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章{儿捏捏他的手心,笑得眉眼弯弯,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嫁给大表哥真好。”
第24章 24
天儿冷, 近来宋云舒犯懒不大爱出门,但一早周窈窈却突然登门,非要拉着云舒去梁园找梁玖。
说是有要事找他, 结果问她什么事?她又故作神秘支支吾吾的不愿说。
云舒无法, 只得答应等会儿跟着她出府。
又叫杏雨去绾竹院那边跟嫂嫂说一声,她今日有事, 不去她院子里了。
今日杏雨得了休息,原本要回葫芦巷去看望爷爷, 结果主子要出门, 她又左右为难起来。
她想跟着去。
云舒念着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于是叫她自个儿安心回家去, 她身边不用她伺候了。
杏雨很高兴能回家,但也有些不放心, “小姐,那你出门当心些,奴婢过了晌午就回来。”
“好, 我知道了。”云舒催她赶紧回去, “别忘了把东西带着, 快走吧。”
杏雨走后,宋云舒和周窈窈两人兴冲冲去了梁园, 却发现梁玖没在梁园,云舒问了梁园的管事,得知他这几日染了风寒并未过来。
于是,她俩又转道去了梁玖买在坪埕巷的宅子。
至于,她俩为何不直接去梁府呢?
原是因为, 梁府如今是梁玖的继母当家,他素来与这位继母不和, 而他父亲偏疼继室所出的儿女,对他这个原配所生的儿子反倒不怎么上心。
而他母亲当年过世还不满一年,他父亲便急急娶了继夫人过门,此事便成了横亘在父子俩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平日里他也很少回梁家祖宅,多是住在自己购置的这处宅子里。
梁家世代是皇商,梁玖的父亲梁仁绪是梁家的养子,娶了梁家大小姐才有后头的富贵荣华。却不想发妻尸骨未寒就另结了良缘,梁氏宗亲虽不耻梁父的行为,却也无可奈何。
再则利益为上的梁家人,哪会跟银子过不去,当时梁仁绪手上毕竟握着梁家泰半的生意。
梁氏旁支开罪不起。
梁玖早慧,加之母亲过世后父亲的不仁之举,他小小年纪便深谙银钱的重要性,因而他放弃入仕为官,转而接手梁家遍布大魏的生意。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块坐贾行商的料子。
如今,梁家的生意大半都回到梁玖手上,即便继室再翻腾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何况,去年进宫已有五年的梁妃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子,梁玖在京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现在连他父亲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造次。
多年来,姐弟俩一个在深宫内墙苦苦挣扎,一个在群狼环伺的梁家拓展商业版图,血脉亲缘大抵是世间最难以割舍的羁绊。
因而,哪怕几年不见面,彼此牵挂惦念却不曾削减。
而今,他成了梁妃坚实的后盾,能用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打点宫内各处,以此保证梁妃和小皇子在皇宫内无恙;而梁妃身为皇子母妃的尊贵身份,也让他免受商贾身份而带来的毁誉、轻视。
云舒和周窈窈到了坪埕巷,熟门熟路地直接进了梁玖家的花厅。梁玖身边的老嬷嬷陈氏认识她俩,笑着招呼二人落座。
周窈窈笑着对老人说道:“陈嬷嬷,我们有事找阿玖哥哥,麻烦你老人家通传一声。”
宋云舒亦是亲切笑道:“听说阿玖病了,嬷嬷记得叫他穿厚些再过来。”
“我俩不着急,您让他慢着些。”
陈氏为人和蔼可亲,又知三人私下关系好,“二位小姐客气了,老婆子这就去叫我家少爷。”
陈氏又让人奉了茶进来,随后才欠身退出去。
陈嬷嬷亲自去主子房里禀报,“少爷,宋小姐和周小姐她们过来了。现在人花厅,说有事找您。”
“好,劳烦嬷嬷跑一趟了,我待会儿就过去。”梁玖从床榻上撑坐起来,应道。
老人家入了内室,将虚掩的窗柩给关上,又收拾好梁玖喝完药随手扔在一旁的药碗。
接着她又从一旁的朱漆填描瑞兽纹立柜里找了件厚披风出来,搭在红木嵌螺钿嗉苌希“外边风大,少爷您身子没好,待会儿出去记得穿厚些。”
“嗯。”梁玖应下,复又看了看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嬷嬷,想起从前娘亲还在世时的光景,陈嬷嬷是他娘的乳娘,中年丧夫丧子,命运凄苦。
老人家一生都奉献在梁家了,与姐弟二人关系亲厚,他离梁府自居,也把这位老人带了过来。
“天儿冷,气温不定,嬷嬷年纪大了,可要注意保暖。没事儿您老就在院儿里歇着,活儿有人干,别累着自个儿”
“我晓得了。”陈嬷嬷朝他笑笑,回身端着东西出去了。
贴身小厮阿七进来伺候梁玖穿衣,他屋里不用丫鬟,一应服侍不是陈嬷嬷就是阿七。
梁玖房里原也是用过丫鬟的,只不过那丫鬟心气儿高,又受继夫人蛊惑,竟想着给他下药爬床做姨娘。
