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晟与衣云深对于这样的结果皆感惊奇,胡氏更是听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握住衣向华的手,眼眶都红起来。“好孩子,你又救了琛儿的命啊!你简直是琛儿的福星,琛儿承你恩情多次,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衣向华却是摇了摇头。“侯爷夫人不用谢我,倒是有件事,我想请侯爷与夫人允准。”
“什么事你说。”胡氏一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样子,还回头看了一眼锦晟,似是让锦晟也配合衣向华的要求。
不过这次衣向华提的事,倒是真的让锦晟与胡氏为难了。“我想接锦琛出安陆侯府,到我那里去休养。”
锦晟夫妻俩同时露出迟疑,要说侯府的守卫绝对比衣向华那小院好,但衣向华不是不懂事的,会提出这要求绝非无的放矢。
于是锦晟问道:“向华要接锦晟出府到你那儿,这……这是何故?”
衣向华神情严肃地道:“因为我觉得侯府里有人要害他!”
在场的人全惊诧地睁大了眼。
衣云深沉声道:“华儿,你说清楚点。”
衣向华微微颔首,却是先领了众人走到窗边,她伸出纤手指着锦琛的院子。“我刚进来时就发现了,这个院子里看上去花团锦簇,其实处处陷阱。池边的水仙花枝叶皆毒,香气会引起晕眩;紫荆花树的花粉易引发哮症;还有那墙边的月季种得太多了,浓郁的香气易造成呼吸困难,还有屋子里这盆晚香玉更是不妥,夜晚散发的香气会使人胸闷失眠,咳嗽不止……”
如果说只有几种植物会对人有危害,那只能说是巧合,有时为了景观上的美丽,放一些水仙月季什么的无可厚非,衣向华自己也有养,但若整个院子每种植物都有毒,那绝对很有蹊跷。
屋内几人都不是傻瓜,自然能联想到这些,锦晟一听脸就黑了,转头问胡氏,“锦琛院子里的花草是谁负责的?”
胡氏想了一想,皱眉说道:“是新来的花匠。因为锦晟这几年都不在府里,所以他去年回京之后,我便想把他的院子修整一番,换换样子,让他住起来舒爽一点。他不是喜欢香花吗?我才会进一个新的花匠,难道这满园毒花是他搞的鬼?”
所有人听了都嗅到浓浓的阴谋味道。足见锦琛在初任大理寺少卿时,就有人在算计他了,当时他可是刚清剿完南方的毒粉种植地及工坊回京,而锦琛最近办的事,最后也牵扯到了那毒粉案,究竟那背后之人有多大的能耐?那个人恶毒的盘算还有多少是还被没调查出来,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毁了锦琛?
胡氏简直惊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又是一脸感激地转向了衣向华。“如今回头来看,幸好锦琛回京之后,因为你……咳咳,住到了大理寺衙门里,没有回府,才躲过这么一劫。向华,我没有说错,你当真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侯府里有内奸,就不能一厢情愿的猜测黑手只有那花匠一人,只怕得好好大清洗一番,于是锦晟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衣向华的要求,让锦琛挪窝。
今日衣云深父女前来,当真帮了大忙,虽无法立即解了锦琛的毒,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锦晟与胡氏皆是感恩不已,自然又是一番好谢,胡氏更是激动得几乎要拉着衣向华不放了。
当天深夜,一辆马车悄悄地来到安陆侯府侧门,停留了不到一刻钟又默默的驶离。
衣向华在侯府中没有说的是,她有办法找到断肠草。
只要是与植物有关的,就没有她办不到的,只是这种情况太神奇,她无法让锦晟及胡氏理解,也不想被当成异端,所以便没多说什么。
然而在出了侯府之后,她向衣云深问明了关于断肠草的一切,之后便信誓旦旦地道她必然会替锦琛找到解药。
于是在接来锦琛之后,衣家父女便忙碌了起来。衣云深向皇帝告了假,住在了女儿城郊的小院子里,用他的医术稳住锦琛的性命;而衣向华则是向衣云深借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成天往外跑,回到小院时往往已是深夜。
他们照顾病人,红杏便负责照顾他们。洗衣洒扫劈柴挑水等事,这么多年来红杏都做得上手了,唯独厨艺,这阵子吃食都是她煮的,那手艺当真是连她自己都想哭,不过衣家父女倒没有抱怨什么,在这种特殊时期,就当共体时艰,还是抓紧时间做重要的事。
从某一天起,衣向华不再出门,只是留在小院等待消息。衣云深的公事无法再堆叠拖延,索性将锦琛交给她照顾,自己回了京中。
时序渐渐进入了炎夏,树上的蝉鸣渐渐大声起来,吵得人不得安眠,仅有锦琛依然昏迷不醒,只是脸色没有先前在侯府时那么难看。
衣向华抱着一盆白芷花的盆栽进来,放在了床头的茶几上,这种花有着非常淡的香气,能让屋内的空气清新,整株皆可入药,对于治风寒、增强体质、止痛等等有奇效。
“你什么时候要醒呢?”她坐在床沿,点了点锦琛的鼻尖。“这一觉睡了这么久,都作了什么好梦?可别忘了现实生活里,还有人在等你呢!你爹,你娘,你的兄弟们……”
她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清浅。“……还有我。我等得最久了,我们孤男寡女相处了这么久,你醒来后可要对我负责。”
