只要再等等……”
阿寻哥哥又说:“这结界护不了多久,待你们身体里数以万计的子蛊成熟,就会冲破结界,届时孩子们,乃至周边的城池都无法幸免于难,甚至可能波及更广。”
村长伯伯的声音发颤:“那……要怎么办?”
“子蛊成熟需要一定时间,现在你们身体里的子蛊正在吸食血肉成长,只要在成熟之前遏制,便不会转化为母蛊。”
少年默了默,声音稳定的传来: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一把火烧了。”】
手中的布老虎蓦然一阵刺痛,宁十安清醒过来,视野里重新出现了陈蕴的小院。
沐寻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陈蕴也投来担忧的目光。
宁十安已经通过菱儿了解了始末,但现在不能说,得寻个时机慢慢说才能将伤害降低,于是她摇摇头:“我没事儿,也没感受到什么,我有些不舒服,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离开,沐寻要跟,她摆手:“阿寻在这里等我。”
沐寻虽然不情愿,但没有坚持。
·
宁十安沿着村里的青石砖路一路来到郊外的废墟,这里曾是引凤村,后来被烧得一干二净。
事情已经很明朗,十多年前,沐寻为了保护这些小孩儿杀了村民,因为身体中的子母蛊所以放火烧村。
救了人,又杀了人家父母,真是叫人痛苦的纠葛。
宁十安无意识的沿着焦黑的废墟前进,废墟中早已开出繁盛的杂草与鲜花,荒芜与繁盛并行。
她不知不觉停在一栋坍塌的房子前,这里的格局同陈蕴家里的很像,她踩着碎石走进去,拨开挡路的树枝与断木,来到院中,墙壁上歪歪扭扭刻着稚嫩的比划,被炭火烧灼后长久的保留下来。
手中的布老虎发出寒意,宁十安便确定这是菱儿的住处。
坍塌的灶台,烧焦断裂的横梁,宁十安在一堆杂物中走来走去,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出了院落,站在毁损的门前,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房屋,深处有一片空地,空地前方坐落着一座祠堂。
宁十安打算往祠堂去,刚走过陈蕴家门口,视线略一摇晃,眼前黑色的废墟忽而重新染上了色彩。
坍塌死寂的房屋恢复了往日神采,死去的村落在记忆中重新复苏。
【耳边传来嬉笑与闲聊之声,远处祠堂隐隐钟鸣,飞鸟哗啦一声划破长空。
她抬头看向天空,直勾勾的盯着飞鸟,头跟着飞鸟的轨迹一起转动,直到那群飞鸟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重新低下头,再度摆弄掌心里的泥巴。
有人叹息:“小菱儿可怎么办,傻乎乎的,也不会说话。”
她听不懂,只闷头玩泥巴,她要捏一个刚才的飞鸟,只是泥巴在她手中不听话,捏来捏去脏兮兮一坨,还弄脏了脸和裙子。
“小菱儿快别弄了,你爹娘回来,瞧见你这模样要揍你了。”那人上前来拽她,没注意那坨泥巴,一不小心踩了上去,她瞬间炸毛了,像头发怒的小兽咬了他一口。
那人“哎哟”一声松开她,又气又无奈:“小家伙脾气真拧,我就不该管。”
她旁若无人的蹲下玩泥巴,玩得鞋子、裙子甚至脸上、头发上都是泥巴水。
少年从远处逆着光走来,他爹娘早就不在,某一年流落到村落,修葺了废弃的空屋,住下后便没再离开,他不爱与人说话,独来独往。
她记得他叫阿寻。
她抬起头看他,他便也转过视线与他相对,两人冷冰冰的,都不带感情。
夕阳西下,这画面丝毫不温馨。
她正打算收回视线,他忽而开口,语气冷漠平淡:“你要被打了。”
无聊,她又低头摆弄自己的玩具,不再搭理他。
那天夜里,她不出意外被打了,天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娘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了,但她改不了,她控制不了自己。
“你就不能像哥哥一样学些字么?非要去玩泥巴?”