那会儿,他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自控力远不如现在,差点就让她们得逞了。
就差一点儿。
他便对不起他的母亲对他的谆谆教导。
梁玖恨透了后院里女人们常用的那些下作手段,因而干脆绝了府里年轻丫鬟们的念头,全不让人近身伺候了。
一刻钟后。
梁玖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出来见客。
穿堂风劲头足,撩动着庭院内那一大片仍带绿意的竹叶沙沙作响。厅大而空旷,黑檀木牙雕梅花凌寒的立屏摆在厅内虽好看,但半点也挡不住这涌入的凉意。
――梁玖这处宅子虽大,但缺了烟火气。
宋云舒坐在室内也冷得不行,她缩了缩脖子,朝门外望去,阿七正扶着梁玖慢慢从中庭步上台阶。
梁玖进了门,挨着云舒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云舒瞧见他面容苍白,唇色浅淡,确实病得厉害。
自他进门,周窈窈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男人五官生得出奇的精致,他今日里面穿一件素白银丝暗纹团花圆领袍,外罩贵气逼人的赤狐尾围领大氅。
既富贵,又漂亮。
甚至,漂亮得连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愧不如。
他平日也是极美的,可眼下,他病了,却意外平添上一种病弱的美感,这在以往很难见到。
或许用漂亮这种字眼来形容一个男人稍显媚俗,但周窈窈脑子里空空,确实也想不出其他词。
“阿玖,你不是染了风寒,可怎么瞧着你这样不止受寒这么简单,怎么病得这般重了?大夫瞧过了没?”
周窈窈注意到男人一路走来就一直隐隐咳嗽,这会儿更是忍到额上都带了薄汗。
“没事,老毛病了。”梁玖嘴角抿起笑,他身子骨不好,在娘胎里就好几次差点滑胎,后又早产。
他少时又受过继室的毒害,加之夜以继日的操劳生意,一旦生病确实不如常人那般好得快。
“天冷加上又染上风寒,就严重了些,不碍事的,多喝几贴药就好了。”
说完,他便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咳出两声。
那架势,周窈窈真怕他给咳出一摊血来。
于是,周窈窈赶紧站起来走到桌前,拧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热的,暖暖嗓子。”
“谢谢。”男人垂眸捏着茶杯,喝完后并未将空杯放下,贪恋着杯壁上那点儿残存的暖意。
他似乎真的很怕冷,还不到数九寒冬就穿得这么厚,咳嗽过后,脸色煞白煞白的。
宋云舒见状,蹙眉不语,当真是有些后悔还让病中的他过来了,她取过他手中那小小的茶杯,把自己手中的暖炉递给他,“拿着,暖暖手。”
梁玖没拒绝,接过来将暖炉抱在怀里,他近来寒毒发作,离了寝房那张铺着厚厚被子的拔步床,这会儿身子确实冷得很。
“嬷嬷说你俩有事找我,究竟是何事?”
忙活半天,宋云舒也还不知道周窈窈找梁玖到底要说什么事?她也朝周窈窈看去。
周窈窈扫了眼敛眸垂着脑袋静立在一旁的阿七,复又朝屋外的侍从投去一眼。
梁玖会意,招手对阿七耳语道:“你领着人退下去吧,此地暂时不用留人伺候了。”
“是。”
三人在官学里相识,彼时都是在学堂里受欺负的对象,遂尔三人报团取暖,渐渐地也就真成了知无不言的好友。
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因此私下说话也就不用顾忌太多。
周窈窈手里绞着丝帕,先看了看云舒,复又看了看脸上恢复些些血色的梁玖,“阿玖,是我有事找你,拉着云舒陪我一道过来的。”
梁玖嗯了一声,转过头来,轻声问她:“怎么了?事情是与我有关吗?”
男人声线清越,还带着丝丝鼻音。
周窈窈将椅子搬过来些,三人围成一圈,她小声说道:“昨日我去了齐王府,听我大姐姐说,庄贵妃近期欲为乐公主择驸马。”
周窈窈的大姐姐是周家大房的嫡长女,去岁被圣上赐婚给了齐王做正妃,这齐王的母妃位分低,齐王自出生就抱在庄贵妃宫里养着,算得上是齐王妃的正经婆母。
可庄贵妃自己本就生有大皇子秦王和乐公主,加之齐王不在朝中站队,显得中庸无能,因而庄贵妃对齐王夫妻俩也就客气有余、亲厚不足。
而今,算上还不到周岁的七皇子,圣上一共有四子三女。
庄贵妃娘家如今得势,秦王与太子在朝堂上分庭抗礼,想要取而代之之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圣上虽出手打压过几次,但到底没能彻底绝了秦王的念头。
朝堂与后宫之间相互制衡,庄家人暂时把控朝堂动向,后宫的庄贵妃自然行事无所顾忌。
这也就导致,乐公主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连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平宁公主都不敢惹她。
不过,这位骄纵跋扈的乐公主,不管是在上京百姓还是各位官眷的口中,风评一向不算太好。
宋云舒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挑眉问道:“乐公主挑驸马,这跟阿玖有什么关系,他这身份还能当驸马不成?”