说完,她将床头的水盆拉过,揉了一条湿布巾细细地替他擦起脸来,纤手轻轻的抚过他的五官,他真的很俊,是她心悦的模样。
而后她辛苦地拉起了他,让他靠坐床头,褪下了他的中衣,替他擦拭上身,这等贴身照顾之事,她从不假手旁人,即使躺了个把月,他浑身的肌肉还在,摸起来手感不错,可不能让别人摸去。
布巾擦到了腰际,她连迟疑都没便继续往下擦。其实两人也算是裸程相对了,虽然是单方面的,她从一开始的尴尬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还能认真的对照男女的不同。
“你们男人的东西真是神奇,居然会动。”衣向华每回见到都啧啧称奇。“我这算不算占你便宜?应当不算吧?反正你铁定要对我负责,逃不掉的!”
她替他擦好身后,又替他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光是这样搬动他,她已累得香汗淋漓,却从不叫苦。
突然间红杏冲了进来,让衣向华差点没把锦琛给推下床。她嗔怪地瞪了红杏一眼,平时红杏该是要道歉的,这会儿她却忘了礼数,兴奋地直道——
“姑娘派去北边关外的人回来了!”
“真的?”衣向华喜悦地低呼一声,连她自己也忘了礼数,竟扔着锦琛不管,转头撩起裙裤便冲出房间。
红杏哪里看过她这么激动,小腿肚都露出来一截,急忙在后头追着,似是恨不得替她把裙子拉好似的。
幸好衣向华在出屋子前还是记起了规矩,急停后连忙将裙子放下,然后端庄地走了出去,惹得后面的红杏也得急停,险些直接扑地,好不容易稳住后,看到姑娘走出去那稳重的派头,眼一花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被派去关外的衣府侍卫已在门口等候一阵,见到衣向华时亦是满脸喜色。
“姑娘,东西找到了!”那侍卫由身上掏出个锦盒,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她。
衣向华接过后打开一看,里头一株野草,的确是衣云深形容的断肠草模样。不过她为了谨慎起见,叫那侍卫等了一会儿,自个儿进到屋内,朝着桌上的一盆黄耆嘀嘀咕咕,还将锦盒里的草取了出来,在黄耆面前亮相,半晌她才舒了口气。
是了,她能确定手上的草便是断肠草。这盆黄耆是关外的特有植物,她特地去外地寻来的,当初能得到这断肠草的消息,也是靠了这盆黄耆,如今确认东西没错,她担忧了这么久的心事终于如释重负。
回到小院之中,她重重地奖赏了那名侍卫,让他去京里向衣云深报讯。至于那株断肠草,衣向华马上拿到了灶房处理,所有的辅药早就都备齐,只等着这味主药到手。
她亲手煎药,而红杏虽帮不上忙,也担忧地蹲在一旁看着,不希望这关头出什么岔子,衣向华对锦琛的心意天地可昭,可不能白费了。
两个姑娘家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把药煎好,然后一起用扇子拇凉,由衣向华亲手端到了房里。之后撞走红杏,她怕药浪费了,一口一口的将药含在口中,嘴对嘴地哺入他口中。
当天夜里,衣向华便睡在锦琛床边的绣榻上,估计今晚人应该就会醒了。横竖他全身她都看过了,同处一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这事也只有红杏知道,她不会说出去的。
夜半三更,满室寂静,衣向华在绣榻上辗转反侧,又怕自己声音太大惊扰了床上那人,连翻身都谨小慎微。突然间,床上传来一声轻咳,她立刻睁大眼睛,竖起了耳朵,待到他的声音转变为低低的呻吟时,衣向华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床沿。
月光下,她对上了他的眼,是睁开的,虽然仍有些迷茫,却说明了他的清醒。
衣向华回头点燃了蜡烛,微微的光恰好能让他看清她,她还喂了他一点水,但他只是这么愣愣地瞪着她,不发一语。
她有些迟疑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脸……用力一拧。
锦琛脸上吃痛,这才回过神,哑着声音喃喃自语道:“我在作梦吗?我竟看见华儿了……”
“你没作梦,我才在作梦。”衣向华很想维持着笑容,却在他开口时泪水蓄满了眼眶。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锦琛见她哭了,本能的想伸手替她拭泪,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别哭。”他心疼极了,手却举不起来。“我最怕你哭了,那比我自己哭了还难受。”
“还不是你这家伙睡了这么久,我怕死了……”她的泪水还是落下了,不过她可没放过他,直接抓起他的手,拿他的袖子替自己擦去眼泪。
然后,她就这么握着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知道是谁在感受谁的体温,却在此刻他们都确定了彼此的存在。
“真好啊……”锦琛笑了,笑得有些傻。“我作了好长的一个梦……”
“你梦见什么?”衣向华问。
“我的梦里只有你。”他老实说道,因为身体仍虚弱,话说得轻,像是自己的幻觉一样。“我梦到你一直在我身边进进出出的,在我觉得疫痛时替我捏手捏脚;还有喂我吃药,可是那药苦到我咽不下去,你含在口中一口一口哺进我嘴里,我当时高兴极了,恨不得你永远这么喂我……还有我梦见你替我擦身子,将我剥得精光,看着我的身体一直说我很奇怪……”
他话还没说完,衣向华已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没错,你真的在作梦!”