她学不懂,她根本看不懂那些鬼画符,她有时候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怜爹娘还总以为能教会她,娘在说教,她又开始神游,想起那些划过天空的飞鸟。
第二天,哥哥去夫子那学文,爹娘去田里劳作,她便又到了门前的水坑边,她要捏一个飞鸟。
她正要将手指伸进水坑,忽而有人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起。
她抬头,是阿寻,少年略有些颓丧,神情亦冷漠,他将一只白乎乎的东西塞给她,声音冷而淡:“玩这个,不会被打。”
是一只布老虎,她捏了捏,软绵绵的,好像是比泥巴好玩一些,他一只手便能抓过来的布老虎被她抱了个满怀,她不会说谢,也不懂谢,她看了他一眼,抱着布老虎便走,他也无所谓,懒洋洋的站在原地。
她很喜欢那只布老虎,睡觉要带着,吃饭要带着,去哪里都要带着,布老虎的布料因为多次刷洗变得稀疏松弛,颜色也渐渐暗沉,但她不在意,日日都抱在怀中。
爹娘出门,哥哥也学文的日子,她便一个人抱着布老虎坐在门口,她经常能看到对面的阿寻,他不爱说话,也不喜与人亲近。
隔壁婶婶做了好吃的,烤红薯、烤花生、油炸果子,拿给两人吃,两人都冷冰冰的,接过也不说一声谢,婶婶不在意,笑眯眯便走了,下次还来送。
阿寻同她一样不懂事,她听到有人这样说。
·
雨水哗啦啦下,今日是一个雨夜,她抱着布老虎走出家门,雨水将她淋个湿透,她没什么感觉,漫无目的的走,途经隔壁婶婶家,听见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抬头便见上面伏着一个黑影,正趁人不在家,悄悄修破损的屋顶。
她认得那人削瘦的脊背,他带着雨笠,露出来的下颌苍白锋利。
是阿寻。
她定定的站在下方瞧他,这诡异的视线引起了阿寻的注意,他回首,与她的视线撞上,素来冷漠的少年动作一僵,雨水顺着他的雨笠滚落下来。
尴尬的僵持,片刻后,少年从屋脊一跃而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与她擦肩而过,他沿着黑暗的巷弄走了几步,又回头将她拎起,单手抱在怀里。
他抱着她,她抱着布老虎,他将雨笠拆下来戴在她脑袋上,这才往家去。
她觉得他好笨,她已经湿透了,这时候戴雨笠有什么用?他给了他,原本干爽的身体也湿透了,两个人一起湿哒哒的滴水。
他身高腿长,没几步便回到家,在院子里有蓬的地方生了火,烤他们两个和布老虎。
他寻来一块儿大的麻布,将她脑袋盖住,轻轻擦拭她的头发。
视野被阻挡,脑袋被他拨弄的微微摇晃,耳畔只有雨水落地和柴火烧灼的声响。
麻布被取走,她重新变得干爽,他窝回椅中,懒洋洋的剥红薯。
她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盯着雨水瞧,瞧了片刻,将布老虎搁在椅子上,跑去玩水。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去。
雨水飞快的将她淋湿,她不在乎,踩在水坑里,玩得满身泥泞,尽兴后才回到篝火前,雨水顺着头发、眼睛、衣裙流下来,形成深色的水洼。
他向她伸手,她习惯性的闭上眼闪躲,但那巴掌没有甩到身上,也没有大声的责骂呵斥。
一块麻布丢过来,将她兜头罩住,他先擦净了她的脸和手,塞给她一颗剥了一半的红薯,又去给她擦头发。
她捧着红薯有些愕然,盯着他冷漠干净的眉眼看了会儿,便低下头啃红薯,她不懂道谢,只知道红薯香甜软弱,温热的滑过喉咙。
那天晚上她玩了四次水,他替她擦了四次头发,最后她累了要回去,他叫她换了他干净的衣服。
她抱着布老虎看向他,少年懒洋洋的回望。
他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骂她有病,也没有打她。
她盯着湿透的麻布想,她有点儿喜欢他。
第45章
宁十安脱离了菱儿的视角,重新回到焦黑的废墟。
菱儿也怪可怜,生下来便有所缺失,无法与人沟通,常做一些执拗又古怪的举动,没少受折磨。
布老虎的寒意渐散,菱儿大抵是魂力消耗过大,陷入沉睡,明日再来,也许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尚未想到要如何与两人言说,却听村口忽而嘈杂,她离得近,不过几步便到了当前,便见黑压压来了不少人,为首那个中年男人她有些眼熟,思量许久才想起是在临江城见过的陈泰川,那时重月被楚凌知逼到绝境,沐寻出手相救,在即将斩杀楚凌知之际,陈泰川出手阻拦,陈泰川代表着修真联盟,他来此地做什么?