闻言,梁玖倒是没有生气,云舒说的是实话,梁家虽是皇商,如今梁氏儿郎不少入仕为官。
梁家也称得上是正经的官宦人家了。
但,梁玖不比其他梁氏叔伯兄弟,他早早斩断了自己科举入仕这条路。
梁玖心知,商贾的身份,如何都配不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再说了,乐公主压根儿看不上他,太后举办万寿宴那次,她还曾当众奚落过他男生女相。
梁玖:“云舒说得不错,乐公主怎么选都不会挑中我的。”
“她是不会挑中你,可你不知她心思有多歹毒?”周窈窈心里憋着一股气,为好友,也为乐公主想要算计的人感到愤懑不平,“你俩不知道,乐公主看上了圣上想指给平宁公主的驸马。”
“她怎么什么都要跟平宁公主争?”宋云舒眉头微拧,对这位乐公主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不单单是因为乐公主欺负过她妹妹,而是,她多次在宫内见过她杖责宫婢。
不顾天上是下暴雨亦或是鹅毛大雪、更不分场合,只要她不顺心了,就有人要遭殃。
轻则见血,重则丧命。
第25章 25
宋云舒不禁感慨, 同样身为公主,皇后所出的平宁公主反而比这个妹妹和善许多。宋云舒对平宁公主的好感,全赖之前她在宫外的街头, 亲眼见过平宁公主救治受伤的平民。
一个人心善, 在没有熟人在场,周遭全是陌生人时最易体现。
宋云舒知道平宁公主喜欢过她的兄长, 甚至兄长刚定亲那会儿还在宫里闹过绝食,但平宁公主有什么错呢?
若感情之事要论个先来后到, 明明也是她先遇到宋清b的。
只是有些事, 毕竟强求不了,兄长确实对平宁公主无意, 云舒也见过兄长爱一个人时的样子,他冷淡拒绝平宁公主的做法并没有错。
好在, 平宁公主拧得清没有过于执着,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要不然, 宋清b的婚事真不一定有这么顺遂。
但云舒由衷希望平宁公主今生能觅得良缘, “窈窈, 你说乐公主要抢平宁公主未来的驸马,那未来驸马是谁家的公子?”
“还有, 这事跟阿玖到底有什么关系?”
梁玖也疑惑不解,这会儿云舒问出来,他也顺道附和一声,“是啊,我怎么听了半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唉, 此事说来话长,你们等我喝口茶, 再听我慢慢说啊。”旋即,周窈窈端起一旁的冷茶,咕噜咕噜的一口喝了个干净。
如此喝法,看得宋云舒和梁玖两人是直皱眉,白瞎了这价值一两金的好茶了。
周窈窈哐当一下放下茶杯,囫囵擦了擦唇边水渍,“我听我大姐姐说,庄贵妃本来给乐公主拟定了三位驸马的人选,一是骠骑大将军沈家的幼子;二是御史大夫曹大人家的嫡次子;其三,便是身为梁妃胞弟的阿玖。”
话落,她朝梁玖看去一眼,见他表情并没有因为她刚刚的陈述有丝毫的变化。
仍然保持着,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顿了片刻,周窈窈又继续说道:“我大姐姐断言,按照她对庄贵妃的了解,庄贵妃真正属意的人选应该是阿玖,其余两家约莫是拿来充数的幌子。”
梁玖越听越糊涂,“其他两位都是朝廷重臣家的儿郎,我顶多就是个拉来凑数的,齐王妃的猜想定是错的。”
几人围在一处,好似厅内的温度都被拔高了,梁玖的气色好了几分,连唇色都红润了些,漂亮到极致的眉眼让人挪不开眼。
周窈窈嘴角漾出笑意,朝他挤眉弄眼,忽然甜甜唤他:“阿玖哥哥,你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闻言,梁玖一噎,俄而,还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是这个吗?”
梁玖伸出手指,很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云舒实在没忍住,顿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心想,他还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这张脸勾人。
“什么脸?人家是看上了你家的金山银山了。”周窈窈先是笑了,接着又严肃道:“庄贵妃这是想把乐公主嫁过来,借以侵吞你的家产......”
“乐公主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奢靡成性,日销万金,家底不厚的哪敢娶?”
“你没听说吗?外面都在传你们梁家富可敌国,这么肥的羊谁不想宰呢?”
周窈窈拉过椅子,又靠近两人一些,确认屋外没下人候着,她声如蚊蚋:“我大姐姐猜测,就连皇上,怕是也有这个念头,不然也不会由着她们胡来。”
梁玖听完,沉默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在意,向来引以为傲的这张脸在金山银山面前失了势。
旋即,他抛开那些荒诞的念头,心中开始飞速盘算,照周窈窈这么说,庄贵妃说服陛下赐婚也不是不可能,可乐公主是什么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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