“是这样吗?”
锦琛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直盯到她不自然地转过脸,起身假意摆弄床头的白芷花。
这什么时间她竟在玩花,锦琛眯了眯眼,低声说道:“华儿,其实我有感觉的。”衣向华的娇躯一僵,差点没失手掀了花盆。
锦琛又悠悠地道:“被你那样摸来摸去,我有反应代表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也亲自验过货了,那毒并没有影响你未来的幸福……”
她猛地转身瞪他,但目光总是忍不住在他下身处瞟来瞟去。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我逃不了!”要是能动,他现在该是会摊手耸肩,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于是,在锦琛醒来后的第一天,他就把衣向华气跑了。然而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红杏端了碗清粥进来,笑道:“世子你终于醒了,姑娘怕你肚子饿,刚刚亲手熬了粥,还用扇子搧凉了,现在吃温度刚好呢……”
锦琛解了毒后大伤元气,身体虚弱不堪。幸而在衣向华这里养得好,脸色渐渐红润,也能微微起床走两步。
当然这并不是说衣向华这里的伙食比侯府好,而是锦琛在她面前无比配合,让他举手就举手,让他张口就张口,好照顾得很。
这几日除了锦晟和胡氏来看过他,衣云深也来过,锦琛也知道了安陆侯府里有内奸一事,而且还潜伏了好一段时日,锦晟要他稍安勿躁,等侯府清除完那些蠹虫就可以回去了。
锦琛答得欣喜,因为这代表着他还能在衣向华这里住些时日。
在这衣家小院里,锦琛就像在天堂一般,有衣向华亲手照顾他,吃着她做的美食,穿着她做的衣服,她的小手还不时的会在他身上揉呀捏的,放松他的筋骨。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当真满心满眼只有她,乐不思蜀了。
这一日,锦琛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丹桂树下微风徐徐,花香飘动,他喝了一碗衣向华做的绿豆百合汤,吃了几块不落夹,便半阖着眼,享受这样清净舒坦的凉爽夏日午后。
这不落夹是一种将糯米白面蒸熟为皮,炒过的核仁、仙楂、桃仁、芝麻及白糖为馅,
包裹后揉成团下方垫一片苇叶便是。京里最近流行这样的吃食,红杏有回买了回来,衣向华照本宣科的试做,味道居然比外头卖的还好,于是锦琛就有口福了。
“瞧你那黑脸都养成了白脸,肚脯都快突出来,哪里是养病?根本是躲懒吧!”
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让锦琛微微睁开眼,果然看到红杏领着他的上官——大理寺卿何大人走了过来。
何大人年约四十许,留着一把美髯,瞪着锦琛,表情似笑非笑,让锦琛不由有些心虚起来。
他干笑了两声,起身迎接,又让红杏快些端来消暑的绿豆百合汤,本想请何大人入内,但何大人顾忌这是衣云深爱女的屋子,而且也贪这丹桂树下凉快,便坚持留在院子里。
待他在石椅上坐下,绿豆汤也来了,还多了几样点心。锦琛一看就知道这原来应该是要给他的,现在居然被何大人截胡,不由有些气苦,只是表面不显。
何大人慢悠悠地先喝了口绿豆百合汤,这入口的丰富口感还有清甜爽口的味道令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接着他拣了一块不落夹入口,原本想着也就那么回事,但真正入口后,那软而不腻、香甜带着微酸的味道,让他两口就解决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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