他身后跟着数人,各个气质不俗,宁十安正欲回身通知沐寻,陈泰川却忽而朝她扫来,冷声道:“出来。”
宁十安知道无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躲藏,只好走出。
“是你?”陈泰川打量片刻,认出她来,眼眸一眯,“我记得你同那小子交好。”
宁十安否认:“不好,不认识。”
陈泰川冷笑一声,抬手:“把她带走。”
看来是找沐寻茬的,宁十安毫不犹豫转身便跑,没走几步便被一个黑衣男人拦在身前,抬手便向她肩膀抓来,宁十安暗自叫苦,就在危机之时,一支冰箭破空而来,以万钧之力钉进男人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涌。
宁十安被人扯进怀里,脸颊被修长的指捏住,往侧上抬起,那人仔细检查后问:“还好么?”
正是沐寻,宁十安被他捏着脸颊,含糊不清:“还好。”
他松开手,将她藏在身后,这才看向陈泰川。
陈泰川冷笑道:“你来的正好,正好我们有事儿问你。”
这一闹腾,身后的小孩儿也全都跑了出来,陈蕴上前,察觉到恐惧的灵压,不敢造次,行礼后问:“各位前辈所为何来?”
陈泰川左侧的青年笑道:“这不是偷我龟甲罗盘那小子么。”
陈蕴认出那人正是祝长生,神色一僵,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一物丢给他,“还你。”
祝长生伸手接过,看也不看收起,又问:“你怎么在这儿?难道说,你是引凤村人?”
陈蕴警惕的看向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正是要回答你的问题。”祝长生视线扫过沐寻,微微一凝,“若你是引凤村人,我们此次前来,便是来帮忙的。”
陈蕴脸色一变。
陈泰川冷哼道:“当年引凤村被人屠戮全村并放火烧村,凶手原本锁在地牢,可几日后却离奇失踪,自此消失不见,此事影响恶劣,修真联盟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近日得到消息,此人正在引凤村。”
他阴毒的扫过沐寻,厉声道:“不知阁下觉得我说得可对?”
沐寻正要回答,宁十安从他后面探出脑袋,抢答:“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陈泰川气得眼睛一眯:“不认识?小丫头可真会胡说八道,我不怕明说,凶手就是站在你身边这小子。”
宁十安瞪他:“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家阿寻老实本分,怎会做出这种事儿。”
陈泰川怒极反笑:“不承认有什么用?你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
祝长生叹息道:“抱歉姑娘,的确如此,你恐怕不了解你身边这个人。”
“当年引凤村流传瘟疫,向银缎城求援,我乃银缎城城主,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来,可惜仍未赶上,抵达之时引凤村已被大火包围,我救下逃出的孩童,进入火海抓到了纵火凶手。”
“正是你身边的这位道友,当时的他异常冷静,我问他为何要如此做,他只道,这是正确的做法。”
“正确的做法是杀人放火?我无法理解,只觉得他危险,便将他带回银缎城接受审判,可他却在三日后消失,我提交给修真联盟,可这些年却一直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祝长生为人儒雅善良,宁十安对他有些好感,他所言应当不虚,但这修真联盟就好笑了,十多年前提交的通缉令,且有画像,陈泰川还在临江城见过沐寻,却没能认出他,可见修真联盟根本就不在意引凤村的失火和命案,如今突然旧事重提,定是陈泰川在临江城受了气,回去偶然发现此事,前来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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